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快点跳过这个话题,他拿起那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刚要展开,余光瞥见红影一闪,那张湿滑的兔皮猛地从是陵溪手中窜了出去,没有牙齿的嘴含住那张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纸,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跑走。
刚刚苏醒的物业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再次干脆地昏了过去。
林媛尖叫一声,一把拽住了佟淮之的胳膊,全身上下抖如筛糠,是陵溪也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扭头追向兔子皮消失的方向。
但离奇的是他还没跑两步,就又在地上看到了那张沾满兔子血的纸,是陵溪将它拿起来,抬头,直直地与小路尽头的,那张趴在地上正死死瞪视着他的兔子皮对视了。
他刚往前踏出一步,那张血淋淋的兔皮便窜进一旁的绿化带里不见了踪迹。
“应该只是个傀儡,”佟淮之在后面开口:“不存在意识。”
是陵溪歪头看他。
“相信我。”
“我信了。”
两人同时开口,是陵溪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林媛的手从佟淮之的胳膊上捋了下去,顺手将已经展开的纸递了过去,他面对着林媛:
“林女士,我希望您能将一些情况和我们说的明白一点。”
“你……你在说什么啊?”林媛垂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被吓到,往后瑟缩了几步,姿态尽显怯懦。
“你认识钱一,对不对?”是陵溪依旧咄咄逼人,极具压迫感。
“我……我……”
女人的声音愈发颤抖,泪水从她眼中滴落,在浅粉色的家居服上泪下点点深色的痕迹。
借着光,佟淮之看完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同样神色凝重地看着林媛,纸上大部分字被血迹沾染模糊不清,但大致内容还是能看懂的。
那算是一张……用于交易的合同:
“钱一自愿将****股份赠与于致诚,于致诚同样自愿将女儿于筱离*****赠与钱一。”
下面是今天的日期和两人的签名手印。
佟淮之认识这个名字,于致诚和他是上下楼的关系,偶尔会在楼道里碰面。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个称得上是英俊的男子,和林媛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为了钱将女儿交换出去。
啊不,这已经不能叫做交换了,应该是卖了出去。
是陵溪那边正按着耳麦,显然也收到了关于钱一的消息,很快便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过来:
“钱一,本地人,今年45岁,妻子去世,有一个先天便患有智力缺陷的儿子,年龄和小离差不多大,他曾在十年前因为□□女童入狱,他的妻子也就是在他出狱后不久自杀,他的出狱同样所用的也是非正常手段。”
“与此同时,他还自己经营着一家钢材小公司,但事实上只是借用公司的外壳而已,主要业务是高利贷等可谋取暴利的事务,他和于致诚曾经是校友,后来还是同事。”
“林女士,由刚才的种种我们已经能够确定,这场游戏与小离有着直接关系,”是陵溪冷下脸,严肃道:“我希望您能将事实如实告诉我们,在游戏里隐瞒任何一个消息都有可能导致我们全军覆没。”
佟淮之在一边看似安慰林媛,实则不动声色打量着在场众人,在听到是陵溪的话后,许多人看向林媛的眼神已经变了,该轮到他添一把火了。
佟淮之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林媛的肩膀,对是陵溪道:“是人啊,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嘛,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好受的对不对,更何况林女士不是这样的人,她会坦白的。是吧?”
在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攻势下,林媛咬了咬嘴唇,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开口:“我真的不知道于致诚干了什么……到要把小离卖出去的地步。”
“于致诚不经常回家……钱一这个混蛋,来骚扰过我们好多次,他自称是于致诚的老板,说最近公司资金周转不开需要裁员,他来做员工家庭调研……他甚至身上有我家的钥匙!就那么堂而皇之,旁若无人地进了我的家。”
说到这里,林媛红肿的眼睛中闪烁着愤怒:“那家伙每次来都对小离动手动脚的……可是小离太乖了,是我没保护好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的丈夫为什么不经常回家?”人群里有人问道,她的脸白一瞬,随即又低下了头。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她咬了咬牙,开口道:“因为……他的家里人并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他们想要孙子,可我却生下了小离……他们一直想要逼我离婚。”
女人似乎有些崩溃了,用手捂着脸,顺着墙角缓缓蹲了下去:“我有什么错?我可怜的小离又有什么错,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些?”众人神色各异,有遗憾的,有同情的,也有不屑的。
“那他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呢?”佟淮之搀扶着她问:“我看这张纸上标注的日期是今天,按理来讲,他今天应该回来才是。”
“我……我不知道,”林媛回答:“也许他没有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物业有门禁记录吗?”佟淮之思考发问,良久都不见回应,回过神后他环顾了一圈:“刚刚那位工作人员呢?”
他愣住了,大家都愣住了,刚刚还因为惊吓半梦半醒恍恍惚惚躺在一边的工作人员,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
“哎?”
“……那个,他刚刚说他想去趟厕所……”
“啧,”是陵溪皱皱眉头,不知是不是佟淮之的错觉,他的瞳孔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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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我不玩儿了,我要回家……操,放我走!放我出去!”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在昏暗的小路上狂奔,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是他把林媛家的钥匙给了钱一,绝对不能!
终于,他看到了小区的大门,那里同样有着作为界限的雾气,他刚把手搭上铁门,却突然感受到,后腰被人轻轻拍了拍,他更加急切的拉扯着铁门,可铁门却纹丝不动。
“叔叔……”细细小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想摸摸小兔子,它很乖的……”
“臭丫头,我现在没空陪你玩,不许把我在哪告诉他们!”
等等,兔子?
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僵硬的,一点点转过了头,看到的是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以及她怀中那张,血淋淋的,注视着他的兔子皮。
“叔叔,小兔子说他好冷呀,想要叔叔抱抱他,抱抱它就不会冷了……”
“叔叔,你的心肠太冷了,你太硬了,小兔子说……”小女孩儿忽然凑近,趴到了他的耳边,用气音说:
“它不喜欢你哦——”
“啊啊啊啊呜呜——唔——”
寂静的夜晚,遥远的大门边,无人能听见他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