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灯光,模糊的鸟鸣,输液瓶里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跌落。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哪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聂之远思考这个问题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他费力地撑开眼皮,等着意识和记忆慢慢回笼。
“醒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是带着嗤笑,“你可够能睡的。”
不对……也不是完全陌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失焦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聂之远看到一个红发姑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
这是……
聂之远的眼睛猛地睁大,还没来得及想起这个人是谁,身体的指令已经快过大脑,给出了危险信号,整个人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差点撞倒床头的输液吊瓶,然后“哗啦”一声碰掉了小桌子上放着的水果盘,圆溜溜的苹果滚了一地。
——这是那个之前在酒吧外差点把他脖子咬断的吸血鬼!
“怕什么?”爱潘妮笑起来,“我听说你连混种人都干倒了,怎么还会怕我的?”
聂之远稳住呼吸,在床上坐下,但弓着的背还没有放松下来:“乔……叶呢?她在哪儿?”
“街边,”爱潘妮耸耸肩,“上班去了。”
上班?那个灯光效果很差劲但总是人满为患的酒吧?
聂之远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背脊松弛下来,这才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发晕,八成是睡太久的后遗症:“我睡了多久?你怎么在这儿?”
爱潘妮靠回椅背上,吐出一口香烟:“对一个刚睡醒的人来说,你问题可真多。”
聂之远伸手撑住脑袋,指头在太阳穴上一通乱摁,那阵子晕眩才勉强减轻了一点,但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了。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酒吧……乔默……
鸟叫……
聂之远沉默了片刻,忽然猛地跳下床,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瞬间填满了病房。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爱潘妮用一种快进特效似的速度窜到了窗边,把窗帘拉了回去,她脸上和手臂上被阳光照到的皮肤正像是铁板上烤焦的牛排一样“滋滋”作响,以至于眼珠活像是两颗吓人的探照灯。
这两颗探照灯正死死盯着聂之远:“你找死吗?”
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未散去的焦糊味,但爱潘妮的皮肤已经迅速恢复了洁白光滑,聂之远屏住呼吸,手伸到了背后:“你说叶去上班,她就是这么去上班的吗?”
爱潘妮咧嘴笑了一下,聂之远看得心里一跳——这和她咬开自己喉咙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果然,下一秒,他脖子上就是一紧,被爱潘妮一只手提得双脚离开了地面。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
聂之远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要知道……咳咳……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说这话的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上滚落的苹果忽然发疯了似的弹了起来,朝爱潘妮砸了过去——毕肖普巫师教给他的,当然远不止离开异维空间的咒术那么简单。
爱潘妮却差点被逗笑:“认真的?”她空着的胳膊随便一挥,就挡开了旋转着撞向她的水果。
这些人类,永远这么可笑,这么自不量力。
“苹果?”爱潘妮说完了最后一个音节,眼角却捕捉到了一丝金属的反光,她条件反射地朝后一仰,一柄水果刀的刀刃竟已经逼到了她两眼之间。
刀光间还泛着血光。
爱潘妮吃过聂之远血的苦头,刀刃未至,鼻尖已经先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她连忙松开卡着聂之远喉咙的手,抓向那把刀的刀柄,哪知刀柄入手却极烫,爱潘妮惊叫一声,掌心的皮肉被血烫得“刺啦”一下,立刻焦了。
聂之远不求制敌,一得脱身,立刻趁着这个空档,拼命朝门口冲了过去。
“小潘,我告诉过你,不能这么对待病人的。”
像是忽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门口竟然凭空多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金发碧眼的医生,聂之远连忙刹住脚步,还是差点一头撞上去。
那白大褂正是阿希礼,他一边低头摆弄手里的电子仪器,一边温声说:“秦先生,请允许我为我朋友的莽撞道歉,她最近心情不太好。”
爱潘妮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好了好了,我来看看到底怎么了,”阿希礼走近病房,伸出食指拇指捏起那把水果刀,嗤笑了一声,“毕肖普家的小把戏,不过也不是一般的小把戏,你大概是个……中级巫师吧?”
