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林木 第2章 第二章

郁荷跟随艾温进入末日工厂。大门察觉到有人通行，自动向两侧打开。穿过层层冷白金属“牙齿”的关照。真正进入怪物口内，踩上星期日研究所的地面，郁荷不由轻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星际最通用的人机教科书的一张著名插图的场景。巨大到顶着天花板的心脏形状的启动器鼓动不停，维持工厂的日常运作。星期日研究院从建立以来便一直站在人类尖端前沿，用不断取得的成果激励人类的宏伟蓝图的开展。

学过关于星期日研究院知识的郁荷知道，这颗“心脏”的作用不仅是将能量变得更加可控、更加渐进，从而减少设备磨损、增加工厂的安全性，还有作为特殊的伟大开拓者之一见证人类寿命的延长。打破人到机，再到机到人的寿命论突破。

千年前人类在刚刚研究出这种级别的启动器时，对宇宙了解还如同井底之蛙见明月,一粒蜉蝣见青天。千年后的人类已经在宇宙站稳脚跟，全靠的是像这样启动器的供给。

神奇的是，哪怕启动器运转的速度直逼光速。郁荷站在启动器跟前也没有听到一丝杂音。

不对，她听见了。

郁荷闭上眼。那些琐碎的声音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传来，将她团团围住。甜美而不腻的语言没有经过智能解析翻译，便不容分说地穿透耳朵潜入大脑深处。

郁荷紧绷已久的身体松懈了下来，这种感觉和导入脑内的硬盘强迫吸收知识的酸胀完全不同。声音温和地洗涤掉她长久以来的疲惫。

没等智能解析加载完毕那些声音的含义。轻轻柔柔的调子已经让郁荷嘴角上扬。上次事故以后，她从未感受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动如此极速——因为自然而然的愉悦。

她顿时对眼前的启动器产生了亲和力，甚至有了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它跟前的念头。这显然不对劲。

郁荷的语速和心脏跳动的节奏一样：“那是什么？”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疑问。

对此艾温略懂一些。她笑着咧开白牙对郁荷说：“那是人工智能收集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赞美和祝福。你能感受到快乐，那说明那是你长期积累的瞬间直觉发挥了作用。”

她仰望“心脏”：“大家相信在鲜花和掌声中，世界会越来越好。所有人都会走向幸福。所以在启动器前面上都安装了这个小装置。不少人曾经靠它撑过了灰色时期，并将新的希望注入其中，继续帮助大家。”

“能让人类幸福是这颗心脏不断跳动的出发点。这便是星期日研究所所存在的意义。这些声音很美妙不是吗？”不知何时走来的身穿白大褂的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郁荷从未听过如此灵巧的声音，好像悠扬、清脆的鸟鸣。她转过头去。

有着一头到肩淡金色头发，看起来像研究员年轻的女人单手抱着文件，友善地打了个招呼：“你们是新来入职的郁荷和遣送车司机吧？你们好，我是这里的调配员KK。欢迎来到星期日研究所。相信你会喜欢上这里。”

“你好。”郁荷和艾温简单回了个招呼。

KK笑容更深，她指了个方向：“等你完成入职手续之后，将有人带你去参观。”

郁荷点点头，道了声谢。

政府遣送车司机的职责包括帮助客人完成入职手续和工作准备，艾温一路护送她到登记处。凭借调动信息，入职比郁荷想象中的顺利。

站在宣誓台上，按照机器的指令。郁荷宣誓着：“我的名字叫郁荷，我的全身心自愿献给为人类付出的伟大事业…”

宣读完毕后，黑屏上出现了绿勾表示郁荷被认可，宣读的语音已经被录入资料库中，和郁荷从井楼转来的资料摆在一起。机器旁边弹出半张工作牌。工作牌被负责登记的人工智能员工拨出恭敬地递到郁荷手里。

到这里遣送车司机的任务就完成了，艾温也到了该走的时间。

“谢谢你…”郁荷还没讲完。

艾温向前两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了个满怀，热情的司机看上去很开心，眉眼弯弯：“祝您在这里生活得开心。期待下次和您见面能见到您的笑脸。”

“当然，你的帮助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郁荷有了一点活人样，也跟着笑了起来，“下次再见，我们就是以另外的身份了。我的朋友。”

艾温搞怪耸耸肩点头。

郁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待艾温离开后，郁荷打开她的智能系统，给这次的旅途体验和艾温各写下一百来字的好评。

