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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锥心，句句泣血，头一回，承胤竟连再看那一眼折子的勇气都没有。
襄城一战，五万大军只余不到一千人，其余四万多人皆葬身沙场。
缙王不幸罹难。
此战之艰难前所未有，若非援军及时赶到，此战......
剩下的内容，承胤便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来...来人...快来人！”
早就候在门口的乔公公哪敢耽搁，皇上一开口就赶紧进来了。
“哎哟，皇上！”
却见到皇上头一回失了仪态跌坐在地上，连发髻都散开来，不过这么片刻功夫，就仿若苍老了几岁。
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前去搀，可皇上却面若游魂，双目涣散。
“叫...宋长庚进殿，快叫，快。”
此时的承胤就像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无助又彷徨，一只手拽紧了乔公公，就像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乔公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承煜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皇子里头最惹人疼的也是他。
可怎么偏偏就横遭此祸呢？
听闻，当时乃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砸中，士兵们眼睁睁就看着小王爷被砸没了。
漫天火光，映照着到处都通红一片，更是将那火球下烧焦的骸骨显得尤为清楚。
袁大将军本不信，可那骸骨旁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只能是缙王的玉佩，不容他不信。
这才待战事平定后，将此信亲自送到了都城，并在城门外跪着不起，说是要皇上判他保护王爷不力的死罪。
这便又是压在皇上心尖上的一块石头。
襄城一战，何其艰难，天下众人皆知，这一仗损失惨重，但终究守住了襄城，挡住了北上的十万大军。
天下人只管太平，哪里会管这天下少了个王爷呢？
可皇上若是以此降罪于戍边有功的袁大将军，百姓必定心生怨言。
一仗方息，难以再掀波澜，皇上可是天下百姓的皇上，江山社稷压在手里，由不得半点胡来。
乔公公连着服侍了两位皇帝，虽不干涉朝政，可却能看到，这皇上虽说是万人之上，可却并非事事皆能随心。
怕还比不过小王爷逍遥自在。
就连如今，连问罪都不能。
宋长庚几乎是跑着进宫的，他为戎兰立下汗马功劳，但从未自视甚高。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虽说当今圣上英明开广，可若是想仗着为戎兰江山社稷做了点贡献，便恃宠而骄，不只是低估了当今圣上的手段，更是自寻死路。
因而听闻襄城一战，缙王战死沙场时，心中自是惊骇不已。
惶惶不可终日。
若是圣上怪罪下来，怕是这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一千余人也难逃一死。
宋开骋便是这千分之一，虽是圣上亲封的“木兰将军”，可圣威在上，便是要她死，又该如何？
如此想着，宋长庚的步子便又快了些，不知道圣上现在召他进宫，到底是福是祸。
“臣参见皇上！”
“你过来。”
宋长庚循着那声望去，只望见龙台，龙台后却未见到圣上的容颜。
再定睛一看，便看见乔公公在龙台边上朝自己招手，不敢怠慢便走过去。
方一站定，胸中惊诧如波涛汹涌袭来，而后便复又打在了自己身上，叫他从头到脚都冰凉透顶。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宋将军，朕的好爱卿，朕...朕...”
本以为圣上会劈头盖脸便将他骂个不是，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圣上骂着，他便小心听着，能将一条小命捡回来，便是让他挨上十天十夜的骂也成。
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此时，圣上竟然红着眼眶，好似哀求般看着自己。
只是说了几个字，便哽咽在喉，喉头颤动，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都化作了两行清泪，滚入尘土。
悲鸣之声，似轻轻被人拍打着的风箱，一声沉闷，一声压抑，裹着听奏者也被拽入无望的苦海中。
沉浮却没有希望，只是一下下落着，被无边痛苦悲哀挤压着，连一口气也喘不过来。
“朕…不怪木兰将军，可朕…只求你一件事，帮朕…帮朕将朕的弟弟找回来。”
圣上那苍白得近乎褪了血色的手，一下搭在宋长庚手上，似有千斤之重，几乎压垮了宋长庚的身子。
“皇上…此事，臣…”
此等大事，袁率岂敢仅凭一块玉佩便认定王爷已死，自然是将襄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王爷踪迹。
加上那几个守城士兵都是亲眼所见，那火球就砸在了王爷站的位置。
可叫宋长庚如何开得了这口。
“臣定尽力而为！”
芸宫娘娘赶到的时候，承胤已经对着院子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了。
自从承煜战死的消息传开后，芸宫娘娘最担心的便是圣上。
世人只瞧见承胤如何管教那不听话的小王爷，便是好不容易一同回宫来过节，也是终日里板着个脸要训人。
可背地里呢，还没到年关呢，就开始差人去城里搜集一些珍奇异宝。
自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总是待不住的小王爷，不就是想让承煜在宫里多待些时候。
越是接近元宵，又开始想法子将人多留几天，一会儿说路上积雪太厚，走了不安全。
一会儿又是说道上劫匪猖獗，还是过了风头再走好些。
总是拖到二月二，才慢慢悠悠地让承煜出宫。
就算是出了宫，也一颗心吊在那远在千里的承煜身上，但凡从楠凰城来的信件，总是比折子还要重要些。
总是立马便拆了，看完便总是说着等过年了非得好好再教训这不懂事的小王爷。
嘴上说着凶狠，可手里却小心将那信收起来，放进一个小格子里头。
若是细作溜进宫里，怕是以为里头放的别是什么边防部战图之类的。
谁能想到，全都是记着承煜一言一行的信罢了。
若非有天下百姓的担子压在承胤身上，怕是能将承煜宠上天去也难说。
“皇上？”
蹑手蹑脚地走到圣上边上，见他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思虑。
“皇上？”
复又轻声唤了一句，竟好像打碎了圣上的梦一般，就见到圣上浑身轻颤，茫然地回过头来，勾了勾嘴角，竟是比哭还难看。
“来了？”
承煜没了，芸宫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在这宫里唯一能同她斗嘴的人都没了，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承煜。
没想到，竟已是天人永隔。
“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
“弘儿呢？”
“太医开了药，好些了。”
不知道怎么，承煜战死的消息传到了承弘耳朵里，这可了不得。
承弘自幼便同承煜的关系亲着，好得就如同亲兄弟一般。
哭闹着便要去襄城，去亲自将承煜找出来，好几回都偷溜着跑到了宫门口，又被抓了回来。
如此几次，便心神耗费过大，一下就直接栽在了地上，吓得芸宫娘娘差点背过气去。
赶紧叫了太医，虽说没什么大碍，可却每日都睡多醒少，就算醒来也是哭闹不止。
没几日又起了高烧，太医们都兢兢战战，生怕没把小皇子给治好，到时候皇上那怒火可就有的发了。
好在今日吃了药，烧倒是退下去了。
“皇上，立冬了。”
像一根棒槌，一下击中了承胤，仿若间好似才感觉到，离接到那封信起，已过了这么久。
可宋长庚仍旧是半点消息没有传来。
承煜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一片叶子，乘着风，打着转就落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孤零零的。
永康六年，缙王逝，举国同丧，民间三年禁烟火，食寒食，不得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至此，缙王的一生在史官手里便算完了。
好久没写正剧，写一句停一下，写一句停一下,心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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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战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