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摇摇头:“都不太像。”
“你怎么可能会有心魔,”白欢懒洋洋地走到华清疏身边,亲昵地挨着她趴下,两只爪子埋在胸前捂着被火烤焦的尾巴,“你心思澈然,是最不可能滋生心魔的那一类人。”
“你修了魔功吗?”
“没有。”
她走得是仙家道,问得是无愧心。
“你生出过执念吗?”
“没有。”
这一辈子她都不曾对什么事情有过非分的妄想。
“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没有。”
华清疏答得干脆利落。
“那就不是心魔,也不会是你要走火入魔,”白欢在地上蹭起爪子,“会不会是什么邪术功法,最近去了什么地方,有没有着了别人的道?”
华清疏垂眸:“也有这个可能。”
她行过万里路,路上遇到过行行色色的人,或许真的是被人盯上了。
他们身处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枝叶交错将天空切割成细碎的光影,斑驳地投在他们的脸上。
华清疏搭上白欢的背,食指用力,小心按了下去:“你的伤,现下如何?”
“还行,”白欢刚想喊痛,兀地发现这家伙手法不错,“一歇息就是一百年,也没多大的感觉了。”
“如果不是和你有契约,我还不一定能进的来,”华清疏语气越加轻柔,他们久别重逢,许多话藏在心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会不会是魔修?”
一百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只要同在一方天地,契约兽都会循着主人的气味找过来。
“按理说不会啊,”白欢抖抖耳朵,“灵墟烬的阵法没那么容易破掉。”
苍勠秘境进来好一会了,华清疏散开神识,还是没有找到卫长阶等人的所在。
“灵牌失效,灵兽也沾了凶性,”她拿了根棍子,在地上比划起来,“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目前天地无碍,恐怕是水火遭劫。”
“若是从水而过,一时之间可以掩掉气息。水容万物,灵墟烬内的阵法会暂时护佑住他们,可若是水火交织,水抵不住火,蒸腾的热气也会烧死人。”
思索一段时间后,她心中已然明了。
来了个聪明的魔修,知道钻水火的空子。
白欢见华清疏舒缓的神色:“想明白了?”
“嗯。”
它接着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华清疏看了眼天色:“不急,戌时出发刚刚好。”
见还有段时间,白欢又攀扯起其他来:“我不在的那段时间,你过得如何?”
他们絮絮道,焰火声里掺杂着别样的情绪。
“化了我母亲的姓,”谈到母亲,华清疏神色一松,“做个无名散修,在人间闲逛了一通。”
白欢虽在秘境待了这么多年,居然也能猜到这个散修是谁:“你也真是有野趣。”
她轻笑,有如天上挂着的那轮月盘:“燕云台和昆仑墟事物繁杂,找个理由躲懒罢了。”
“哪是躲懒呢,”白欢听到这番说辞,心想这家伙也不嫌累,“我的姑奶奶,肯定又跑哪斩妖除邪去了。”
微风缕缕而过,穿行在林叶之间,簌簌又簌簌。
斩妖除邪。
听到这几个字,华清疏心口微疼。
妖邪。
怎么就这么扎眼。
她杀过的妖邪众多,个个听到她都是恨得牙痒痒。
有股莫名的气,堵塞在她的胸口。
“华仙友,我发财了,”简青月从远处兴高采烈回来,怀中的香草瓜果衬得人明艳昂扬,人近了又添了一句,“仙友不如叫我小若。”
话音刚落,简青月心中呸呸两声,改了口:“还是叫我小月吧,‘小若’是家中贱名。”
她蹲下低下大半个头颅,开始收拾起来,挑了几个品相好的打算送给华清疏。
“苍勠秘境进了魔修,我要去处理,恐怕会有些危险,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有半句话没说完,如果不愿意,她会为她设下结界,尽可能护她安危。
华清疏直起身子,玉身长立,影子被火光分成好几段,长牙五爪着,似乎想将她吞噬殆尽。
简青月愕然抬头,下意识咬上自己的下唇:“魔修?”
“对,此行恐有危险。”
见华清疏神色严肃,简青月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他们没做坏事,那怎么一个处理法?”
“有恶除恶,无恶则免,”华清疏没有注意到简青月略显忐忑的面容,沉思道,“出生时是仙是魔无法抉择,魔会做恶事,仙也无法免俗,仙盟律法只针对大奸大邪之人。”
自三千五百年前,华容与和温遇宁开创修真界的新纪元以来。仙门百家和魔域还是度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时光,可后来不知为何,二者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魔域又出了几位混世魔头,仙门天骄入魔也不再少数,惹得世人谈魔域即色变,对魔修更是深恶痛绝。
华清疏算一个特别,比起魔修,她更在意谁会作恶。
简青月几下将东西收拾好,松了口气,笑得灿烂:“仙友,我跟着你。”
“现在出发去灵墟烬,”华清疏无暇顾及此身,只求秘境里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时间刚巧。”
白欢扫了几眼简青月,将她的那番神色收入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简青月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什么。
尤其是最开始的那股香味,本以为是跟华清疏相处久了沾上的,细细一闻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人,至少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
明月高高悬于天际,巨兽浑身的长毛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峻的银光。
白欢的四蹄壮硕有力,肌肉在奔跑中贲张收缩,犹如坚韧的钢索在有节奏地律动。
它脊背高高隆起,巨大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断跳跃穿梭。
“你慢点你慢点——”
简青月双手紧紧揪住白欢颈边的毛,身体随着白欢的奔跑剧烈颠簸,她感觉自己隔夜饭都快要被抖出来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白欢在他们面前倏地就变大了,比简青月平白高了大半个头,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叼起简青月的衣领将人甩到了自己背上。
就在简青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白欢突然停了下来。强大的惯性差点将人直接摔在地上,好在华清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这才避免简青月脸朝地的惨状。
白欢抖了抖毛发,身形在眨眼间缩小,原本粗硬的绒毛变得蓬松起来,它昂着头,瞧见简青月的窘样,眼底悄然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窃喜。
简青月:“……”
早知道刚一见到你就该把你炖了煲汤。
小东西的心眼怎么这么坏。
“只能到这了,”白欢迈着短腿,“里面的气味很难闻,我不喜欢。”
灵虚烬,即在眼前。
愈往里深入,愈是不知名的参天古木,鸟兽向来不喜欢这般幽密的环境。
脚下是不知道是堆积了多少年的落叶,腐烂的与新鲜的混杂在一起,堆叠而上。
想必这里就有想要的答案。
行至林深处,林木高大的树干上无端出现几道银色的斩痕。
华清疏轻轻捻了捻树皮,竟如粉末一般,几下就化成了飞灰,灰烬中掺杂着不被轻易察觉的血迹。
灵虚烬内专门设有压制魔修的阵法,然而阵法的正北角被毁,效果大不如前。
她顺着血迹一路前行,直至追踪到了一侧空地。
见有两个少年正站在中间,低头审视脚边的黑衣男子,男子以一种僵硬地姿势趴着,看起来断了好几根肋骨。
华清疏不语,见简青月二人未跟上来,留在他二人身上的神识无恙,便放心地跃上了一旁的树上,隐匿自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