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真的赌错了吧,看着明显被发号施令来撕了她同葬的魔狼群,晓晓浑身剧痛,心里却一片清明,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月余光阴也是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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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中西部,一个凉爽的夏夜,久违的大雨将这个战火缭乱的热带国家缓缓降温。
一边是乱中有序,一边是城市废墟,这里就像是一个世界的黑白两面,也是和平与战火的分界线。
废墟不远处排放着无数个紧急避难帐篷,这里的信号基站常常被破坏,这里的生存条件十分艰苦,却是这座城市对外沟通的重要枢纽。
“乐晓晓,你倒底要我说你什么好?”
基地负责人来回走动缓解心中烦躁,“虽然这个探子确实做事恶劣,可教训他是军队的事,我们是记者,是去了解情报整理成新闻的!你把他揍得和孙子一样有意义吗?”
“有。”乐晓晓毫不避讳道,“我心里痛快了。”
“你,你……”基地负责人想起什么一般柔和了语气,“你父亲是前线军官,母亲是随队的维和医生,我明白这个探子像个搅屎棍一样,延误了多次战机,包括三年前害得他们被枪杀双亡……”
他最后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过去也有很多因素,过去也只能过去了,你该好好爱惜自己,这也是他们所期望的不是吗?你哥还特意叮嘱我看着你的。”
“我哥死了。”
“什,什么?”基地负责人太惊讶了,那家伙前两天才给他通信拜托自己照顾妹妹,他还开玩笑说这丫头聪明的很,怎么也亏待不了她自己的,现在怎么会……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是华国人,她从小就给我一个玉佛项链,给我哥一个玉观音说是保佑平安,那个玉观音水头很漂亮,结头的玉珠红线处却有几次修补的痕迹,哥哥十分珍视爱惜,向来将它佩戴而不离身。”
负责人一惊,他在探子脖颈处也看到了,却忙着处理急报只当成了巧合,细想下,那个时候乐晓晓的眼神就变了,却仍试探了问了句对方是从哪里得到的。
那个探子是怎么回答的?
“呵呵呵,你们能抓到我!我们自然能抓到像我一样的人!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们的心软呢,换成我方,将之折磨致死都算是轻的,那贱种还害死我们这么多人,甚至差点杀了将军,可谓死不足惜!”
探子甚至得意得翘起了二郎腿,“不过呢,我还有很多信息没交代,我的嘴巴可不像他那么严,你们好好对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一二,啊!”
乐晓晓疯了般得扯下探子胸前的玉观音,将他一顿拳打脚踢,护卫兵们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这个刚刚还大笑的探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监狱警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问什么都得不到乐晓晓的一句解释,还是负责人护短又没好气得赶过来善后,把乐晓晓好歹领回来教训。
可如今,知道事情真相的他再也说不出来一个错字了。
因为他也想狠狠得揍那探子一顿!
负责人的眼眶通红,多年的兄弟去了,他没听懂不说,回来还不分青红皂白得先训了对方最疼爱的妹妹。
他算哪门子兄弟?
乐晓晓比他冷静,或者说刚才已经发泄过了,“老大,我要退队。”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退什么……”负责人看着她坚定的眼睛,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咽了咽口水,“你哥托付我好好照顾你,你不肯回和平的华国我们都能理解,但是起码你好好得躲在安全处,千万别做傻事,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乐晓晓摇头,“旧愁新恨,如何能什么都不想,只好好活着?我想离开基地把这件事告诉军队,我哥不能死得无声无息。”
“那你告诉完再归队好不好?晓晓你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啊,这时也别犯傻!听我说,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我们记者的工作就是号召大众的关注和力量啊。”
乐晓晓却把工作证放下,把陪伴多年的相机留在桌上。
她再也没有回头,只有一道声音消失在风里,“等别人来宣判命运,总是太久了。”
八个月后,两军交火之际,山崩地裂,炸弹爆破的声音不觉于耳。
借用整容技术调整面容来卧底,乐晓晓历经种种非人的磨炼试探,此时,终于找到了哥哥的尸身。
那是一处潦草的百人墓地,哥哥的尸体已经褴褛,又和其他英魂的白骨纠缠不清。
她轻轻地把脖子上的玉观音摘下放在哥哥身上,想转移安葬时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能数十年打战的人不退缩的人,不会只拥有肌肉而没有脑子。
很快她就被敌军发现了。
顶着对方想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乐晓晓冷然一笑,双拳难敌四手,她只能费尽全身的力气引弹,可距离太近了,带走敌方的同时,自己的全身也在剧烈的火焰中被烧得发热发烫,可谓痛不欲生。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焚烧的剧痛让她张口难言。
弥留之际,她不禁笑了,“妈妈,现在玉佩都在我和哥哥身上了,这次交火绝对是重击,下一世啊,希望我们还能是一家人。”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上,她无憾得闭上了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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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开始焦急地在她脑内冒着红光,晓晓嘴角含笑,双眼模糊,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爸爸妈妈还在,哥哥也在,他们笑着说,“晓晓,振作一点,快起来!”
