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桑冷从寒星居出来,天色墨蓝,夜色尚未降临,夕阳从天际斜斜笼过来,在那张俊美至极脸庞扫下温柔的光,却化不开他斜挑眼尾的无边阴冷寒意。
他清瘦的掌捂着胸膛,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溅在黑色衣襟前和冷白的脖颈之上,整个人越发艳丽妖冶。
另一只手从空间戒中掏出一只银环,银环化成一条银蛇,攀上他手臂,看到他模样,不由一惊:“主人,你、你你、没事吧?!”
方才他在空间戒便察觉到了主人冼息的波动,他着急但却没办法出去。
宁桑冷用手背将唇角的鲜红拭去,眼睛盯着东南方向的山崖,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去把无崖的九重冰莲给我拿过来,飞蝗一族的人来了,我现在得去山下,给他们添上一把火。”
夙一眼中流露出担心:“主人你是不是用了那......这个时候要不还是先回去......”
宁桑冷闻言,侧头扫了一眼手中的银蛇,嗓音冷下来一分:“我说过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夙一闻言一僵,自家主子虽然喜怒无常,但绝大多时候喜欢装得温柔,越是生气越是温柔,但若直接像这样冷淡的模样,那就是已经到了他情绪的极点。
夙一乖乖缩了脑袋,从他身上下来:“夙一明白了。”
宁桑冷嗯了一声,使了个净术将身上的污血处理掉,“待会到凤凰山下找我。”
*
另一边,顾昭坐在桌前椅子上,翻着解书,一边回想着之前系统的话。
系统给她提供了一本解书,上面记载了一些基础资料,此外还提供了三次提问机会,可探查顾昭所在中古任何生灵的过去、现在或未来。
这预测**感觉应当有点用处,不过她现在不能随便用,还是得等关键时刻再说。
她正看着,又想起方才那宁萱来说的事,飞蝗一族带人来了,她现在是墨风阁长老,是不是应该去看一眼?
她站了起来,刚把门打开,就看到门外站在一身墨黑弟子服的少年郎,正准备敲门。
少年头束冠玉,面容俊美端庄,透着一股正气和不可亵渎的仙气。顾昭认得,此人她方才在解书上恰好看过,是墨风阁予暗的大弟子沈慎。
沈慎只扫了宁昭一眼,便低下了头:“道君,飞蝗一族的虚绳带了数十人在聚集在凤凰山脚,称我们阁弟子禁锢了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打算强行破禁。宁师弟和宁师妹方才已经带着外门弟子过去,师尊外出,其余长老都不在,现下阁内大多是外门弟子,沈慎担心会旁生事故,道君现在可方便和沈慎走一遭?”
解书所记,墨风阁内姓宁的就三人,能被叫做宁师妹的只有宁昭的那个妹妹宁萱,也就是先前来找她的那姑娘。这姑娘不能出问题。
顾昭本来也就打算去,便点头:“嗯,那有劳你带我去。”
顾昭说完,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屋,将方才在床边看到的一把灵剑握进了手中。
她现在没有修为,得拿点武器防身。
斜阳已沉,雾霭沉沉,顾昭跟在沈慎身后,被眼前的景象一惊,大小青褐色山峰高耸入云,暗紫色花藤缠绕山头,雾气被花影熏成暗色,流云般在山头间缭绕流动,甚至遥远处的天际也染成了紫红,影影绰绰间无端透出一股阴冷瑟毒。
这是顾昭第一次见修仙世界,算得上极美,但却不像她想象中修仙之人的住所,反倒像什么魔族的禁忌之地。
沈慎上了灵剑,看到顾昭还站在原地,迟疑片刻出声:“道君,我们恐怕得快些。”
顾昭闻言握紧了手中的灵剑,探头去看深不见底的悬崖。
也不是她不想快点,关键是,她初来乍到,根本不会御剑。
顾昭盯了沈慎脚底的灵剑看了一会,琢磨片刻说:“我见沈慎你近日修为提升不错,那可否能带本君?”
沈慎:“……?”
顾昭指指他脚底的剑:“我是说,你带着我,我们一起坐你这灵剑。”
眼见沈慎额角微一跳,脚下的剑也一晃。
似反应了会,他方从剑上下来,弯腰垂眸:“弟子和道君共乘一剑,恐有不妥。若师叔不嫌弃,这苍倾剑便给师叔用。”
顾昭:“让你御剑带上我,本意是想考验你,若你下来那又如何考核呢?”
沈慎闻言,原本正经沉肃的语气透出半分迟疑:“可是......”
顾昭学着宁昭,微压沉了声音:“可是本君没说清楚?”
