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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听到吕壹带回的消息,兴奋地差点当场倒在地上。
关羽的大军都在襄阳,江陵的守备不足,
若是有石韬当内应,就糜芳和马良那两块料,如何守得住江陵?
这石韬虽然治民的手段颇有一套,可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个毫无见识的蠢物。
刘禅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让他俯首帖耳,我要是给他个太守……
嘿嘿,想来这个鄙夫做梦也不敢想觊觎太守之位。
“做的很好!”孙权笑的一脸紫髯一抖一抖,畅快的呼吸着夏口的江风,心中欢喜非常。
这才是对,这才对。
我孙权占据一方,平生所畏,不过刘禅一人尔。
现在刘禅不在,江陵空虚,只要我攻破江陵,顺势截断夷陵,大半个荆州都要落在我的手上。
到时曹魏再从江北杀来攻打襄阳,蜀军首尾不得兼顾,这荆州就要全落在我的手中了。
这次孙权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他没有贸然对江陵发动突袭,一边向江北发动试探进攻,一边往陆口方向放出探船。
果然,陆口那边加强了戒备,糜芳还趾高气昂的派人来夏口责备孙权,问他们为什么往陆口方向派兵。
孙权一脸无辜的表示,他们现在正准备在江北打持久战,自然需要长沙郡运送大量的粮食来支援。
因为汉军占据了陆口,截断了长沙和夏口的便捷水路,他们大量运粮,自然也需要在陆口方向多安排点人手接应。
为了求糜芳行行好,孙权还又给糜芳送了不少礼物,这让糜芳又很面子,还写信斥责孙权一顿,让他再有事情必须提前向他这个太守汇报,不然以后长沙往江东的送粮船队都要征收重税。
小人得志啊。
不过,不要紧。
等攻破江陵,绝对有你的好看。
为了查探石苞是不是真心投靠,孙权又派人去结好石苞,装作无意问了问江陵的城防部署。
石苞非常上道,也装作无意把江陵的城防军部署位置一一透露。
他特意告诉东吴的使者,现在江陵的兵少,可武陵却有一万兵卒,数万民众。
石苞又偷偷告诉孙权,只要孙权愿意提前把周瑜的女儿送来,
他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劝说马良去武陵视察春耕。
马良要是走了,江陵就剩下老迈多病的关羽和贪鄙的糜芳。
那难度真是又进一步降低。
好在,孙权还是有几分理智,
此事事关东吴的国运,宁可错过,不能冒进。
他并没有直接把周瑜的女儿送给石苞,只是先谢过石苞的好意,表示自己这次来就是为了讨伐叛将韩综,江陵城的城防部署只是手下人不懂事随口一问,请石苞不要多想。
不过,周瑜之女嫁给石苞这事是板上钉钉的,请石苞尽管放心。
石苞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表示了对孙权的信任。
他几乎口水都要流出来,憨笑着请东吴的使者转达对孙权的敬意。
“只要能用得着石苞,石苞愿听从大将军调遣。”
孙权也知道,这次再偷袭江陵,刘禅说什么都要跟自己翻脸,决不能容忍荆州东边还有自己这个邻居存在。
为了取胜,孙权化身马谡,一边谨慎的封锁消息,一边谨慎调动自己所有的力量。
除了见利忘义的石苞,他在江陵还有最后的埋伏。
潜伏许久,这埋伏终于能用得上了。
·
江陵城中,孙尚香最近颇有些无聊。
刘备称帝之后,封她为仅次于皇后的贵人,还给她送来亲笔信,表示不会怪罪她多年前的种种。
因为吴夫人和益州世族的关系,孙尚香不适合在成都居住,但刘备承诺,等攻破长安,一定会早点把孙尚香接回去。
关羽是鸟都不鸟这个小嫂子,
但马良还是按照礼节,经常来请示孙尚香一些事情。
孙尚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次马良上门请示,她都表示一切都由马侍中和关将军决定。
她每天在小院中孤独的赏花,偶尔写一些诗文,
实在闲不住就身披软甲,手持双剑,在一片花丛中肆意起舞,一招一式轻巧灵动,就算是最高明的剑客看了,也要点头说一个好字。
这一天,孙尚香用了晚饭,又练了几遍剑术,这才用绸缎轻轻擦拭了脸上的香汗,把绑好的秀发放开,从纸盒中挑出一张面膜敷在脸上。
装面膜的白色纸盒中央有一块金色的方形图案,上方还有guerlain的金色文字,看起来颇有几分贵气。
这是刘禅过年之后遣人千里迢迢送来的新面膜,孙尚香最是喜爱,每隔两天都要贴上一张,虽然没什么返老还童的神奇感觉,但感觉脸上的水润好了一点,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年轻时候的感觉。
孙尚香对着玻璃镜小心翼翼把面膜贴好,可贴面膜的时候,她惊奇地看到自己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突然鼻子微酸。
终究是……老了啊。
女人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力量。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贴了一半面膜,颇有些诡异的面容,又想起自己前半生不算波澜壮阔,却充满各种波折的辛酸时光。
孙尚香略略记事的时候孙坚便战死襄阳,
她的童年时光,目睹了长兄孙策率领江东众人拼死奋战,一点点在这块豪强林立的土地扎根,并在这里升起孙家的旗帜。
从小,她就苦练武艺,幻想总有哪一日能跟随兄长一起上阵杀敌。
后来孙策也遭到暗算身亡,更坚定了孙尚香苦练武艺,保卫自家家园的意志。
以她的地位,本来十三四岁就该嫁做人妇,可因为她的执拗和坚决,硬生生拖到了二十岁。
可二十岁的时候,她终于拖不下去了。
她还记得,那年自己哭着喊着绝不嫁人,却硬生生被拖去拜堂,
二哥不需要她那一丢丢武力,
只需要她是孙权妹妹的这个身份。
他要用自己去交往一位几十年前就名震天下的英雄,
身为孙权的妹妹,她无法拒绝。
“夫人!”
