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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谨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回复，他轻松地笑了笑，“只看得懂一点。并不是完全明白的。”
伊萨“哦”了一声，他慢慢抽回手，往边上挪了几步，找到了第一条要求：不管看到哪个种族的人都要微笑，不管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不要反抗，否则就去死。
伊萨将这一条用食人族语言说了出来，伊里斯听见后问了声：“那要是被欺负了呢，也还是要微笑吗？”
余谨也好奇地看过去，要求确实是这么写的，伊里斯问的问题也确实引人深思。
“这些要求是写给谁的？”卡什走过来摸了两下墙面，手指上沾了点灰尘，他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写给我们的？”
余谨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写给我们的为什么只有素食族语言这一种。应该是写给尤恩的。”
说话间，尤恩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门口，她静静地看着屋内站着的几人，没人注意到她已经来了，尤恩轻咳一声，手指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有什么疑问吗?”
屋内几人循声回头，在看到尤恩时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余谨率先走上前询问：“墙上的这些要求是我们要遵守的吗?”
尤恩手背在身后，一副优雅端庄的姿态，她看向余谨的脸：“每一个住在猩红沼泽的人，不论种族，不论性别都必须遵守的。”
她说的是食人族的语言，这倒让余谨松了一口气，不会再出现言语不通的问题。
尤恩说的话其他人也听见了，这些食人族平时没怎么受过管教，像这样满墙的规则要他们遵守，他们绝对是不会听的。
卡什随口问：“谁定的这些要求？”
尤恩笑着转头看他：“制定规则的人已经死了。”
卡什也笑道：“那就没必要遵守了。”
尤恩不答，她紧盯着卡什，二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尤恩就要拿出一把大砍刀来杀了卡什。
“规则是永恒不变的，即使制定规则的人死了，你们也还是要遵守。”
尤恩抓着自己的手腕，她扫视屋子里的人：“如果不遵守规则，那就请晚上睡觉的时候派一人站岗，看到手拿斧头的女人，记得叫醒同伴。”
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余谨回味着她说的内容，又陡然看向满墙壁的文字，这些文字就像某种咒印将进入这间房子里的人深深困住。
“你们知道什么吗？”余谨走到两个恶魔使徒身边，他看向视线闪躲的释萤花，他紧贴着艾米，似乎没了艾米他就不敢再留在这里。
艾米替他回答：“除了堕落恶魔，还有自由恶魔。”
余谨目光呆滞，他没想到还有一个恶魔，他欲言又止，最后问：“为什么不在来之前说清楚？”
艾米坦然道：“因为自由恶魔比堕落恶魔强得多，如果告诉你们这些你们就不肯来了。”
余谨：“......”
余谨哑口无言，他顿了半晌，又问：“恶魔大概需要多少人？”
艾米想了想，随后看向释萤花，后者垂眸，小声地说了一个数字：“十。”
余谨身子一晃，倒在了桌上。
他眼前一片模糊，这和献祭有什么区别，余谨看向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那些人，心脏越来越沉重，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们，就在余谨打算向卡什说明这件事时，艾米忽然拉住了他。
“这一次我们不是帮你，”艾米看着余谨的侧颜，“恶魔使徒必须要将恶魔封锁起来，不要告诉他们真实的原因，你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余谨纠结地看向艾米，“我做不到。”
艾米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平息。
“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我做不到。”余谨把手抽出，“我不会让恶魔得逞的。”
艾米看到他走向卡什身边，抬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卡什脸色骤然大变，但又温和的安抚似地摸了摸余谨的额头。
“别担心。”卡什搂着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不会有很多人死的。”
卡什睁眼看向正前方一直盯着自己的艾米，视线不善，他护住余谨的脑袋，将他脸压在自己颈窝里，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
余谨撤出脑袋，有些内疚地看向其他人，“真抱歉，让你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伊萨冷哼一声：“来都来了，还说这些呢。”
他叹口气，轻轻拍了拍余谨的肩，“先把墙壁上写的都记住吧。”
伊萨和卡什两人将墙壁上的文字全部都转译成食人族语，并且将内容告知给了每一个人，口口相传，内容很快就传到每一位食人族耳朵里。
等到他们把内容记住，天已经黑了。卡什派来的人已经打好猎，准备起锅做饭。
但就在他们进厨房时，发现尤恩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她搅着大铁锅里的羹汤，袖子挽起，轻瞥了进来的食人族一眼，“把东西放在地上吧，辛苦了。”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放下猎物转身陆续地离开了。
