未雨绸缪 第11章 往事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返照着山光水色，如火一般的晚霞绚丽无比，光彩夺目。鸟儿成群结队盘旋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啼声，壮丽景象令人心潮澎湃。

此刻山中不断传来喧嚣，伴随着一棵参天大树的倒下，归鸟受惊飞起，空中黑蓝两道灵流碰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随即到来的是压抑着的惨叫声。

缪渊自然是无心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他脚步一顿，没回头，手以极快的速度在粗糙的树干上一抹，匕首寒光一闪，几根粗壮的树枝夹杂着落叶落到地上，随后他闪身躲到相反方向的树后。

几秒后几个魔修追到了这里，见倒在地上的树枝，理所应当的认为缪渊往这个方向走，直到听不见他们的脚步声，缪渊才出来，在他们做的记号上多划了几笔，仔仔细细用树叶扫去鞋子在泥地上留下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处走，不多时便隐隐约约看到了人影，缪渊定睛一看，悄无声息的爬上最近的一棵树，只见几个魔修在到处布下法阵______灵修一碰到就会传出坐标，基本附近到处都是这样的“陷阱”。

缪渊头疼的用手揉了揉眉心，慢慢躲过法阵可能密集的地方，往空旷的地方探去。

随着夜幕降临，晚风吹拂，周围寂静无声，缪渊脸颊一滴冷汗缓慢滑下，很快被擦去，缪渊一咬牙，强忍着不适往边缘转移，周遭全是天罗地网，似乎也无处可去了。

他现在灵脉受阻，只得躲着，当然就算他还能使用灵法，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使用。

更糟糕的是，他现处深山老林，完全不清楚山外的情况，不知敌人的数量，不知管控局是否派人来帮忙，由于普通的信号会被截获，同伴之间无法取得联系，自己现在就像迷路的羔羊一般迷茫。

“这里有人经过，快找！”魔修的声音由远至近，缪渊一扫周边，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了。

白色彼岸花落下，花瓣交织缠绕结印，前来的三个魔修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软塌塌的倒地。缪渊捂住嘴，剧烈的咳嗽声从指缝间漏出，他随即强忍住晕眩，靠着树喘息，敌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追来，但是———

意识有些模糊，树木的重影交织着，有些看不清路了。。。

深山中，一处稍微平坦些的泥地————

缪渊微眯了眯眼，忽然猛的睁开，手快如闪电刺向来人的脖颈！

手腕关节处被轻轻一扳，匕首偏松开。缪渊看向来人，不易觉察的松了口气。颜憶雨抬手探了探缪渊的额头，果不其然有些烫手。

“这是哪里，我们出山了吗？”缪渊挣扎着坐起，周围仍是熟悉的树林。

“没有，你约一小时前昏迷了，这个地方暂时安全，不过下山的路被魔修堵得死死的，是铁定了心不让我们离开，”颜憶雨说。

“卧底一定透露说我们有很重要的情报，不然不至于下如此血本，”缪渊叹了口气。”话说回来，那个线索呢？“颜憶雨问，“在这里，”缪渊从內衫口袋摸出那张纸，纸片经过这一系列变故变得皱巴巴的，弱不禁风一碰就碎的那种。

“不如把它保护好一点，用个东西装起来，不然没逃出去就随风飘散了，是吧？”颜憶雨随口说。

“确实，颜先生说的是。”缪渊若无其事的拿起纸，正想用灵法，忽然纸张被颜憶雨一把拿过！

“颜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缪渊抬眼看向对方，后者挑起眉，“没干什么，阻止你慢性自杀罢了。”

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在静寂中绷紧到一触即发，许久缪渊叹了口气，头偏过去，明显是不想多说什么。

还是一如既往的倔犟。颜憶雨放缓了语气：“让我来吧，你没有必要这么防备我。”

