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是西勒尔亲自带来的,我简直要以为他是个便装来这里侦察的德**官了。”
彼得站在桌子旁默默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多年在父亲火腿铺子里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观察顾客的习惯。此刻,当维京之鹰挺直脊背的那一刻,那种下意识微扬的下巴和凛然的气度,让彼得不禁在心底暗自感叹。这份典型的傲气姿态,是只有职业德**官才会有的动作。而能在日常生活中依然保持这种姿态的军官,往往对火腿的品质异常挑剔,就是父亲口中最让人头疼的"容克贵族老爷"——因为这些人实在太难糊弄了!
维京之鹰此时无心感受那些崇拜者的仰慕,只想赶紧阻止奸诈的盖世太保去欺骗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小子。本来嘛……这群可怜的年轻人怀着满腔热血参与地下抵抗组织,却落入盖世太保骗局就够不幸了!现在居然还要被那个坏心眼的奸商打着“抵抗需要”的名义,把家里的奶酪、火腿、杜松子酒都骗走……出于对德**官道德底线的挽救,他必须阻止这种恶劣的行径。伊泽尔这家伙根本不是为了诱捕什么抵抗组织头目!他就是假公济私!想打着抵抗组织的名义想成立自己的黑市采购团队!
“您不必听信他的话!”维京之鹰猛地挤开“西勒尔先生”,用结实的肩膀将那个文弱的盖世太保顶到一旁。
“我告诉你,那些奶酪可没他说的那么重要……不过,那些真正的盖世太保的确很喜欢这些东西,他们天天贪得无厌地往自己寄回德国的战地邮包里塞满这些玩意……你是不知道……有时候他们用完了自己的邮包份额,还会霸占那些没机会出门的伤员病号的份额……”
“那帮德国猪!”火腿店少爷彼得见维京之鹰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立刻倾倒出了积压已久的怒火。“哼!荷兰所有的食品都进了他们的臭嘴。牛肉、猪肉......样样都让他们吃得一干二净。”
“那算什么,"酒商少爷范德霍夫接过话头,一边往一个杯子里倒着自家私酿的杜松子酒,"你是不知道他们在我家店里干的好事。每次都拿着一张所谓的‘采购令’,上面写着‘按照市场公允价格付款’。可实际上呢?按他们定的汇率,一马克能换四点五盾。这算盘打得可真漂亮!用他们不值钱的帝国马克换我们的好东西。”
“关键是你不能不卖。”扬接过话头,虽然他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紧张,但是声音仍然微微颤着且压得很低,“上周隔壁奶场的老板就因为不想出售牛奶,被他们以'破坏市场秩序'的罪名抓走了。这和明抢已经没有区别了!”
“对!我听说了……您请尝尝我们家的酒。”酒商少爷把那杯倒满的酒满怀敬意地端给了克劳尔伯格,随后又倒了一杯递给刚刚劫后余生的扬德克斯特,“我爸说他们后来强行征用了两头奶牛……”
扬.德克斯特接过朋友递来的压惊酒后长叹一声:“是啊!德国佬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为了战争的需要’!其实不过是运去了德军医院后勤处。我爸爸跟那些买酒的德国佬打听过,听说是有什么重要人物住院,需要每天供应本地最新鲜最优质的牛奶....因为据说那位少校以口味挑剔而闻名……”
扬的手指微微颤抖,酒杯中的液体随着这种节奏也微微抖动着。他的身体也下意识地缩得更紧,身上那件本来就有些大的毛衣就显得更加空荡荡的。
维京之鹰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这种"文明"的抢掠将一种巨大的羞辱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十多年前,那个对着鲁尔区法军背影怒骂的孩子,如今竟成了当年掠夺者的影子。
那年在鲁尔区,运走煤炭的法国士兵也是这样说的:"这是战争赔款,这是我们应得的。"
维京之鹰猛地站起身,踉跄着退回桌边。他不敢再想下去。当年那个面向法军刺刀丝毫不肯退缩,任凭法军刺刀刺入身体的倔强少年,那个对掠夺者充满仇恨的孩子,如今却穿着德军军装,站在异国的土地上,成为了自己最憎恨的角色。
“你......还好吗?”
伊泽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桌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
“地图,”维京之鹰强迫自己回到座位,生硬地转移话题,“这地图画得太不专业了……”
他刻意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张拙劣的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质地粗劣的纸片。因为只要一分神,那些被压抑的记忆和当下的愧疚就会如潮水般涌来——提醒着他,此刻的自己正在重复着那个让他童年蒙上阴影的角色。昏暗的灯光下,没人注意到他微微发白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