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
本以为梁晔好歹要假惺惺来几句兄弟情深,却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这反而使得梁曜半天不知回什么才好。
“把二老爷带下去,尚在禁足期间,是谁把他放出来的?”不等梁曜反应过来,梁晔便下命让人将他压了下去。
梁曜在大老爷没去世之前,那可是整个梁家的二世祖,他可是连自己亲爹都没怕过,又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踹飞了几个上前压他的小厮,大声叫骂道:“梁晔,二叔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一心夺谋家业的黑心肠,连你亲弟弟都不放过,分家,我要分家!”
“梁氏族规,分家需得经过族长同意,你若想分,就找族长去吧。”
梁氏一族素来最看中血脉,为了确保嫡系一脉的财产不被庶出的旁支所瓜分,向来是分院不分家的。
家是可以给你分的,财产也可以分给你,但是主家依旧有权收回原本分给你的财产。旁支更像是帮着主家做事的掌柜,只不过这个掌柜更加自由些罢了。
如今梁氏漆器铺已经惹了主家眼红,但却没有出手将铺子从大老爷手里收走的原因,一来是为了稳定别的旁支,要他们继续安心替主家干活,二来是大老爷顺从,从没对主家生过别的心思。
如果梁曜要分家,那梁晔就得将漆器铺子一分为二,分一半给梁曜才行。主家为了能稳住他,势必会驳了梁曜分家的请求。毕竟他与梁曜,在他不曾对主家展示不臣之心前,主家定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梁曜到底是不经事的少年性子,你越是不让我做,我偏要做,蹭蹭蹭就想跑去族长那里。结果被守在院门外的二太爷给拦了下来。
他就知道梁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会被他哥牵着鼻子走,原本他想着让梁曜讨好梁晔,只有搏得梁晔的信任,他才能拥有接触梁氏漆器铺的机会。
没想到他被梁晔几句激下来,竟开始跳脚要分家,这时去找族长要求分家,除了挨训斥,没有任何好处。
想当年他还不是与梁曜一般冲动,只有结结实实吃过亏,才会知道该如何算计,如何利用同样性子的人。
“你现在去,定会被族长责罚,就是真的分了家,你想过你母亲吗?她可带着侮名被休弃下堂的,你难道就不想她重回梁家?”
梁曜在二太爷的一番劝导之下,这才勉强收了去找族长谈分家的心思,答应二太爷会想办法搏得梁晔信任。
梁晔听着他安插:在梁曜院里人的来报,倒是觉得意料之中。
他这个二叔,手伸的太长,又管的太宽,梁曜没什么脑子,随便一撺掇,便会被牵着鼻子走,比他母亲更好被利用。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应当培养一个心腹,替他打理梁氏漆器铺了。
他到底有官职在身,丁忧三年,以整理家产为由或能暂行商人之事,可三年之后他重回朝堂,若再继续行商人之事,御史们第一个不放过的便是他。
而顾妈妈听说梁曜主动给梁晔送通房的事,原本还想仔细挑挑的,匆忙之下只能择了两个容貌出挑,家世干净的丫鬟,暂时先放在梁晔房里。
其中一个,便是与落茗同屋,拿破裂的玛瑙手串逼着落茗替她守夜的那个丫鬟,名唤瑛蓉。
得知她被选上成为老爷的通房丫鬟,昔日与她同屋的好姐妹们,嘴上说着庆贺的话,个个心里头都是酸溜溜的。
也不知道瑛蓉是怎么被选上的,她明明又懒又馋,除了皮囊好些之外,还能有什么长处?可有些时候,啥啥就是一副好的皮囊,能让你得到让人得不到的好处。
既然被选上成为通房丫鬟,瑛蓉自然不再与这些个粗使婢子住一个屋子,万分得意地收拾了行李,美滋滋地搬去了梁晔的院里。
走前难得大方一回,给同屋的姐妹每人一朵绒花簪子,落茗也得了一朵,不要白不要,纵然与瑛蓉有些龃龉,也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只是瑛蓉本以为自己去了老爷房里伺候,就能得老爷的青眼,顺利成为老爷第一位通房,却不曾想,梁晔却只把她们当成高级些的仆人使。
连着一个月都只做伺候笔墨,熏衣调香的事情之后,瑛蓉开始有些懈怠起来。
本以为能飞上枝头,成为老爷的女人,却没想到干的依旧是丫鬟的事情。更可气的是梁晔沐浴时不喜她们近身,她们除了帮着打水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是梁晔亲力亲为。
记得有次瑛蓉想着与其等着梁晔上兴,不如主动出击,便在梁晔沐浴的时候借着伺候的名义进了净室,结果差点被阿忠扭断胳膊。
这事还害得她被同屋另一个通房丫鬟栖香给嘲笑了许久。
栖香比瑛蓉清醒多了,她们可不是通房丫鬟,只是近距离伺候老爷的大丫鬟罢了,也就瑛蓉这个没脑子的,都多久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来当通房的?