恍惚间,孙尚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低声呼唤自己,她猛地跳起来,右手下意识的按在剑柄上,低喝道:
“是何人?”
“夫人,是奴婢!”
听见这个声音,孙尚香的心顿时一沉。
她第一次嫁到荆州是身不由己,第二次返回荆州也是身不由己。
当日孙权拉住这个妹妹的双手,眼泪滚滚流下,他哀求妹妹看在父兄的身上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父兄开疆不易,现在能守住疆土的,也只有小妹你了!”
当日,看着孙权脸上的滚滚泪水,孙尚香也只好答应他的请求,茫然而绝望地再次踏上异乡的土地。
孙权给孙尚香安排了一个叫许宁儿的侍女服侍。
这很合理。
她们刚刚抵达江陵的时候马良还对这主仆颇为警惕,可时间长了,马良政务繁杂,哪里还有心情注意这个。
而且孙尚香和许宁儿主仆都非常老实,基本不跟外人接触,总是跟几个女子较劲,也实在有违君子之道。
读圣贤书长大的马良哪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更不会想到这许宁儿是孙权安排下来,专门跟吴国传递消息的密探。
她之前一直安安稳稳,甚至让孙尚香都几乎忘记了她们的任务。
直到许宁儿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呼唤自己,孙尚香才起了一身冷汗,噩梦般记起了自己来江陵的重要任务。
她把脸上惨白的面膜撕下扔在地上,冷哼道:
“说吧,二哥又要我做什么?”
许宁儿压低声音,明显带着一股恐惧,颤声道:
“至尊即将再攻江陵,烦请夫人设法杀死糜芳或马良,引起江陵大乱。”
孙尚香的手一抖,玻璃镜险些落在地上,
好在她颇为敏捷地伸手接住,用袖口轻轻擦拭了几下镜面,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知道了。”
“除了我,二哥还联系了何人?”
“奴婢不知。”
孙尚香嫩滑的脸上因愤怒而微微发紫,寒声道:
“你不知,我知!”
除了孙尚香,江陵城中另一个姓孙的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孙权的传讯。
这天孙贲刚刚吃完晚饭,洗漱完毕,盘着腿沐浴着越发温热的晚风跟最近越来越苍老的徐晃吹了一会儿牛,这才哼着歌慢悠悠地回到自己房中。
他叫仆役烧了热水,又掏出几只精致的陶杯,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
这些日子,江陵城中的豪族中开始流行茶文化。
用糜芳的话来说,北人粗鄙,不会喝茶,也只有南国雅士,才能品出茶中滋味。
这固然是糜芳出于宣传的角度故意抬高饮茶的好处,但孙贲也着实喜欢这种略带苦涩的味道。
甚至,他都不愿煮茶,反倒愿意把茶叶炒干,再用开水冲泡,比那些加入各种调料的茶饮更有几分味道。
他正美美享受着茶香,服侍他的仆役没有呼唤便匆匆进屋,并且顺手把门关上。
这让孙贲立刻皱起了眉头。
“作甚?”
“至尊托我给将军带个话,现在是江东孙氏生死存亡之时,何去何从,全凭将军决定了。”
吧嗒。
滚烫的茶杯落在孙贲的腿上。
茶水烫的孙贲龇牙咧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滴缓缓流下。
“真是,真是有点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