缪渊抬头看了一眼，眼底满是戒备，最后还是把纸递了过去。

纸在颜憶雨手中展开，紫色光芒如花瓣合拢般把纸包起来，形成紫色的琥珀。

随后两人无言以对，缪渊靠着树，双腿曲起，一只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下颚到修长的脖颈形成完美的轮廓，颜憶雨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很想上前，用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为什么他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缪渊没注意到颜憶雨神色的变化，又或许是没有精力去注意，“你能和我的同事联系到吗？”

“可以，你一直没有和他们联系，两个人都特别担心，我现在联系，”何止是特别担心这么简单，要不是用不能用手机联系，估计现在手机已经被几百条信息电话轰炸了。

缪渊看颜憶雨起身用灵力凝成法阵，忍不住开口：“颜先生……”

颜憶雨没回头，“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名字。”

缪渊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说：“颜憶雨，不管怎么样，谢谢了。”

“其实，我以为你会说其他话，”颜憶雨说，不等缪渊疑问，又继续说：“没事，大家现在都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况且你……”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这时法阵终于形成，三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颜，你没事吧？”“颜先生你找到慕容缪渊了吗？”“老姚你你你声音太大了我的耳朵……”

“老姚我没事，声音小点，从这边听都感觉耳朵要聋了。”缪渊说

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姚涣才松了口气，“大家分享下各自的位置吧，找一个会合地点，现在的情况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我的位置比较靠山脚，魔修很多不是很安全，我还是趴在树上跟你们通讯的。”欧阳晖难受的“嘶”一声，“还他妈全是虫子！”

“半山腰东南位置，应该已经偏山顶了。”姚涣说，“小唐和我在一起，他也没事，我稍微有一点轻伤，无伤大雅。”

“北面，也是在半山腰，目前相对安全，不过再往南走一些，都是魔修的法阵。”颜憶雨说。

缪渊想了想说：“这样吧，游击战打了几个小时了，大家都很疲惫，先休息一小时，我们再找个地点会合。”

“救援问题，大家放心之前小唐给管控局的人打过电话不久后会有支援的。”姚涣说，“这样的话，地点就定在欧阳先生所在的山角处，方便接应，通讯联系，如何？”

“没意见。”“可以。” “各位注意安全，晚点见了。”

法阵解体，颜憶雨走到缪渊身边坐下，柔声说道：“让我帮你看看。”

缪渊正要回绝，颜憶雨不由分说把人拉过来，一手搭在他灵脉上，闭上眼，过一会儿，说：“你的灵力被限制，应该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但这不合常理，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若是旁人探你的灵力，会感觉几乎微弱到没有，但从我们刚见面时，你出手的实力来看，你不可能只有这等灵力。”

缪渊原本眼睛闭着，等他说完后才一点点睁开，睫毛下是冰冷的眼瞳，带着一点点戏虐，“颜先生，所以你的猜测是？”

“大胆猜测，见笑了。”颜憶雨微微一笑，“首先，正常情况下，境界高的人能看出低于自身境界人的实力，我对我的水平还是有一点自信的，能让我也看不出你的真实境界，除去你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的情况，你至少有封神境界了对吧？”

缪渊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其次，在我记忆中有一种特殊的药物，相比于提高灵力的灵石，它是魔修炼制的反噬药物，可以完美的压抑灵气和隐藏，甚至使灵力大大减弱，过量使用会产生副作用，身体会条件反射般不自觉压抑灵力，就是我们灵法界所谓不治之症“噬灵”的病状。”

“最后，在我说完这些事之后，你会立即想灭我口。”颜憶雨毫不在乎脖子上冰冷的匕首，抬起头来对着缪渊笑了笑。”

缪渊面无表情，稍微用了点力，锋利的利刃深深陷入肉中，已经能看出血丝，只要再多一点力颜憶雨就会死亡。

相反，颜憶雨却十分轻松，仿佛被刀抵着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样。“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事全部说出去，会怎么样呢？”

