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和陆凡、楚子慕在院子外守着,月色如水将整个院子照得明亮,沈慎忙着布置结界,而花影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一直在修炼,沉宝玉在四周探查地形。
这罗风镇离萧营城不算很远,萧营城比之苏武和封城还要繁盛,按理说应该热闹才对,但此刻夜幕降临没多久,整个镇上却几乎见不到人影。
问题出在隔壁的万山村上,几百年前曾传言那村里有上古之神设下的阵法,还有遗落的秘宝,引得修仙之人前仆后继,但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里面。后来昆仑山几大门派以及周显他爹都派了高手去看,发现里面确实存在一些迷阵,但没有什么法宝,后来干脆搞了个禁制封了。
山鸡说:“早年间本凤鸟也好奇去过那万山村,里面的村民早已迁徙出来,确实村如其名,山很多,宝贝嘛,倒没有看见。先前那些修士也只是因为困于阵法活活饿死,但后来不知怎么传言就成了里面有怪物。罗凤镇离得近,大家晚上都习惯了闭门不出。”
楚子慕道:“原来是这样。”
沈慎手中动作未停,将三枚冼旗分别插在三阳宁阵的三角处。这也是他选择这地方的原因之一,罗凤镇本就地处萧营城的最东边,百里外是大片的岩地,少有人烟,玄府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来这里。
沈慎布置好防御阵法,朝顾昭所在的房间望了一眼,沉了眉眼,轻轻握了手掌,然后进了屋。
他现在应当抓紧时间修炼,提升修为。顾昭修为远在他之上,宁桑冷也比他厉害,若他还一直在结海境第三周天,怎么可以...又如何当他们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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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醒来的时候,屋内有微涩花香的熏香弥漫,混杂着淡淡的药味。
浑身上下的疼似乎缓解了不少,只是嗓子格外嘶哑,像是行将腐朽的枯木。
她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清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有昏暗的烛光。
尚未完全清醒,顾昭无意识用手抚摸着疼痛的脖子,怔忪看了会房间的木质天花板。脑中划过梦中的片段,她回过神来,神色微变。
下一刻,她察觉到什么,呼吸一瞬间凝住,微微抬头,朝前面望去。
宁桑冷坐在床边,手背撑着额角,微微往后靠着床柱,闭目养神。
在顾昭看向他的瞬间,他也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眸子像她看过来。刚睁开的眸,尚未掩饰,如同无边无际的暗色原野,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雾,令人无端一瑟。
顾昭断片的记忆回笼,血液陡然窜上脑袋。
她眼中划过一瞬的慌乱,很快强行镇定下来。
宁桑冷收回手,坐直了身体:“道君醒了。”
顾昭嗯了一声,才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宁桑冷似乎察觉到,他微一顿,下床去给顾昭倒了杯水,坐到了床边,伸手递给顾昭。
顾昭抬手去接,另一手同时也想撑着身体坐起来,然而躺了一天没动,一时没用上劲,反而牵扯到伤口,令她疼得眉头倒竖。
宁桑冷手一顿,斜挑的眸子半敛着望她,不禁冷哂了一下。
给她渡了那么多冼息,还连坐都坐不起来,宁奉若也不过洞天境初期的修为,只是受了一鞭就这么不堪吗?
他以前一直将她当成对手,原来是高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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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虽昏暗,但顾昭没有错过宁桑冷眼中的那一丝讽,她很快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抿唇喝了。
但宁奉若那一鞭着实重,虽然伤口的疼痛缓解了些,但五脏六腑受损,加上昨夜的冼息本就不足,这个时辰也隐隐难受,她强忍下疼痛,方才勉强坐起来。
顾昭伸出手,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宁桑冷面前,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了一句:“麻烦谢祭君,再给本君倒一杯。”
视线中,眼前道君眉头蹙着,脸颊依然没有多少血色。
宁桑冷倒是没说什么,乖顺地下了床,又倒了杯水回来,递给顾昭。
顾昭喝完水,还想再喝一杯,但想起之前宁桑冷的行为,还是作了罢,只把茶杯握在手中。
昨日来的不是真的宁桑冷,但今日的是。
不仅是真的,还想杀了她。
脖子火辣辣作痛,顾昭强忍着,没有再用手去摸它。
在宁桑冷掐着她脖子,想要将她杀死的最后关头,她其实醒了,只是仅余的一点理智让她没有反抗,也没有睁眼。
凭着宁桑冷的修为,他若动了杀她的念头,她反抗肯定也是死。既然系统显示他最早也是在两月后动手,而且他体内还有宁昭种的同生蛊,他大概率不会杀了她。
若她睁开眼看到,那么彼此小心维护的伪装被打破,他恼羞之际,说不定会真的不顾后果杀了她。
还好,她赌对了。
只是在那一刻,顾昭清晰地感知到了宁桑冷对她强烈的杀心。
是看到她受伤了所以克制不住?还是她做了什么,惹怒了他?