他们将这件事告诉给了首领，余谨就站在卡什身边，也听见了，他疑惑道：“她哪来的食材？”
卡什也想不明白，明明他的人已经检查过这里没有任何食物，那尤恩不去打猎又是怎么给他们做饭的。
正当疑惑时，尤恩已经推着木质的小推车进来了，她站在门口，身体陷在漆黑的夜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屋内的一群人。
“都在餐桌前坐下吧。”尤恩手背在身后，身形笔挺高挑，“饭已经做好了，希望和你们的口味。”
尤恩将餐车推进屋，她从容地端着盘子绕过每个人身旁上菜，先上的是素菜，蒸花瓣、凉拌花茎、豆蓉糕、甜菇汤、炒青豆……
素菜全上完桌子已经摆了一半，但在场的没人喜欢吃素。
一群食人族看着面前粉粉绿绿的素菜，脸色一阵难看，他们活这么久还没在餐桌上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素菜。
艾文斯夹起凉拌花茎里的一根白色花茎看了看，眼睛一只眯起一只大睁着，问道：“这……这能吃吗？”
余谨也面露难色，他抓了抓头发，这么多素菜他也不爱吃，而且有些菜看起来还挺保留原始风味的。
尤恩不回应他们在座的任何人，只是继续上着菜。
接着是荤菜，烤鹿腿、爆炒人肝、腿骨汤、清蒸蛇肉、炸蜥蜴……
等菜全部上完，尤恩推着餐车站得远了一点，她的声音空灵又有些诡异，“不要忘记规则，好好享用。”
很久过去也没有人敢动筷子，余谨先回头看了一眼，他极速回想着跟吃饭有关的一系列规则，一连想到十几条，余谨头都想痛了，他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睁眼视线落在坐在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吉米看着他，余谨点了一下头说：“从你开始按这个方向依次动筷子，在吃荤菜之前必须要吃一口素菜再喝一口素菜汤，每次放下筷子前要夹一次桌子正中央的这道菜。”
说话间余谨抬手绕着餐桌将手掌逆时针转了半圈，吉米旁边的人看见了他的动作，但依旧不放心，便在要动筷子之前向余谨请示了一下，余谨用力点头。
轮到余谨的时候所有菜几乎都被夹过了，余谨先是夹了一口素菜，之后又喝了一口素菜汤，在所有人都正常开始吃饭时，余谨又在回想着墙上的那些内容。
他看向正中央的那道菜，忽然伸筷子过去想夹一片，但筷子一压在碟子上，卡什就说：“这是人肉。”
余谨呆愣地转头看他，“啊？”
卡什严肃道：“是人肺，不是动物肉。”
余谨咽了一口唾沫：“你吃出来了？”
卡什“嗯”了一声，“不要吃，你不是食人族。”
余谨回过头，盯着那碟被炒得通红的菜，可是不吃的话他就违反了规则。
违反规则究竟会引来什么没有人敢去赌。
余谨握着卡什的手指摇了摇头，他坦然地夹起一片肉放在自己嘴边，说实话闻味道他根本闻不出来这是不是人肉，但卡什亲口告诉他了，他就再也无法面对这碟菜。
肉在嘴边放了很久已经凉透了，但余谨还是不想吃，他只要一想到这是人肉就能直接吐出来。
挣扎了很久余谨还是决定放弃，他继续夹着其他菜吃。
只要不停下来，他就不用吃那道菜。
他一直嚼着菜叶子，尽量减少自己的饱腹感，让这场挣扎中喘息的时间持续得更久。
但这终将会结束，很快其他人就吃完了，只剩余谨还在嚼菜叶子，余谨低着头盯着碗里蘑菇汤上的油脂看，他抹了一把脸，非哭非笑地再次伸筷子夹了那碟人肺。
卡什心疼地看着他，他搭上余谨的肩，低声说：“不要强迫自己。”
余谨扯着嘴角，对卡什摆了摆手，“没什么的。”
彼时，尤恩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俯视他弓起的脊背，冷声道：“就剩你了。”
余谨心忽地一沉，他眼睛一闭将那片肉放进了嘴里，他强迫自己嚼了两口，但一想到这是人肉他就一阵反胃。
趁自己还没吐出来之前，他立马将还完整的肉片咽了下去，肉片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呕吐感愈加强烈，脸色都白了不少，余谨难受地用手挡住嘴，对尤恩说：“我吃完了。”
尤恩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吃人肉的动作，目光从冰冷到同情再到惋惜，她轻轻叹了一声：“好吃吗？”
这一问差点将余谨逼疯，他掰着自己的手指，骨节发出声响，余谨咬牙痛恨道：“不好吃。”
“非常难吃。”
他回头眼中掺泪地瞪着尤恩，尤恩被他看得心也痛了一点，但她并没有怨恨或者是可怜余谨，她只是自顾自地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等到尤恩一走，余谨立马拉开椅子跑出去找了一个小草堆弯腰呕吐起来。
桌上的食人族看着余谨跑出去的举动，又看向空位子旁边微微低首的卡什，卡什舔了舔嘴唇，看着自己抓紧衣料的手。
为什么他连阻止他吃人肉都做不到呢。
卡什在内心责问自己：他真的是最强的吗，但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无法保护他。
卡什最终跟了出去，在看到扶着墙壁的雪白身影时一直被堵着的心口顷刻间舒缓，他走上前伸手扶住余谨摇晃不稳的肩，轻声问：“还难受吗？”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卡什想把头伸过去看看他的情况，但眨眼，余谨就自己转过来抱紧了他。
“我不能吃人肉。”余谨在他怀里蹭了蹭，“我不是食人族啊。”
卡什浅吻他的额角，“那就不吃，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你身后，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会帮你解决。”
余谨只是抱着他，似乎找到一点宽慰。
但他知道卡什对他的保护是基于他永远留在卡什身边，像一只宠物鸟一样听话，对他顺从。
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渴望的。
他想要自由，想要自己被当成人一样对待，而不是动物，更不是食物。
余谨讷讷地说：“你是首领，首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