真是当通房的,老爷能一直不动她们吗?不过她也明白近水楼台的道理,虽不是通房,可总比别人多几分机会。
老爷如今没打算碰她,不代表以后不会碰,眼前要做的便是在老爷面前搏得好感,让老爷记住你,落在心里,这样才能有机会得老爷青眼。
像瑛蓉这样没脑乱闯的,最后只会被老爷厌弃。
不过她们素来不对付,栖香自然不会告诉瑛蓉这些,她巴不得瑛蓉早些犯个大蠢,好被老爷逐出院子。
两个大丫鬟各怀心机,暗自较劲有时候不免连累下头粗使的奴仆们。
栖香听说花房培育的牡丹开的正好,便打算让人去花房搬几盆牡丹来点缀内室还有走廊。
内院几个粗使婢女只得听从命令去花房搬运牡丹盆栽。本以为搬上个一次就完了,谁知道被瑛蓉看到了,一问得知是栖香吩咐的,顿时就不高兴了。
好一个栖香,平日事事压她一头也就罢了,昨日老爷刚提了句春日屋中岂可无花,她便自作主张要花房搬了牡丹过来。
届时老爷若是欢喜,她非得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不可。
想到前些日子她看到老爷做了丁香之画,于是瑛蓉当即便让人把牡丹搬了回去,要她们换成丁香搬过来。
落茗也在搬花人的行列之内,要知牡丹繁茂,栽种的花盆自然体型硕大,搬起来也相当的费功夫。
她跟着众人从花房搬到主院,搬的手都酸到麻木了,结果瑛蓉一句轻飘飘的话,她们就得再搬着无比沉重的牡丹回去。
有心人赶紧去告诉了栖香,栖香得知此事后,赶紧跑了过来,要她们赶紧把牡丹摆放好,无须换成丁香搬过来。
这下倒好,彻底把瑛蓉给惹急了,连声质问道:“栖香你什么意思,老爷喜欢丁香,你要她们搬什么牡丹?”
“牡丹乃花中之王,雍容华贵,再是适合主院不过,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将牡丹搬了过来,再来来回回折腾,岂不是浪费时间?”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与我作对,先头我提议用碧纱帐,你却偏要与我唱反调,要用罗珠帐,结果老爷不喜,害我被你连累。你现在又自作主张想摆牡丹,却不想想老爷到底喜欢什么花。”
栖香早已忍耐瑛蓉多时,以往在梁晔面前还能装和气,如今当着诸多下人的面,却是不能忍了。
“是谁自作主张,又是谁时常连累人,今天我倒是要把话跟你说个清楚明白。”
原先两人还只是普通的口舌之争,可两人在主院皆有自己的姐妹群派,两方人马本就积怨已深,如今这事就像是导火索,一下点燃了双方积攒已久的怒气。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之后双方一下开始互相殴打了起来,院子乒乒乓乓,被闹得叫个鸡飞狗跳。
落茗哪一方都不是,更不想加入战局,毕竟拳脚无眼,她又不会打架,要是不小心被人刮伤了自己的脸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小心地躲到了角落,挪了个牡丹盆栽将自己挡了起来。先头笨重不堪的牡丹盆栽一下变得让人安全感十足。让她忽然就觉得遇事就躲角落这习惯,倒也还不赖。
主院的混乱一下就传到了顾妈妈耳中,当她闻讯赶来,看到这般不成体统的一幕后,叫了几个身体强壮小厮婆子,把参与群架的人全给扭了起来。
带头的栖香与瑛蓉在看到顾妈妈之后才知道后怕,方才热血上头,如今只余一片冰凉。
“这下可完了!”这是此刻她们难得一致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