爸妈战死了,哥哥也在一次任务中陨落,她报仇完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晓晓!晓晓!”眼前的人眉头紧皱的样子也和乐麟那家伙一模一样。
是哥哥?原来她已经出现幻觉了吗,乐晓晓悲痛不已。
对不起哥哥,我好痛,我答应你们会努力活下去,却再次食言了。
“晓晓,你快醒醒,我带你逃离这…”
话未尽,黑色卫衣的少年却被魔狼们一齐扑上来一爪一牙得撕碎,血肉迸裂的那一刻,他的双眼还是在担忧她。
“不——”晓晓目眦俱裂,眼睁睁得看着亲人惨死让她如坠地狱一般的昏黑痛苦!
脚下的土地甚至都在猛烈震动,忽的,无数碗口状的藤蔓破空而出,竟只一瞬间围拢住那些魔狼,伴随着乐晓晓通红嗜血的双眼,“嘶”得一声,藤蔓收拢,所有的狼群半点挣扎都没发出得被绞成模糊的肉泥!
一切仿佛只在一瞬间,不知是幻境还是真实里只有满地血肉狼藉,血水一片,乐晓晓苍白着脸,手指微颤得想留住什么,却只能痉挛得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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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美丽的西凉谷遍地都是绯色蔷薇,一时间夕阳似火,蔷薇胜火,漫山遍野,天上人间,都是极致的惊心动魄的美。
而天地之间,一男子红衣烈烈,他只影立在山崖,似是和这夕阳,和这蔷薇花一般,随风而去。
前一刻还是血染狼群,如今眼前的红艳又像极了鲜血,乐晓晓不禁恍惚了一瞬,她醒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真不是今夕何夕了。
眼前人似有感应,他转身看向乐晓晓,只见他半脸虽覆盖了银色面具,却是风华无双,道是无情却有情。
她的后背不再痛了,脑海里那日夜思念的亲人像是一场残忍又美丽的幻境。
乐晓晓打量着眼前男子的气度,试探道,“请问前辈是西凉谷谷主吗?”
红衣男子深深地看了乐晓晓一眼,“很久没有人唤我的名字了,”他深邃的眼神似在怀念一个人,“吾名风烈,初鸿的女儿,你可以唤我风叔。”
“风叔,”乐晓晓从善从流,“请问我的母亲和您是旧识吗?”
风烈颔首,“她是我的师妹,你出生时我还见过你一次,一晃竟然二十年了。”
都对上了,乐晓晓松了口气,“乐氏初鸿,西凉云影,带我长大的嬷嬷给了我这块玉佩。”
风烈接过玉佩,面露怀念,“是我做的,没想到还能再次看见它。”他挥手布下消音结界,“你的同伴没有什么大碍,倒是你冲开了我与你母亲联手布下的封印,我需要和你再叮嘱一番。”
乐晓晓松了口气,却想到幻境中自己悲痛绝望下的木藤绞杀,不懂就问,“风叔,我,我好像觉醒了木属性所谓杀伤的一面了?之前我都是给别人治疗防伤的,这和您说的封印有关系吗?”
虽然很惊讶,但莫名觉得是件好事!这次难得走对了身份线,遇到的还是绝世高手,忍不住想多取点经。
“对,但远不止这步,”风烈神色一顿,有些悲伤却最终怜爱得看着晓晓,“你的属性更准确则名为“蚍蜉撼树”,遗传自你的母亲,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风烈忽然话语止住,眼底有数年前的铁马冰河,垂眸却是一片从容,“往事现在告诉你却是无益了,晓晓,你只需记得好好活着,这也是你母亲和我对你的期盼。”
他幻化出一本羊皮卷,“这就是“蚍蜉撼树”,以少胜多的木系心法奥义,世所罕见,本来是打算让你在楼兰当个普通人一辈子,但……”
已然不行。
初鸿已逝,玉佩就是她的托孤,没想到他自己居江湖已远,如今的俗世也难一辈子安稳无忧啊。
乐晓晓却笑着说,“原来母妃当年这么厉害,谢谢风叔,那我可得好好学习使用!”