“你很聪明,懂得示弱降低别人的防备,还知道声东击西,发挥手里这点武器最大的攻击力。”
阿希礼的手掌覆上刀柄,“刺啦”一声,刀柄上潦草的刻痕竟被他生生抹去,烫焦的掌心也迅速恢复:“在这种双方实力悬殊的突发情况下,也算是很难得了。”
“不过你得明白,这种小把戏对我们只能用一次。”阿希礼单手把玩着水果刀,抬头冲聂之远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够聪明,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了。”
聂之远也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我不止会这一个小把戏。”
他伸手指了指那把水果刀,刀柄上便闪过一道红光,几乎是同时,阿希礼像触电一样把刀扔了出去。
然后被聂之远一伸胳膊抄在了手里。
“非常好,”阿希礼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姿势别扭地鼓了鼓掌,“没准以后能派上用场。不过说真的,我刚才向你道歉是认真的。我们无意伤害你,秦先生,正相反,我想我们是能够好好合作的。”
他看着聂之远的眼睛:“毕竟,在修复封印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
半个小时后。
阿希礼带着聂之远来到了监控室:“我想,影像资源应该比空口白话更能说服你。”
聂之远默不作声地看着阿希礼在电脑屏幕前操作了一通,调出了几天前的实验室录像。
然后他就从屏幕里看到了躺在实验台上的自己和站在旁边的乔默。
“那天你忽然休克,我们都不清楚原因,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对你做了一系列检查。”
阿希礼在一旁说:“当时,你的各项身体指数都低于正常值,并且还在不断下降。”
“安全起见?”聂之远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目光仍牢牢盯在屏幕里的乔默身上,她倒是显得十分沉得住气,只是右手拇指不断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上来回摁——聂之远知道,那是她紧张时才会冒出来的小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屏幕里,乔默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如果他一直这样,最后会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像是他身上的能量正在不断地被吸走,”阿希礼的眉头皱得很紧,“如果各项指数保持这样的下降速度,他很可能撑不过……”
阿希礼这张乌鸦嘴灵得很,还不等他的Flag立起来,仪器上的警铃就大声发作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乔默的表情终于看起来有点慌了,“他怎么了?”
“见鬼!他要不行了,”阿希礼连忙低头检查仪器上的指数,在按钮上按了几下,随即松了口气,“但好消息是,去掉空间指数之后的数据显示和之前一样。”
他指了指仪器的屏幕,上面红色的和蓝色字符正不断切换显示:“也就是说他还可以作为联通两个空间的介质。”
“你是想说,”乔默眉头紧皱着冷笑了一声,“他是死是活无所谓,变成植物人也可以,只要不影响你去那个见鬼的异维空间就行吗?”
阿希礼的神情恢复了平静:“我当然会尽力救治他——如果从技术角度来看他确实可以救治的话。叶,这点信任你总该给我的。”
乔默一把拨开阿希礼,似乎是想在仪器上做些什么,但又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而显得束手无策。
高科技的手段行不通,只好用“土法子”,乔默一只手握住聂之远的手,一边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秦歌?秦歌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虽然这个法子看起来更不可靠一些。
屏幕外,聂之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仪器上的指数似乎……
“老天爷,叶!怎么回事?”屏幕里,阿希礼也发现了不对,“你的手!”
尽管隔着屏幕,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乔默拉着聂之远的那只手竟然变成了透明的!更糟糕的是,这透明的趋势还在沿着她的胳膊一路向上,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蔓延到了脖颈。
“快松手!”阿希礼喊道——但此刻,乔默的半边身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连接着聂之远身体的仪器上,各组数据开始不断回升,朝着正常区间逼近。
警铃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明知道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聂之远还是下意识抓住显示器的边缘,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乔默从屏幕里晃出来:“你怎么就在一边看着?为什么不拉住她?”
阿希礼的声音一派从容:“如你所见,叶就这样消失了。从她消失的地方,我们甚至找不到任何能量或者影像残留。”
“唯一产生能量变化的,就是你。”
乔默:能从显示器里爬出来的那是贞子,聂之远你在想什么?
聂之远:……
后后后来的某日,两人还就“那些年吓哭过我们的女鬼”进行了深度交流——
乔默:万一我当年跳楼真的死了变成鬼,你说我变成什么鬼比较好?(沉思ing)贞子怎么样,你一开电视就能看见我。
聂之远(很不情愿地思考片刻,忽然露出迷之微笑):贞子就算了,伽椰子可以考虑。
乔默:什么意思?
存稿箱:他是说,贞子只能从电视里爬出来,但是伽椰子可以从被窝里爬出来呀:)
乔默:……
此处应该有经典动图——但是贴图太麻烦了,还容易吓到花花草草,感兴趣的宝宝自行百度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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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消失的乔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