沈慎便道:“是弟子理解错了。”说罢,他便复上了灵剑。
顾昭才翻身上灵剑,等灵剑启动之时,一把抓住了沈慎后背的衣袍。不出意外地感受到身前人脊背骤然一僵。
等到剑从半空徐徐往下降落时,顾昭更是用力抓住了沈慎的肩膀。
过了一会,顾昭听见沈慎的声音透过风传来:“道君,可是沈慎御剑不稳?”
顾昭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不曾,你御得不错。如此,待会就这样送我回来罢。”
“.....”
“有什么问题吗?”
“无。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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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飞行速度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凤凰山下墨风阁南门外。
在剑上便远远看到山脚下禁制外不远处,密密匝匝排列几十位身着金白盔甲的人。
顾昭到的时候,正见得宁桑冷被一群金白盔甲的弟子兵包围在内,宁萱也拿了手中的剑混在飞蝗一族弟子中。
大多数外门弟子背对着南门石柱里外排列成了三层,剑拔弩张地同飞蝗一族的弟子对站着,但并没有直接动手。
其余弟子见到顾昭,像是看到救兵,方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给顾昭让路。
顾昭扫了一眼前方的飞蝗一族,她虽然不会修仙世界的功夫,但在星际也出过多次任务,装装架子什么的还是在行。她现在成了原主,自然不能让旁人看出来。
她胸膛一沉,提高音量道:“不知诸位来我墨风阁有何指教?”
一直在人群最中央作壁上观的虚绳见到来人是顾昭,不满怒道:“怎么是你,予暗那老头子呢?!”
沈慎道:“师尊有事,我们墨风阁尽寒道君前来处理。”
虚绳哼一声:“什么道君,不过一断袖,整日就只知道舞弄那些冼炉,能有什么用?你们墨风阁,只有予暗有资格配和我谈,识相就赶紧把予暗叫来,予暗不来,我就先拿你们这几个下贱的冼炉抵命!”
“你说谁是下贱的冼炉?!”正在同飞蝗弟子缠斗的宁萱听了这话,不由一怒,手中的剑一横,凌空一转,将身前的飞蝗弟子逼退半分,便向人群最中央的虚绳刺去。
虚绳微哼一声,正待出手,沈慎已经提前跃上前一把抓住了宁萱:“师妹,不要冲动!”
这飞蝗一族是近十几年崛起的妖族,虽然实力比不上银龙、火凤等妖族,但奈何生命力强,血液天生含毒,尤其近几年攀上了通天宫琅族,各门各派都多有忌惮。
虚绳是飞蝗一族的南部首领,为人残忍不讲道理,但修为已到化我境后期,整个墨风阁,只有予暗能胜过他。
宁萱挣扎着,咬牙切齿恨道:“你个没脸的臭和尚,你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虚绳看了眼宁萱身上的衣袍,能在墨风阁内不穿统一弟子服,应当有点特殊关系:“尽寒道君钟爱养冼奴,这不是整个中古九州人尽皆知的事么?你穿成这样,不是他冼炉,难不成是予暗那老头子的?倒是有点脾气,长得也不差,不若......”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他们的脑袋下一刻就会掉下来。”冷凉的声音忽然从左侧人群中传来。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身黑袍的少年站在金白盔甲中,他被包围在小范围的人群中,左右手已分别钳制住两头顶长着青白触角弟子的脖子,两人脸色已经涨得通红。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算得上温柔,但配上那双漂亮到勾人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凤眼,却让人觉得后背生冷。
正是方才床上的美男宁桑冷,但此刻的模样,让人很难将他和刚刚床上乖顺的少年联想到一块。
虚绳闻言,眸子怒火刷地一下被点燃,扫到宁桑冷手背上月下狐狸的图案,浮出不耻,嗤笑道:“原来是你,那个传言中天生邪种,克死族人男女不辨的妖物?”
虚绳打量着宁桑冷的五官,眼神滑过一丝藏不住的贪婪和惊艳:“这皮囊嘛,倒确实算得上绝色,怪不得姓宁的不顾性别认知也要将你弄到他床上。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两个男人在床上交.媾又是何种滋味?哈哈哈哈。”
他声音透出肮脏笑意:“你若现在收手求饶,等改日我们飞蝗族收了你们墨风阁,我可以求陛下留你一命。跟着我,保证不比这姓宁的差,至少嘛,不用做冼炉,哈哈哈哈。”
这么难听的话,现场墨风阁大多外门弟子不由握紧了手中剑,怒从中来,齐刷刷看向顾昭。
墨风阁内大多弟子都知晓宁昭表面明朗,实则为人乖戾无常,也亲眼见识过宁昭处理手底下犯错弟子的手段,这飞蝗一族的人竟敢这般嗤笑,恐怕活耐烦了。
果不其然,眼见人群前的顾昭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是发作的前兆,那双纤纤玉手覆上了随身的听血剑,掌背绷起,而后——
而后——众人瞪大了眼,见顾昭握了一手听血剑,然后竟又慢慢将手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