缪渊逼近了些，两人眼神相撞，反倒是缪渊眼睛中的紧张多些。

太阳完全落下，天空只剩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归鸟由于魔修纷扰无法归巢，在空中盘旋，发出焦急的鸣声。

晚风拂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依稀可辨落叶纷飞，最后落到地上的声音。

终于，缪渊慢慢放下刀，手揉着眉心，一丝丝晕眩感传来，只得靠着树杆闭目养神。

他知道我不敢杀他。缪渊想，噬灵这一症状是极为罕见的，而他甚至还知道这种病的由来，太危险了。

片刻后一双手探过来，手指轻轻搭在他太阳穴处，细如清泉的灵气温柔的洗刷着暂时枯竭的灵脉，虽然无法让灵力重新运转，不过大大缓解了灵力滞停带来的痛苦。

许久，缪渊终于略微舒展了眉目，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一样。

当然颜憶雨知道他不可能睡着，但至少比以前警惕紧绷的状态要轻松多了

许久，缪渊疲惫的睁开眼，轻声问：“你想问什么？”

“你的花树，还有你的症状。”

十秒，二十秒，颜憶雨以为他还会继续沉默，缪渊却突兀地开了口：“不瞒你说，关于花树的问题，其实我也不清楚。”

“至于我的症状，你应该多多少少也能推测出一些。”缪渊说，他看向远方，平稳的说：

“十二灵法家族全部心照不宣的事，在我两岁时，发生在慕容家的一场残酷的杀戮。那也是自从签订三界条约后，魔界一族第一次来到灵法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暴乱，一夜之间，我几乎所有的亲人全都死于那场灾难。”

“事后，经过一番调解，魔界那边也进行了赔偿，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但是谁都清楚，这不可能只是魔界的家伙突然皮痒要上来杀点人，这件事情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自那以后，原本庞大的慕容家族只剩寥寥几人，一度成为最弱小的灵法家族，险些被其他家族取代。当然，这对于其他家族来说，慕容家一厥不起是件好事，在利益下，干脆全部灭门是最保险的方法。”

“所以当时最后的威胁只有两岁的我和七岁的姐姐。”

“我们暂时住在关系好些的家族中，从小被监视着长大，我小时候身体极差，可怕的是先天灵力却十分强大，在这个极其看重实力的世界里，我极有可能长大后造成威胁，所以即使不是身体的问题，我估计也活不过今天。”

“同样身体薄弱的我无法承受住着强大的力量，每天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医生看了说，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无法释放，每天都在一点点腐蚀着身体。这样下去我活不过四岁。”

“姐姐无奈之下，千方百计找到了非法的药物“噬灵”，让我暂时隐藏力量先顶住外来压力，再想办法试着控制体内力量平衡。”

“最后虽然我神奇活了下来，但是由于大量服药也留下了后遗症，现在只是苟延残喘，估计过不了多久还是逃不过死的命运。”

无所谓，反正这多活的十八年都是从地府里偷来的。

“就是这样了，你还想问什么吗？”缪渊轻描淡写地说完，手交叉在胸前，依旧是那轻松的模样。

颜憶雨缓缓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眼睛一直盯着缪渊。

这让缪渊产生了一种错觉：明明应该感到不公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他看起来这样伤心？

还有，这些不堪的往事，自己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事后才想到要顾及颜憶雨的身份，最近真是……

肌肤相贴的触感突如其来却火热，这印象中未有过的温柔就像幻觉一般落入脑海，过了许久，缪渊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而是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拥抱。

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下来，缪渊拿出蓝色的灵石，发光照亮了周围。

“准备去集合地点了，你恢复的如何？”颜憶雨问。“……不用担心。”缪渊在脸上摸了一圈，迅速化成了天衣无缝的伪装，“走吧。”

颜憶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缪渊，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情。”

缪渊回头，眼瞳有一瞬间的扩大，随后他迅速恢复镇定。

“有关于慕容家族被灭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