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东方微亮、露出丁点儿鱼肚白,空气带着点清冷,王府一片安静。
沈澜玉幽幽转醒,鼻息呼出浊气,喉结上下起伏,喉间发出沙哑的轻哼。他动了一下,掌心的触感提醒他情况不对。
凤眼蓦然睁开,阿锦娇艳的小脸儿直达他眼底。自己的手掌,正搭在她的腰上,散发着灼热。
沈澜玉眉目震惊,迅速收回胳膊、身子往后退去。却猛的踩空,人仰马翻的摔下了大床。
他粗喘着气,眉头压下,额头青筋直跳,眼里黑海翻云覆雨,惊涛骇浪。
撑着床沿爬起,沈澜玉见两人的衣服都穿的好好儿的,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下落。胳膊搭在床框上,稳住身子平衡,凌乱的呼吸着。
但突然注意到自己某个地方,他面颊绯红,眸中翻滚着惊人的欲和羞。这这这……这在往日清晨都有,再正常不过。但此时,沈澜玉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头疼欲裂的晃着脑袋,试图唤醒昨晚的记忆。
“娘子,张嘴。”
“本王甚是厉害,娘子得夸夸我。”
……
交缠唇舌,按揉的大手。一幕幕香艳奢靡的片段闪过眼前,最后画面定格在自己傻乎乎的喊出一句话——
“澜澜,开心!”
沈澜玉眉头紧锁、一掌拍上床框,面容浮上燥热、耳根烫如火烧。平日他谨言慎行、一丝不苟,何时说过这些放浪孟言,还那般直勾勾的讨赏,求夸赞。
他转身往房门看去,又回头看熟睡的阿锦,面上神色甚是复杂。
好在没对姜博楚犯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他还是转身,快速弯腰收拾一地狼藉。
三两下摆好凤冠衣袍,见盆内冰块早已融化为水,沈澜玉撩起衣袖,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打,驱散几分昏沉。
喝酒误事,以后万万不能沾。
正在深刻反省自己,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夫君?”
沈澜玉转头,对上一双睡眼惺忪的杏眼,正迷糊的看着他。
阿锦从床上坐起,水眸迷离、面颊绯红,只觉得全身腻热。她扭动脖颈,唇中发出轻哼,双手抓着衣领,哗啦一下猛的扯开,露出里面的水红小衣,顿时觉得凉快不少。
嘴里低声嘟囔着话语。
“婚服真繁琐,这么厚,平时就一件襦裙和薄袖衫多凉快。”
早在她手搭上领口时,沈澜玉便已经回过身,背对着阿锦。余热未散的面颊蓦地升温,更加滚烫。
“衣、衣服穿、穿好!成、成何体、体统!”
阿锦才不管那些,对于她来讲,这些都不算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
她解开腰封,将繁琐的衣服褪个干净,只剩下一身小衣。然后倒回枕头,盖上被子继续睡。
沈澜玉不敢回头,踉跄着脚步走向门口,出去叫人。
“来、来人!”
偏偏昨夜大家都懂事的远离院子,外面根本没人,一片寂静。
沈澜玉撑在走廊红柱上,玉面通红,口干舌燥,不停喘息。
不行,要分床而睡,分床。
二十岁,正值生龙活虎、血气方刚的年纪,沈澜玉非圣人,未尝禁果,他承受不了丁点儿刺激。
待阿锦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
她眼巴巴的用膳,目光一直盯着院门口。
怎么沈澜玉不见了?早上醒来见他一面之后,人就没了。
这顿早膳直到结束,沈澜玉都没有出现。阿锦没等到他,等到了沈慕安。
沈慕安一来就去和狗橙玩耍,爱不释手,抱着不肯撒手。
阿锦噘着嘴,自己揉腰缓解酸痛,独自生气。
为什么不回来,她想看沈澜玉嘛。昨天那个吻,她好喜欢的,就想让夫君以后那样吻她。
沈慕安一边和狗橙玩,一边自言自语。
“兄长对嫂嫂可真好,冰块都给嫂嫂了,安安热的时候都只能去李文聪家里蹭冰块,如今兄嫂成亲,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蹭冰块,不用顾及男女之别了。”
接着,他突然想起姚忠告诉他的话,兴奋的看着阿锦。
“嫂嫂,姚忠告诉我说,过几日你会和安安一起去学堂上课,还让安安好好照顾你,莫要被人欺负。”
阿锦听不懂,只友好的嘿嘿笑两声,又继续撑着脑袋发呆。
沈慕安歪歪头,也不理她了。
嫂嫂怪高冷,不爱说话。
中午用膳时,沈澜玉才回来。他着一身淡蓝长袍,上面绣着大朵漂亮的白色昙花,衬的他整个人更冰清玉洁。
今日是新婚第一日,若不回来,府中下人又要乱传谣言,做出些对她不好的事儿。
两大人一小孩同桌用膳,阿锦望着沈澜玉,觉得这饭都容易下口起来,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沈澜玉余光去往阿锦那儿,见她一直望着自己,杏眸闪着光芒。他生出几分局促来,坐立不安。
不由得轻咳两声,嗓音严厉。
“专心。”
阿锦傻笑两声,低头专心吃着米饭。
安稳的吃完饭,沈慕安被抱回去午睡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阿锦咧嘴笑着,坐在沈澜玉的身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王爷,郎中来了。”
姚忠领着阿锦常用的郎中进屋,站在一边儿等着。
一看到郎中老者,阿锦便知要为自己把脉了。她熟练的伸出右手,任其诊断。
郎中把脉结束,无声的摇摇头。
“王妃的这个病还得养,药千万不能断,哪怕一顿不喝,都会前功尽弃。纵使不在信期也要少吃冰冷辛辣之物,护好身体。还有,最好莫要同房。”
沈澜玉眉头蹙起,忧心忡忡。
阿锦的病这般严重,若不是之前被姜柱子害得没药吃,也不至于现在难治。
送走郎中后,沈澜玉望着远处,眼神呆滞,思考该怎么办。
阿锦疑惑歪头。奇怪,夫君怎么了?
