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去了医馆,到那时奥尔德里奇还在看书,伊里斯连门都没有敲,直接一脚踹开门进去了。
“啊!”奥尔德里奇被踹门声吓得大叫了一声,他捂住心口,正要对闯进来的人骂几句,就看见伊里斯扶着一脸虚弱的余谨进来,她脸上挂着惨不忍睹的笑意,求道:“医师,求求你救救他吧。”
不等他答应,伊里斯就擅自把人放在病人躺的椅子上,接着把门关起来,挂上牌子,又在里面上了三道锁才放心。
奥尔德里奇叹了一声,他把书放下,慢慢走到余谨身边,他看着脸色、唇色皆是惨白的余谨,抬手按在他伤口边缘,小心翼翼地看着伤口,又语重心长道:“你和首领谈了那件事?”
余谨轻轻“嗯”一声,缓缓闭上眼,没有血色的唇被冷风吹的有点干裂了,他平躺在躺椅上,眼前再次模糊了。
奥尔德里奇把他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擦去,又用湿布擦去他伤口上干掉的血,边说:“这些伤是首领弄上去的?”
余谨纤长的眼睫毛抖了抖,“磕伤的。”
“吐过了?肚子都瘪了?”奥尔德里奇边说边摇头。
怎么说他也是见过了这人从初见首领,与首领恩爱,再到现在和首领撇清关系的经历,奥尔德里奇多少对他有点不太一样的感情。
他起初觉得这人和其他用身体向首领示好的面容姣好的俘虏一样,但久之他就发现不是如此了,他比那些俘虏......
奥尔德里奇看着面色如霜的人,他或许根本就不是俘虏呢。
有哪个俘虏能像他这样浑身上下没有多少伤,像娇生惯养出来的,还有哪个俘虏像他这样坦然地接受首领的关心。
或许本就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只不过流落在外,又被首领夺过来了。
奥尔德里奇看着他通红,似乎流出血丝的眼尾,宽慰道:“首领是比较野蛮,你不了解他,他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的。”
余谨咧出一抹笑,但从那双半睁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丁点的高兴:“你不用帮他说话。”
奥尔德里奇帮他包扎着伤口,看到他后颈、锁骨上的痕迹时也心疼他,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无论说什么,眼前这人都不会再原谅首领。
毕竟下药这种事并不是轻易就能原谅的。
“已经包扎好了,这些天伤口就不要碰水了。”奥尔德里奇看着他削瘦的身板,静默了一会儿后,还是将那珍惜的补品拿了出来。
他把已经按顿包好的药用细绳子包在一起,交到他手里,托着他的手嘱咐道:“每晚煮一包,补身体的。”
余谨闪烁着星星点点光亮的眼睛看向他 ,鼻翼翕合,抽气道:“谢谢,谢谢你。”
伊里斯一直站在门后,通过门上的小洞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在身后的俩人交代好一切后,她猛然回头,抓着余谨的手就要跑离这里。
“快走,首领过来了!”
伊里斯拉着他慌忙躲到柜子后面去,才跑过去,卡什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来,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屋内几人全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奥尔德里奇停在原地,眼睛转向余谨那边,接着又回头看了眼正在下楼的徒弟。
徒弟揉着眼,正要开口说话,楼下的三人就立即把手指压在唇上,让他闭上嘴。
徒弟看到几人神戳戳,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后立马配合得双手捂嘴,僵在楼梯上不敢下来。
门外的人又敲了几下门,敲门声越来越大,卡什也越来越不耐烦。
“发生什么事了?”楼梯上的徒弟无声地问。
奥尔德里奇镇定自若地悄声走到熏香旁,点了一盏味道最纯最冲的熏香,接着又对徒弟招招手,让他下来。
李维扶着扶手滑一样的从楼梯上下来,一点噪音都没有发出来,他走到师傅身边,奥尔德里奇低头对他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就咳了几声,要走到门边去开门。
这个动作让余谨和伊里斯大惊失色,俩人慌忙深吸一口气想拦住他,接着小徒弟就端着要倒的药渣过来,又一手挽着余谨的肩,一手端着装药渣的盒子朝后门那走去。
奥尔德里奇看着依然不见踪影的三人,这才放心地将门打开,正对上卡什的臭脸,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首领这么晚不睡,怎......”
