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尔站在角落里低头看了看表,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们该走了。德国人警卫换岗的时间要到了。"
克劳尔伯格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他赶紧站起身走到伊泽尔身边,他已经快被这群年轻人崇拜的目光逼疯了。
"等一下,"伊泽尔突然返身走回桌边,举起那张被克劳尔伯格标注过的手绘地图,"最后再看一遍。"
几个年轻人立即围拢过来,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上那些被维京之鹰亲手做下的标记。扬德克斯特已经下意识地想拿出笔记本。
"别这样!"伊泽尔轻轻按住他的手,"不要记录。用这里记住。"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每个检查站的位置,每条巡逻路线,时间,都要记在脑子里。明白吗?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从德国人那里搞到的情报!"
酒商少爷范德霍夫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图,仿佛要把每个细节都刻进记忆。彼得则用手指在空气中轻轻描摹着那些路线,默默在心中重复。
安娜的眼睛看了几眼地图,又恋恋不舍地扫向脸色冷峻的维京之鹰,知道今天之后她又会很久很久见不到他。
"记住了吗?"伊泽尔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见到三个男生都笃定地点头后,他小心地将地图放进衣袋,"从现在开始,任何行动都不要留下文字记录。这不仅关系到你们的安全,更关系到我们的事业。明白吗?所有和组织有关的文字,回去后全部销毁。以后的每一次会面,每一次行动,都只能靠记忆。这就是我们能一直活下来的理由。"伊泽尔的声音温和但坚决。
范德霍夫脸上露出一丝向往——这正是他在小说里读到过的那种真正的地下战士的作风。彼得则默默点头,他向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藏在心里。
伊泽尔满意地看着年轻人们的反应。他知道,这些天真的孩子们会把这当作某种浪漫的地下抵抗守则,而不会想到这其实是在抹去一切可能暴露他黑市贸易的痕迹。
几分钟后,当一群年轻人还沉浸在第一次谒见英雄的亢奋中时,伊泽尔已经在汽车中开始发泄他的情绪了。
“红酒!!!!!居然就是为了一瓶红酒,还是从我们手里偷来的红酒!“伊泽尔气愤地将自己的帽子摔向方向盘,自打加入盖世太保以来,他还极少如此直白地表露情绪。
克劳尔伯格不说话,他自己也刚刚从海啸一般的愧疚感中缓过劲儿来,此时尚没有多余的情绪价值给到旁边抓狂的盖世太保。
汽车终于在夜色中开始平稳地行驶。克劳尔伯格坐在副驾驶,眼睛盯着车窗上方悬挂的宵禁夜间特别通行许可证。那些年轻的兴奋脸庞、敬畏的眼神、克制的笑容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偷眼瞥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伊泽尔。这个狡猾的盖世太保此刻正哼着“艾瑞卡”,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他们还很年轻。"克劳尔伯格最终打破了沉默。
"是啊,"伊泽尔轻松地接话,"正是容易冲动的年纪。"
克劳尔伯格紧紧捻了一下手指。这就是盖世太保常见的外交辞令,年轻、冲动,意味着风险,意味着需要严格管教。他太熟悉这些暗示了。
"伊泽尔上尉,"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公务风格,"你觉得这样的...情报价值大吗?"
"您是在担心那些臭小子吗,少校?"伊泽尔的表情很奇特,因为你说不出他是不是笑过,不过伊泽尔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前方的道路,"我以为一个德**官不该对敌人抱有同情。"
克劳尔伯格抿住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啊,他现在是德**官,是占领者,是这些年轻人憎恨的对象。甚至刚刚被这群年轻人偷走了他营区库房里的好酒……他有什么立场去为他们开脱?
"他们还都是孩子。"克劳尔伯格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同时还带着几分国防军面对盖世太保时特有的心虚。
"哦?"伊泽尔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年轻人总是容易犯错。"伊泽尔用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错?"克劳尔伯格攥紧了拳头,"他们只是在玩英雄游戏罢了。一群孩子的过家家,连枪都没见过......"
"您似乎对这些'孩子'格外上心,少校。"伊泽尔偏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伊泽尔突然换了个话题,"您觉得那瓶酒怎么样?1929年的好年份,那个傻小子眼光很不错!"
克劳尔伯格知道伊泽尔在暗示什么。那瓶酒是从德军配给仓库里偷出来的。按照程序,他现在就该下令彻查,把相关人员全部抓捕。
"也许……"克劳尔伯格犹豫着开口,"对付这些小打小闹,没必要……"
"您说得对,"伊泽尔打断他,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有些事情,的确不必太过认真。毕竟……"
克劳尔伯格猛地转头看向伊泽尔,却只看到对方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这个精明的盖世太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是真的打算放过这些年轻人,还是在布置更大的陷阱?
"您太累了,少校。"伊泽尔轻声说,"战争总是让人疲惫。尤其是当我们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的时候。"
克劳尔伯格沉默了。他不知道伊泽尔说这话是承诺还是拒绝。
看出了克劳尔伯格的疑惑,伊泽尔满脸莫测的微笑再次开口:“让年轻人做他们的英雄梦,我们做我们的分内事。时间会告诉他们,什么是现实。"
克劳尔伯格沉默了。他不确定这是一个承诺。但他知道——至少今晚,这些满怀爱国热情的青年们还能继续做他们天真的梦。
“现实是……您需要的可能不止是奶酪,呃……两天之后有架军用专机要回柏林,我最少可以托他们带40公斤的货物回柏林……那个……不用占用任何战地邮包份额……”
片刻之后,在宵禁的夜里,伊泽尔眼中放射出比车灯还要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