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 第93章 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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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持续不断的雨。

武空岚坐在女生宿舍门前的台阶上，等到凌晨四点时，终于等到了翻窗下楼的仲纤纤。

他们两个居然还算有点浅薄的默契。

“校园里花草树木的走向，是你调整的吧。”武空岚见她来，直接说道。

之前记忆未恢复时，他看不懂仲纤纤一直在忙什么，只能看出校园建筑的排布有些诡异，因此下意识认为这些是枝颜记忆的映射。如今想起两人独闯魔教的事，他才确定遍布在学校中的符咒是“调和”。

“呦，总算是想到有关我的部分了？”

仲纤纤伸了个懒腰，见凌霜不在，缓步上前，站到武空岚身边。

“和我一起手刃仇人的战友，当然记得。”武空岚没什么叙旧的心情，直截了当问她：“枝颜提过的‘人血作墨骨作柴，保我全家代代兴’，是血宿差点要你命的那种邪术吗？”

听到这句话，仲纤纤面上的散漫淡了些，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枝颜一个正统修仙的小姑娘，怎么会对这道恶咒印象这么深刻？

沉寂的气氛在沉默的两人间游荡，仲纤纤和武空岚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这会不会就是她的死因？

如果是这样，那么谁都找不到她也就不奇怪了。但另一个放在图书馆中的换身咒又要怎么解释？

见武空岚脸色越来越难看，仲纤纤双脚一勾，随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托腮道：“主上，咱们俩在这里束手束脚，一是为了防止大规模人员伤亡，二是为了送走枝颜妹妹，你还剩两封信没找到吧？”

“嗯，还差红妆和…凌烨的信。”

武空岚伸出手，任由雨珠敲打指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站起身，眉峰压的有些低，本应深情的桃花眼中不见焦点，无缘无故给人带来一种不合年龄的压迫感。

“我布阵‘调和’，用法和之前不太一样，学生们身上长的那些东西有点麻烦，要是就这么放出去，保不准又给‘生命’创造什么发挥的余地。你要是有机会，就把被污染的人凑到一块，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仲纤纤道。

黑夜将尽，天边已经泛起浅薄的晓色，却怎么也冲不淡遮空的乌云。

武空岚和仲纤纤简单交流了接下来的计划，终于舒心了些许。

“这地方的运行逻辑大致明了，我会尽快找到剩下了两封信，然后，该轮我们反击了。”武空岚总结。

“别急，”仲纤纤喊住了准备跑的武空岚，“你那符咒我学了几千年都没背会，记得帮我检查一遍。”

武空岚：“……”

仲纤纤：“要是调和变夺生，那笑话可大了。”

武空岚：“……”

舒心个屁。

凌晨五点，武空岚回到宿舍，对着宿舍里凭空出现的三把伞皱了眉。

或许是受昨天发出消息的鼓舞，今日清晨宿舍里的学生都醒的格外早，要不是还有门禁的限制，他们恨不得五点就到教学楼，遵守所有校规，早日回家。

只是不知道这三把伞是忽略了武空岚的存在，还是每个宿舍的标配。

武空岚想了想，在宿舍群中发出了疑问。

……

武空岚：大家宿舍里都有几把伞

a班-方行：哥们怎么不写班级

a班-方行：握草三把，这一会怎么去？两个人一把会淋到雨吧！

这话说出来，大群里瞬间死了一样安静，好久没人吭声。

随后是爆炸似的信息轰炸。

有抱怨的，有骂的，还有要求他人把伞让给自己的，群魔乱舞，武空岚合上手机，放任他们发泄。待提示音平息后，他又打开了手机，从晚上就盘旋在他脑中的问题一直挥之不去，让他迟迟不敢下结论。

按照尸体手里的提示，接受学校的规定，行尸走肉般走进湖底，真的能得到解脱吗？如果这方法正确，那线索为何会出现在尸体上？

显然是有问题的。

放眼整片校园，只剩下4014和人工湖还未调查，按照纸条上的三天期限来看，他还有一天时间。

确定好行动规划，他立刻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输进去。

……

武空岚：从湖底离开不一定是真正的逃生道路

武空岚：可以优先将伞分给前两天都遵守校规的同学，剩下的人耐心待在宿舍，等待我们的进一步探索

武空岚：没有遵守校规也不用担心，我们会破除整个学校，将所有人送回家去

e班-徐瑞峰：不是你谁啊？凭什么指挥我们

d班-魏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能带我们出去？

a班-邹韵：过分了吧

a班-邹韵：人家几个拿生命换的情报，你们不信就不信，别在这发癫

d班-魏晓：我们也没说啥吧，问问都不行？什么土皇帝

b班-王中驰：就是，哥们你班级都不写，咱也不好信啊

c班-番雄图：有本事就别信也别靠人家，怎么着人家辛辛苦苦救你还得被你指着鼻子骂

……

……

在学校中压抑的精神压力实在需要一个发泄口，短短几分钟时间，群里就洋洋洒洒吵了好几十条，武空岚懒得和这些争吵声计较，就又发了一条。

……

武空岚：不服的可以过来和我打一架。

……

这下，世界安静了。

正当武空岚想着怎么把4014薅出来时，4013的宿舍门打开了，范骁瑜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模样，他看到门口的武空岚，惊讶道：“武哥，怎么不进去休息？”

武空岚摇摇头，问他：“4014怎么进，你有头绪吗？”