“首领你怎么受伤了!”奥尔德里奇看到卡什腰腹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立马不假思索地把他拉近温暖的屋子里,急冲冲地关上门,看到孤身一人进来的徒弟后,又立马使眼色让他闭嘴再麻溜地放下手里的事过来帮忙。
卡什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任由师徒俩人忙里忙外地给他缝伤口、上药、包扎伤口。
屋内静得连木盒子相互碰撞发出的砰砰声都觉得吵闹无比。
卡什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闻不到那人身上的味道,他难道没有来过这吗,还是去找了别的医师。
“在我之前,还有谁来过?”卡什垂眸,视线紧锁在奥尔德里奇身上。
奥尔德里奇镇定自若道:“没人了,今天除了您还没有人来过医馆。”
“是吗。”卡什看着他把最后一层纱布缠好,接着他把脱了半边的衣服穿好,起身时在屋内左右看了一遍,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寸,似乎恨不得在这发现那人留下的一丁点儿痕迹。
卡什摸着刚刚余谨才躺过的椅子,手指指腹压着他头枕过的位置,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在了边缘一处,手指停下的一瞬间,奥尔德里奇的心脏也跟着停跳了。
屋内静的能听见香薰在燃烧,硬质的膏体被火烧化,融成水一样的东西滚到炉子边缘,奥尔德里奇几乎身在炉中,感受到了燃烧的火焰,融化的膏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像被泡在冰块里,浑身都冻麻了。
“撒谎?”卡什视线冷冷地扫到他身上,接着听见咚的一声——
小徒弟先跪了。
奥尔德里奇转头瞪着他,但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李维从来没见过首领发火的样子,他被卡什现在的样子吓到是在所难免的。
“你徒弟比你识相的多。”卡什轻瞥了奥尔德里奇一眼,眼里得意和讥讽全在。
卡什走后,小徒弟才急忙抓着奥尔德里奇的手,哭求道:“师傅,就算我们不说,以首领的本事,他还能不知道那人逃到哪去吗?
我们瞒着首领,能瞒得了多久呢,到时候万一首领连我们俩一起怪罪怎么办。
要我说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刚刚就应该早点告诉首领......”
屋中响起清脆的“啪”的一掌,奥尔德里奇看着小徒弟红了的半边脸,痛心道:“你看到他了,你也看到他身上的伤了,那你觉得他捅了首领两刀又能在首领手里活过几天呢?”
“我教你治病是希望你救人,而不是让你去讨好首领。”奥尔德里奇收回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吗?”
小徒弟害怕地摇着头。
奥尔德里奇说:“因为首领对他下药。那不是一般的药,药性很烈,很伤身体,但特别在药效很好。”
他看着面前连看都不敢看他的徒弟,温和道:“你觉得他的身体能受得了几勺?”
小徒弟摇着头,不敢说话。
他刚刚挽那人胳膊,那么细,半勺足以了。
奥尔德里奇:“首领下了两勺。不过幸好首领的身体好,所以没有受到药的后劲影响,但,他就不同了。”
小徒弟看着面无表情的奥尔德里奇,回味着他的话,那这么说,他不该告诉首领那人的下落。
“那怎么办啊师傅,他,他会被首领杀掉吗?”李维着急地抓着他的手,“那我们不是白救他了吗?”
奥尔德里奇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你这几天再把医师入门的那本书抄一遍,抄好了给我看。”
“不要啊师傅,那上面全都是些身为医者应当如何的准则,好无聊,我不要抄,您让我抄药集也好的啊。”
奥尔德里奇毫不理睬他,自顾自地上了楼,满脑子都是在担心余谨有没有被卡什抓到,抓到了卡什又会对他做什么。
余谨同样也在担心这个。
从出了医馆,他就一直在担心卡什会不会追过来,追过来又该怎么办,他总不能让伊里斯因为他受责罚吧。
“就把我放在这吧。”余谨看了眼前面的凉亭。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随便找个能趟能坐的地方就好了,实在不行,让他睡地上也行,就是这样的话伤口要好的慢些。
伊里斯浑然听不进去他的话,满脑子都是把他带回家好好照顾,嘴里还念叨着:“再等一会儿,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余谨把搭在她肩上的手垂下来,推了她一下,轻声道:“多谢你带我去医馆,你就把我留在这吧,我继续跟着你会拖累你的。卡什会迁怒于你。”
伊里斯不说话,她看着面前羸弱的男人,有些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口。
“你跟我走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伊里斯最终没有将那些心里话说出来,她粗暴地抓着余谨的手臂重新抗在肩上,揽住他的肩扶住他,让他逃不了一点。
余谨意识渐渐消沉,他吐出一口苦涩的气,混着药味,眼前一个高挑的人影逐渐清晰,余谨下意识推开伊里斯,但却听见伊里斯喊了一句:“小薇!快帮我!”
余谨合上眼,只感觉自己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一个更加温暖,更加宽厚的怀抱。
维罗妮卡扶住他,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时吃了一惊,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伊里斯就连忙抓着她的手说:“快带他去我家,快!”
“那你呢?”维罗妮卡担心地看着她:“首领知道这件事吗?”
伊里斯咽下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点:“他身上的伤就是首领弄上去的。”
“什么?!”维罗妮卡看了眼怀里的人,思索不下三秒后,果断道:“我知道了,放心好了......你也要早点回家,今晚就让伊桑帮你巡逻一次,首领想必现在正在找你。”
伊里斯咽了口唾沫,嗓子眼快裂开一样,嘴里几乎能尝到血味:“我知道......幸好还有你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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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