屏幕脑袋人身的人工智能正在计算。数据检测通过，它将最后一个选项调至绿灯。也替郁荷启动了参观匹配模式。屏幕上的表情极为丰富，短短几秒便展示了撒娇、卖萌、开心、哭泣…最后显示出了两只小猫耳朵和六根胡须的可爱表情包。小猫在屏幕上活灵活现地替换卡通表情。

人工智能以这个表情对郁荷作出欢迎，它张开双臂：“欢迎来到星期日研究院，来与我们共同建设理想之基，哺育世界心脏。”

“郁荷女士，”人工智能说完这一段。郁荷看见人工智能原本一片黑色的面上的小猫表情不见了，只剩下个由几个格子形成的像素微笑，官方、正式。

人工智能按照设置好的程序说完了后面的话：“祝您在这里生活得美好。”

“谢谢你的祝福。”郁荷微微一笑。她注意到这个半开放工作间的墙壁上挂着的负责人名字那里，只有一个数字117。还没等她搞清楚这个数字的含义。

“滴！您已成功匹配。”的信息以邮件的方式投放到她的系统上。

几乎是语音播报结束的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扎着一个低丸子头洋娃娃般的女生出现在郁荷面前。神奇的脚一崴，不偏不倚地倒进郁荷怀里。

“——哎呦！”

“小心点，女士。”郁荷帮她站稳身体。

女生扶着郁荷的手腕站了起来。她看了看郁荷，眼里好像在斟酌些什么。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你是新入职的员工郁荷吗？”

郁荷点点头：“你是？”

“太好了，”女生连忙亮出自己的工作牌，银色边框的工作牌郁荷也刚刚得到了一枚，“我是这次带你在工厂内部参观的尤，很高兴认识你。刚才接到消息真的太开心了。跑得有点快，”她吐吐舌头，“不小心撞到你了，嘿嘿。”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会儿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双手握拳抵在胸口：“说起来我们还是一个区的呢，真巧啊。以后我们可以…”

有人打断她的说话：“尤，带新职员参观的任务系统交给我了。你可以离开了。”

“呵呵，”尤翻了个白眼，让郁荷刚好看了个清楚。

尤不悦嘟囔：“切，怎么又是他？”

少年假装好心提醒她：“你是不是叫的有点太大声。我都听见了。”

尤转过身挤出一个笑，显然没什么好脾气：“根据同区优先原则。不好意思，可能之前是你，但现在上面标的是我的名字。”

少年挑眉说：“可根据这次活动的经验熟练度，系统好像又把她排给我了。”

他做出邀请姿势：“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邀请你与我共度这次旅途呢？”

“世世！！！”尤几乎是喊出他的名字。

少年一味笑着。

郁荷不动声色观察世世。

旧人类？

虽然郁荷成为新人类没多久，但也算在新世界待了这么多年，了解了新人类和旧人类之间的区别。新人类使用星际广泛使用的智慧金属替换掉累赘的肢体、器官，从而追求进化以达到人类极限的新高度。旧人类坚持身体属于自己，不愿接受人机结合。这些年来都是依靠生物手段治愈伤痛。

智慧金属之间会产生联系，因此人们很快能将新人类和旧人类区分开来。从少年的身上，她没有得到任何的有关肢体或者器官共鸣。如果郁荷的感觉没错的话。少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旧人类。

郁荷的目光掠过少年的手腕，那里带了一个类似于她过去乡里长辈经常给小孩带的护生金环。从少年佩戴的首饰来看，他可能是某个比较古老的守旧派。

尤装不下去了。她有些急切地道：“郁荷，你快点说话。你更想和我待在一块对不对？我们可是一个区的呢。”

世世：“话是这么说，可总得按照规矩来。”

“规矩规矩，规矩是你定的啊？”

两人争执不下。

一道女声传来：“既然你们两个决定不下来。那由我来吧，我正好也报名了。”

“啊，117，”尤腮帮子鼓鼓的，气愤地有意提醒她，“是我先来的。”

郁荷这才注意到又多了一人。

被唤作117的女性听到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瞥。她光是站在那里，银发就像要把所有颜色吸走，将周围团成与她一样的灰雾。造物主精心测量的五官透露出冷然的攻击性，浑身上下诠释着名为绝对理智。看见郁荷时，那双灰眼睛里游刃有余的掌控感也未隐藏分毫。仿佛她本该是天生的无情猎手。

看见来人，世世的脸色瞬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