范骁瑜敲了敲自己脑袋，回忆了之前的经历。

“它第一次出现在第一天晚上，听成俊说，厕所那边出现了镜子？第二次是在那个黑糊糊的教学楼……”

想到之前的经历，范骁瑜瑟缩了一下，底气不足道：“不会是每此有异变的时候它才会出来吧……”

“行，我知道了，回去睡吧。”

站在窗边的青年侧过身，与范骁瑜视线相碰，范骁瑜看到他的瞬间怔愣了一下，总觉得眼前人有些奇异的陌生与模糊感。

怎么会呢？范骁瑜及时止住了自己那不靠谱的直觉，尬笑两声说：“不睡了，快到上课时间了。倒是你，一晚上没休息吧，有我们几个在呢，你先睡会儿再说？”

“不用，你们今天待在宿舍里。”

范骁瑜：“啊？不去上课吗？”

窗外乌云密布，连绵细雨如绢，空气粘腻湿热，不少水滴凝聚在玻璃上，聚成缕流下，人处在其中，心情不知不觉就沉郁下来。

或许是因为校规的警示，武空岚对这场雨格外反感。

“回去留在宿舍，空调除湿开到最大。”他强调道。

范骁瑜呆立片刻，看向武空岚的眼中带了些担忧：“武哥，你真的没问题吗？”

武空岚道了声“放心”，伸出一只手，漆黑的物质聚集于掌中，形成球状，跃动不止，不断发出滋滋的响声。

下一秒，黑笑笑化作近一人高的长刀，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我能有什么问题？”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拿刀的手腕，纯黑色刀锋舞动向前，发出了巨大的音爆声。

“只不过时间不经等，准备暴力破局罢了。”他解释道。

范骁瑜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看去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刀明明什么都没有砍到，空气中却出现了一道突兀显眼的裂缝，露出了黑灰色的内里，就像是某些科幻大片里凭空出现的虫洞。

武空岚调整了站姿，双手握刀，又是一记猛击！

玻璃碎裂声空灵响起，像是和他们隔着一层本不存在的水膜，经过层层削减才传到耳朵里。此时，眼前的空间碎了成了一块不规则的空洞，内部暴露出来的，正是陈旧腐朽的4014。

“这是……什么原理唔？”

范骁瑜被从身后袭来的赵明曦捂着嘴拖了回去，一边拽还一边训他：“别过去添乱。”

武空岚敛眸看着眼前的空洞，毫不犹豫地抬腿迈了进去。

什么原理？

一个隐藏起来的、无主的空间局域，他认为4104在那里，它就必须在那里。

我思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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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不对劲。

除了已经失去理智的学生和死去的学生外，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感受。

前几天内，即使有人死亡，那也是小范围内的事故，虽然令人唏嘘，但并不至于让人绝望，学生们仍在按部就班地惶惶度日。

然而雨水一下来，就像天塌了个口子，让人心一下子浸在了潮湿呛人的空气中，喘不过气来。

一个宿舍只有三把伞，却有四个人，争执在所难免，不过鉴于武空岚提前在群里发的那些话，这点争执还升级不到流血冲突的级别，最后宁墨和杨涵一个个宿舍调解过去，终于是说服了大部分学生。

宁墨发信息问了女生宿舍，确认情况大差不差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些，赶早读是铁定要迟到了，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到宿舍开启除湿，爬上了床。

窗外雨水不断，在窗户上汇聚成水流，蜿蜒垂下，杨涵打了个哈欠，浑身没力气，刚找个床铺坐下就差点睡过去。

他撑着一口气问：“咱们今天没有安排吗？”

宁墨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闭目养神，闻言解释道：“武空岚让我们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刚才与人社交的过程中，宁墨对这位朋友可谓刮目相看，身为入界者，杨涵的能力……粗略来看能打五分之一个夏瑾。但他安抚人心的话语极其专业，官话一套接一套，把定心丸直接塞到人的怀里，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的孩子。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杨涵靠在栏杆上，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迷迷糊糊问：“真的……没问题吗？”

无人答话，宁墨在电梯中消耗太多，此时已经睡过去了。

杨涵本想回自己宿舍再休息，但似乎是空调吹的风太舒适，周围的环境太静谧，他放松了警惕，拥抱了不知名的床铺。

另一边，范骁瑜和赵明曦也同样昏昏欲睡。

操劳两日，赵明曦就算再怎样强大也是个人，今日一醒便头痛欲裂，把范骁瑜捞回来已经是极限了。范骁瑜的状态也差不多，连续的奔波对于他这个整日宅在宿舍的废物大学生还是太超前了，现在浑身酸痛无力，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雨水啪嗒啪嗒敲打窗户，汇聚成缕，熙熙攘攘拥挤着流下，偶尔停滞在窗沿，还会努力往里渗入一些，散发出雨水的腥气。

申屠成俊被吵醒，原本准备去上课的脚在看到各位昏睡的室友后又缩了回来，他莫名觉得今天的空气潮湿得呛人，呼吸起来像在泳池里呛了口水一样难受。于是他爬下了床，拿干毛巾和衣物堵住了冒水的窗户口和门口，把除湿开到最大的同时还降低了温度，终于安心地躺了回去。

宿舍里昏昏沉沉，与教学楼里晃人的白炽灯遥遥相对。竟无一人发现，本该喧闹的早读现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生气。

雨露拍打不停，滋润大地，引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