顾昭想着,听到宁桑冷微低的声音传来:“道君,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顾昭回过神来,扫了眼宁桑冷,见他长眸明暗不清,似乎有似所怀疑,顾昭抚了下额头,回忆着说:“没什么,本君只是做了个噩梦,梦里一条丑陋的老树藤,差点命丧于它手。”
宁桑冷闻言,微一滞。
丑陋的老树藤、?
顾昭余光瞅着宁桑冷的表情,见他只是挑了下眉稍,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
于是她那瓣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抿开,映着烛光的狐狸眼里也绽出一点极淡的笑意,憔悴散去几分,补充说:“不过,还好有谢祭君守着。”
眼前顾昭的笑落到宁桑冷眼中,就像一窜小火苗在他心里跳了跳,心里再度升出了些不知名烦躁。
不知道她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道,宁桑冷本想着等她醒来,她若问他,那他干脆就和她摊牌好了。
既然她不知道,再玩玩也罢。
他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道君说笑,道君的梦,弟子如何进得去?”
顾昭先前的话自然是阴阳宁桑冷,但见他反应还算正常,她心想,这人现在应该冷静下来,知晓自己要杀她是冲动了。
那她也算逃过一劫。
只是果然是疯子,喜怒不定,恐怕她做得再多,也扭转不了他对宁昭的恨。
若一心想着温暖蛇,保不齐一天会被他咬死。
无论是为了系统的任务,为了寻花会,还是为了在宁桑冷面前有更多的主动权,她都必须尽快体提升修为。
不过同时,搞好关系还是必要的。
顾昭缓了缓,等丹田处疼痛过去一阵,她昧着良心说:“进不来梦里,但毕竟有桑冷你守着,本君也觉安心。”
宁桑冷闻言,那双好看的眸子再一滞,隔了好一会,他扯了一点淡笑反问道:“是吗?”
顾昭被他琉璃般透彻的眸望得一分心虚,她含糊嗯了一声:当然。”
这人心机极深,她讨好他,也不能太过,否则起到反作用。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顾昭越发难受,也没有了心思再同他虚与委蛇。
宁桑冷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中起了一丝不耐,还不开口问么?
等了一会,果然听到她说:“谢祭君,时间...应该差不多......”
宁桑冷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间,他方才明明在等着她开口,但她开口了,他不知道为何,却反觉心中烦躁,故意慢下来,视线落到顾昭撑在床上的另一只手上,眼底渗出些不明意味:“道君…手背上画这个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好玩?”
顾昭见他望着自己的手,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在手背上画了狐狸望月图。
顾昭想了想说:“自然不是好玩。”
她说:“本君想过了,昨天来找谢祭君,想要遮掩确实是本君不对。画在手背,也是想谢祭君知晓,本君不觉得这么一道图纹能有什么。谢祭君不相信,那本君就陪你一起。”
宁桑冷闻言,缓缓扬了一下眼尾,他原本乖顺的眉眼多出一丝凌厉,盯着顾昭,含着压迫的探究渐起。
顾昭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搞好和他的关系,一半一时半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之所以会这么做......大概是,她潜意识里也想要反抗,想要给年幼的自己一个表率,想让她知道,就算有这么一个不详的伤疤,就算基因有变异,也没什么,不是她的错,不是他们的错。不管是她,还是宁桑冷。
顾昭抬眸,捏着掌心,同宁桑冷对视,狐狸眼里尽显真心。
虽然算真心,但宁桑冷这厮她有点摸不准,谁知道他想法是什么?
宁桑冷半垂着眸看了顾昭一会,然后他敛了睫,遮掩的眼底划过一丝妖异,语气异常乖顺:“既然道君不在意,想要陪着弟子,那便一直留着好了。”
顾昭嗯了一声?
宁桑冷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落到顾昭缠着布条的胸膛:“道君不是说,时间到了,要进行消息交流吗?”
顾昭松了口气,方才察觉自己身上又痛,又累。
她说:“嗯。有劳谢祭君。”
宁桑冷的手刚刚碰上腰带,却传来低低的抽气声,他的手停下,抬眸看向顾昭。
顾昭正在解着外衣,然而即便她极力地控制着,却还是没办法不触碰到伤口,疼得她忍不住抽气。又顾着宁桑冷在,她咬唇压抑着。
宁桑冷盯着眼前低头解着腰带的人。只觉她的动作实在笨手笨脚,不免碍眼。
顾昭余光瞟到,眼前人似乎停下了手中动作,在看她,似乎有些不耐烦。
她加快了手中动作,然而床铺微动,窸窣声响过后。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阴影落下来,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顾昭怔了怔,目光落到自己手腕上指骨如玉的手掌,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它的主人。
宁桑冷视线微暗地望着她,那双妖冶的凤眸落在阴影中,捉摸不透,但漂亮得犹如含了蛊惑。
他薄唇微动,嗓音柔和:“道君受了伤,沈师兄特意交代过,和道君冼息交流要小心,不要碰着道君伤口。”
顾昭澄亮的狐狸眸怔了怔,没太明白宁桑冷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眼前人过于明显的惊讶,令宁桑冷生出一分烦躁。
他干脆微微侧身,绕过她的手,修长的手指落到她腰间,指尖汇聚冼息,灵活轻巧将她的衣服褪下,几乎避开了所有的伤口:“弟子帮道君脱,这样也不耽搁时间。”
顾昭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话,只觉得眼前的人离得着实近,少年的那双凤眸敛着,专注地帮她解着衣衫,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睫毛,和瞳孔的色泽。
身上的不知名冷调香气浓了些,垂下的发丝还落到她被禁锢的手指上。
顾昭愣怔之间分了神,这人,用的是什么味道的皂角,还挺好闻?