她想了几瞬,干脆凑近他、亲了一口。
“怎么了?”
沈澜玉回过神来,摇摇头,就势提起了送她去学堂念书的事儿。
“等你信期结束,便随着慕安一块儿去学堂上课,届时会有专门的先生教你说话、学文识字。”
阿锦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神情急切。
“为什么,不是有你教我吗?”
她不想出去,外面都是坏人,都会吃人。
沈澜玉收回目光,望着她的眼神深邃如幽潭,漆黑如墨,意味深长。
“你要回归人类,与大家接触必不可少,你之前见的那些坏人只是少部分,学院乃正规书院,为传授知识、学习的地方,里面都是和慕安一般大的孩子,生性天真纯洁。夫子先生皆为严格选拔过的,人品正直,不会出事。”
他不可能永远都站在阿锦身前,替她挡住所有明枪暗箭,总有顾及不暇的时候。她迟早要面对这些,独当一面。
阿锦眸光闪烁,心里乱乱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耳边心声炸开、吱哇乱叫,像油锅沸腾。沈澜玉不自觉的捂住耳朵,同样在心中大喊。
“还是说,你甘愿待在这深宅大院中,永不出门?”
阿锦当然不会困住自己一生,她向往山林中的自由、以及无拘无束的生活。就算是沈澜玉让她永远待在这儿,她都不愿意,即便二人会因此分开。
她是喜欢沈澜玉,但不会做恋爱脑。
“我不愿意。”
阿锦眸中堆满星光,声音清脆悠扬,语气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沈澜玉面上冰雪骤然消融,唇角微微上扬,眉梢浮上几分暖意,整个人似块温润的上好古玉。
“那便去学院上课。”
阿锦有这般心思,证明她有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做的,就是尊重阿锦,尊重她的选择——前提为选择是正确的。
阿锦点点头,趴在沈澜玉对面,捧着自己的脸颊,手指轻敲。
“从来都没见夫君笑过,真好看。”
沈澜玉眼睫微颤,心间似乎被烫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愣神,喉结咕咚滚下。
阿锦眉眼弯弯,小脸儿红扑扑的,可爱灵动。
“那书院都是什么样的呀,你小时候也上过吗?”
沈澜玉眸光微闪,摇摇头:“我没去过书院。”
“你没去过?”阿锦惊讶的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那你在哪学习,如此博学,还懂那么多的道理。”
他眉眼垂下,拿起水壶倒水,哗啦啦的水声荡在安静的房间,冒着蒸蒸热气。
“我在家里学,父亲为我请了八名先生师父,分别教我骑马射箭、四书五经等。”
阿锦从桌子对面绕过来,改趴在沈澜玉的腿上,一脸羡慕。
“八个夫子,难怪你武功这么高,一定很幸福。”
沈澜玉将水杯递给她,语气寡淡。
“我已经给学院打过招呼,安排你与慕安一个班级、也坐在一起,去了那儿有什么事就找慕安,他会护着你。去了莫要与同学吵架,万一碰上不能解决的事,就回来告诉我。”
阿锦郑重点头,深刻记住他的话。
“好。”
他轻嗯一声,说出最后一句话:“往后你睡床,我睡榻。”
阿锦挠挠耳朵,哦了一声,开心的捧着杯子喝水。
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好几天,阿锦信期走了,一身清爽利落。
清晨用完早膳,她同沈慕安坐上去学院的马车,捎带还有沈澜玉一起。
孩子第一日上学,他总是不放心的,还是跟着去看看的好。
马车摇摇晃晃的有些,沈慕安抱着小书包坐在角落,把自己缩成一团透明人,不敢出声。
阿锦肩膀上也挂着个鹅黄色的书包,上面还绣着可爱的兔子和鱼。那书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不少阿锦的宝贝。
二人出门前刚亲过,心灵相通并未失效,沈澜玉耐心的嘱咐着。
“莫要和人吵架动手,外面不比家里,如果有什么觉得委屈的地方,先忍一手,回来同我说。”
阿锦抓着他的手,心中万般不舍。
“那夫君放学能去接我吗,我想一出学院就看到你。”
“可。”
沈慕安躲在一边儿,疑惑的看着他俩。
奇怪,兄长嫂嫂明明没说一个字,怎么感觉似说了千言万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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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