风烈有些欣慰,“好姑娘,那就多个防身的本事!让江湖儿女再瞧瞧咱们西凉谷出来的孩子可不是吃素的。”
而此时,萧芸儿和苏雨笙也在幻境入口缓缓醒来。
一只可爱的白色狐狸轻盈得从两人身侧跳过,嘤嘤得叫唤着,似守候,似催促。
萧芸儿一个鲤鱼打挺醒来,浑身酸痛得要命,“我怎么打着打着就晕过去了,”她原地看了一番,唏嘘道,“刚刚难道都是幻境?这也太逼真了。”
苏雨笙沉默得看了会儿水草丰美的绿洲,有些不知今是何世的恍然,他哑声道,“也许幻境没破开,我们就会永远困在那里了。”
萧芸儿不禁打了个哆嗦,细思恐极。
小狐狸又开始嘤嘤嘤了。两人和身旁一直望着他们的小狐狸对视了下,萧芸儿忍不住逗弄,“真漂亮的小狐狸,是你在守着我们吗?”
小狐狸开心地转了一下,萧芸儿觉得它很通灵性,又有点担忧,“你看到乐晓晓了吗,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孩儿?”
小狐狸大声嘤嘤了几声,示意他们跟着它来,它知道。
萧芸儿和苏雨笙反应过来,这小狐狸是有主的,乐晓晓说不定在它主人那里,便道,“走吧,我们跟着你。”
——
一路随着小狐狸蹦蹦跳跳得寻迹,苏雨笙越看步伐越像奇门遁甲的破阵法术,一边心底叹服,一边思索这狐狸主人是不是和西凉谷有关系,直到踏上最后一块岩石,火红的西凉谷如一幅瑰丽的画卷向他们展开。
小狐狸嘤嘤嘤得跳入了等待已久的乐晓晓怀里,开心得讨宠似的,晓晓刚得知这是慧歌公主母亲乐初鸿喂养过的灵宠,也摸了摸小白柔软的毛皮。
小白于是又开心地蹦蹦跳跳得跑远了,萧芸儿看着有趣,“晓晓,亏我还担心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结果你还有小狐狸撸,过得不赖嘛。”
乐晓晓看到两位小同伴仍带倦容,“我带你们去风叔安排的竹舍那边休整下吧。”
“风叔是谁?”萧芸儿疑惑。
“是谷主,这里就是传闻中的二谷之一的西凉谷了,谷主与我母亲有旧识。”
萧芸儿羡慕不已,好友这是先得到前辈青睐了?“晓晓你可真厉害!”
厉害吗?晓晓不禁苦笑,她的蚍蜉撼树木属性在植物界是类似食人花的存在,她的母亲在后期大成后是何其得心应手、应用自如,但人性难料,再厉害的人也会寡不敌众,香消玉殒。
她以为只是在做冒险闯关般的系统选择题,却不知生命轨迹早已和这大陆和平息息相关了。
——
已是深夜,众人在竹屋修整了一夜,只至翌日,萧芸儿和苏雨笙才见到了风烈,这个神秘的西凉谷谷主。
苏雨笙眼神一亮,叩首就拜,“杀王,请收我为徒。”
虽然西凉谷一直神秘,但有特殊渠道传闻:西凉谷谷主,就是二十年前江湖鼎鼎大名的杀手之王风烈,而这个特殊渠道,也许只有最接近杀手死亡任务的人才有可能得知。
风烈冷漠地看了苏雨笙一眼,“当杀手有什么好?”
“我孑然一身,只想复仇。”
“杀手是道双刃剑。”
“我只会杀人。”
风烈掠过苏雨笙殷切的目光,看向不知所措的萧芸儿,点点头,“东海总公会的大小姐。”
萧芸儿难得有些忐忑,“风前辈。”
谷主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他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杀手之王风烈了,萧芸儿内心土拨鼠尖叫不已,啊啊啊这可是传说级别的大人物啊!至于自己的来历,东海总工会在云浮大陆人数众多,既然他是此地主人,又布下迷障幻境可看人心,那猜到她的身份也是轻而易举了,萧芸儿乐呵呵地想。
风烈像个教导主任般点评成绩,他赞许得看着萧芸儿,“年纪轻轻却能守住初心,风火两属性的能力你掌握得还不错。”
早就听闻风烈是如今风火两系的绝世高手,猛地被同系大佬称赞,萧芸儿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还不够。”
受宠若惊的头颅低了下去。
“这是我这些年在两个属性上的一点心得,我不会收徒,这个也算是传给有缘人了。”风烈只是简单递出了一本小册子。
萧芸儿快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谢谢前辈!”出来游历果真没错,只是苏兄弟他能不能拜师……
风烈抬了抬手,仿佛看穿了萧芸儿所想,对着三人叹道,“二十年来,绿洲幻境里出来的人十不存一,人性是极其复杂的,有时候你最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苏雨笙冷汗直出,他的绿洲幻境被前辈看到了?
风烈却依然平淡道,“复仇不是只有当杀手这一种方式,一路上所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西凉谷留人不过三月,西郊处可供修炼,自行体会吧。”
苏雨笙心情复杂,可再看去,杀王风烈却早已不见于漫天烟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