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 第59章 实验室

这座建筑里，甬道幽深，错综复杂。武空岚跟着沈轩来回穿梭时试着计算了他们的行走路线，很快发现了某些不对劲。

按照距离来算，他们此时已经再次回到了原点，但显示出来的房间结构却与之前所见完全不同，就像一个不断延伸的莫比乌斯环。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疑惑，沈轩关心地问了一句。

“这里的房间构造一直在变吗？”武空岚不解道。

沈轩推了推眼睛，少有地耐心解释道：“你入界时间太短，对‘收容物’这一概念还不太了解。在华国，法律上硬性规定：所有性质特殊的物件，无论是国家所有还是私人持有，都必须上报登记，以便管理，我们统一称它们为‘收容物’。目前，我国已登记638549件收容物，全部受到法律保护。”

这么多，怪不得当时袁柔语说没人能记得全。武空岚暗想。

“你脚下的大楼名为#20梦中的居所，源自大多数人对童年时所做之梦的回忆，是一栋走廊和层数都可以无限延伸和增加的建筑。它于2058年通过稳定性检测后正式投入使用，用于办公和收容。”

“至于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

沈轩指了指面前合上的门，拿出了一张材质有些特殊的纸递给武空岚道：“#245契约纸，签过字后即刻生效，如果你违反其中条约，总部会立刻收到消息并对你实施追责。进入之前，先签个保密协议吧。”

武空岚接下了契约纸，确认过内容后干脆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契约纸上墨迹一闪，标志协议的确认。

跟随着沈轩的指引，很快，他就见到了门后的事物——#11天经地纬。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地球仪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熠熠生辉。

它的球面上除了耳熟能详的世界地图外，还有几个鲜艳的红点，遍布在经线和纬线的交汇处，仔细看去，那些红点上都标注着一行字：“××实验室”。

据沈轩介绍，这个地球仪算是一个高级版的传送装置，只要输入相应实验室的坐标，就能迅速抵达那座实验室，为他的管理提供了很大帮助。

联通华国136座顶级实验室，无任何条件限制，可随时跨越地理位置的差异进行传送。这东西功能之强大、使用之方便在世界上绝无仅有，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不过这些离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太遥远了。

沈轩输入坐标，天经地纬立刻快速运转起来。

没一会，白光闪过，武空岚便感觉到了在第三场梦中进入空间局域一样的挤压感。再睁开眼时，他已经抵达了距离刚才位置足有二百多公的一座实验室——华中平原实验室。

实验室地处郊区，却建得很气派，美轮美奂，有些像国内顶尖大学的校门。门牌下还标着一行字：民俗宗教相关习俗与习俗衍生物研究中心。

除此之外，门口还有一块刻了字的石头。

“晦客观存在。”

“一切事物皆可用科学解释。”

短短两句，振聋发聩。

武空岚和沈轩进入大门后，很快有工作人员出来迎接，领着他们七拐八扭、目标明确地走向了一栋白色建筑。建筑内，各种精密仪器眼花缭乱，彻底刷新了一遍武空岚对“民俗研究”的认知。

“这个切片是什么？”

他站在房间正中央，看着面前足有三米高的肉质标本，不由得问道。

“哦，这是我这次想带你来的目的之一。”沈轩沉稳地开了口。

在他说话后，武空岚注意到：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有些震惊地看了过来，不知是什么缘由。

“平胜路的冥婚事件已经有了初步调查结果，我听说你也是亲历者之一，所以趁此带你来见识一下相关研究成果。”

“在你面前的，是平胜路的晦物之一‘天众’的横切面。”

冰冷的载玻片夹杂着血红的肉丝，冰冷而神秘。密密麻麻的肢体切片间，有一个人形轮廓格外明显，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说，天众的构成就像一朵盛放的蒲公英，中间的人等同于柱状花序，在用自己的血肉支撑无数肢体向周围蔓延、盛放；周围的肢体则像是生长的伞状花瓣，将人体保护于其中，不受外界伤害的同时，也隔绝了他与外界的交流。