等宁桑冷的手摸到了她裤子,顾昭终于回过神来,被他握着的手一瑟缩,立刻往后一退,手挣脱了出来。
顾昭压着扯到伤口的疼痛,按住裤子,瞪大了眸:“这个,还是本君自己来吧。”
宁桑冷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眉心暗暗拧下,往后拉开一段距离,
然而他扫到顾昭瞪着他的狐狸眼,那张一向淡定的脸上的尴尬和慌乱,心中的厌烦便倏然间散去不少。
不禁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他这幅模样,以为他对他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不是男女都喜欢?脱个裤子而已?还不自在?
讥诮与怀疑之余,心中又忍不住升出一分恶意捉弄的兴致。
他说:“道君以前,不是很喜欢弟子这样帮忙?”
只是他说完,手腕上的银镯忽然抖了一抖。宁桑冷微停,将它取了,顺手扔进了空间戒中。
顾昭:“?”宁昭以前还有这个嗜好?
顾昭察觉到宁桑冷的目光,只觉得他好看的长眸之下隐约含着一点试探和玩弄。
顾昭按着裤子,努力做了番心理建设,说:“谢祭君如果真的想本帮君脱裤子,那下次,还有机会。”
他都不在意,她会在意?
宁桑冷:?
见宁桑冷脸上起了一瞬裂缝,顾昭方才正经了神色,想说,不过同谢祭君开个玩笑。
然而宁桑冷眼底起伏起光芒。
他打量着顾昭。
忽然很轻地缩了缩眼尾,语气不咸不淡,含着一丝乖顺但又轻扬的缓慢:“好啊。下次。”
顾昭闻言一愣。
她随即咳了一声,就不该逞口舌之快。
好在宁桑冷随后便退坐了回去,伸手解开了衣服,冼息从他身上传过来。
这一次的冼息,比之前每一次都还要浓郁。
很快顾昭四肢百骸的疼痛都得到了缓解。
几乎是第一次感觉到冼息交流的舒适,顾昭沉浸在其中,不知不觉同宁桑冷靠近了几分,幸好她及时感受到了冼息的些微波动,让她清醒了过来,止住了自己作死的动作。
这一趟交流得算顺利,等宁桑冷穿好衣服要走的时候,顾昭又从空间戒里掏了一把银制的三戟叉和一颗水晶珠,想了想,她又将水晶珠丢了回去,只将三戟叉送给宁桑冷,说:“谢祭君给本君提供冼息,辛苦了。”
宁昭的宝贝虽多,但是谁知道她还要用宁桑冷冼息交流多久,来日方长,一次不能给太多。
宁桑冷看着三戟叉,又看着着顾昭将手中的水晶珠摸了摸,又塞了回去。
他眼底明暗浮动,心中缓缓生出一股异样的,他说不明的情绪。
伸手接过,温声说了声:“谢过道君。”
等宁桑冷看着顾昭躺下,离开顾昭的房间,眉眼间的温柔,顷刻间隐匿。
他用力握了下顾昭给的三叉戟,将它抬起来,月色下银色的三叉戟反射着白亮的光芒。
宁桑冷垂眸凝视,眉梢都缀了冷,显得淡漠疏离,神色恹恹生晦,看了会,他将三叉戟扔进了空间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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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一等了好几个时辰,才得到从空间戒出来的机会。
宁桑冷已经到了苏武城,懒洋洋靠坐在他宝座之上,手中摩挲着一块玉牌,神色不明。
过了好一会,宁桑冷不辨喜怒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想问什么?”
夙一憋了憋,实在没憋住:“主人......现在是什么打算?”
宁桑冷说:“什么什么打算?”
夙一咽了咽口水:“主人不是已经得了千年龙胆吗?宁昭的蛊毒已经威胁不了主人......主人还留着宁昭,是有别的打算?”
夙一甚至没敢提,他看到的,他给宁昭脱衣服的事。鬼知道他看到的那一刻,有多么怀疑,自己是被游魂上了身?
宁桑冷今日一开始没将夙一扔进空间戒,只是因为他以为这一次根本用不着冼息交流。至于后来,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后续的发展。
宁桑冷本就心烦意乱,他盯着从窗外漏到地上的月色光斑,想起自己说的话,也觉得一分可笑。
他留着她是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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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思良久,最终将手中的玉牌放下,将摊起的长腿收了回来。恹恹的神情里浮出了一丝终于想出解决办法的温柔。
不杀她
也不送给姓刘的,
反正她说不在乎他的疤痕
那就,
干脆留在他身边养着,权当个玩物,就好了。
男主:请叫他,宁·嘴硬王者·桑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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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