如果……让我来制造天众，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吗？

很快武空岚就得出了结论：不行。

如果他想让人身上长出多余的肢体，不仅需要让人待在自己的空想域里，还必须借住人本身的干细胞和营养成分来构造骨骼和肌肉。想要造出天众这样的肢体茂盛的怪物，并保证它的活性，可以说是无源之水、天方夜谭。

嗯？

脑子里想法还没过完时，武空岚突然又注意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一颗灰暗的珠子。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轩适时讲解道：“平胜路最初被评为‘灾殃’级别的特殊区域，你知道原因吗？”

武空岚诚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包围平胜路的结界是一块空白的扭曲回廊。”

“它与乌尔达梦境的性质相同，能够在平胜路周围形成巨大的思想局域，吸引普通人进入的基础上还能排除所有入界者。单从危险程度上评判，这样的物品确实称得上是‘灾殃’。”

说罢，沈轩转过头看向武空岚。他的镜片映着地面的反光，一时让人有些看不清神情。

“短短一个月时间，两次与扭曲回廊打交道，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

“……”

果然，堂堂华国执政官亲自带自己来参观被列为国家机密的实验室，绝不仅仅因为“师叔”这层关系在。

第二层梦境记忆中，他战胜了那个令人恶心的黑煤球域主后，白发的女人称他为“深渊之主”。

在长满蘑菇的地下甬道里，那些蘑菇说：“这是您的扭曲回廊”。

和诺登斯、露露打交道的第三层梦境里，他将精神与“里界”的天地交融，获得了在一定区域内掌控一切的力量。

整合这些信息，不难判断出他自己就是扭曲回廊的主人，更有甚者，他自己就可能是这两起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惜，记忆拿回来的还是太少了。

未清楚全貌之前，武空岚自然是选择隐瞒身份，寻求更多的情报。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任谁来都挑不出错的、善意的笑容道：“那我还真是又幸运又不幸。”

“初出茅庐，就见识到两位执政官的实力，我大概算是入界者里独一份了？”

“呵，朝恨雪你确实是见识到了，不过想见识龙延的实力，你还是早了点……”

沈轩顺着武空岚的话说了下去，跳过了刚才略有些紧绷的气氛。

从沈轩口中，武空岚得知梅拉赫斯克“复活”了全部在梦中死去的入界者，现在回国的入界者中活人和死人混杂，十分难处理——如果他们直接杀死那些活死人，梅拉赫斯克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们，把矛盾转移到对伦理的讨论上，从而让国际忽略他们收集情报和救援不利导致大量入界者死亡的事实；但若放任不管，谁知道爱缇娜会不会在那些人身上动些手脚，危害国家安全？

对此，沈轩看上去并不慌张。

“梅拉赫斯克的惯用手段罢了，放心，这次被派去谈判的是个神棍，最擅长和对面打太极。那些活死人也会通过秘密处决或是带上桎梏的方式妥善安置，国家会尽量依据人道主义，给予他们和他们亲人最合适的处理。至于你们这些新人入界者，好好修养，以后的世界形势只会更复杂。”

武空岚：“为什么这么说？”

沈轩：“扭曲回廊现世，里界必有大动作，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各国肯定没一个是轻松的。”

……

坎德列境内，扑克书内会议室。

无数的高层人员围成环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圆心处粉发粉眼的少年。

他乖巧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质问。

“在乌尔达梦境中，你是否出卖组织情报，背叛同伴？”

“否。”

摆在他面前的测谎仪像坏了一样，毫无反应。

提问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在乌尔达梦境中，你是否与两名华国人同行？”

“是。”

“他们是否拿走了‘梦核’？”

“否。”

“梦核是否已经被破坏？”

“是。”

……

回答完一连串问题后，人群逐渐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在评判着什么。

看着少年攥紧的双手，一名坐在提问者左手边，斜带着巨大黑色淑女帽的女士不太乐意地开口了。

“我的手下没有任何问题，黑国王，你这样审讯犯人的方式该停止了。”

被称作“黑国王”的青年面色沉了沉，没有回应她。

他的提问还在继续。

……

“是谁破坏了梦核？”

“和我同行的华国人。”

“他叫什么名字？”

“……”

科林没有回答。

“他叫什么？”黑国王就像是抓到了他的要害，语气急促了起来。随着他的发力，圆圈上方的气压陡然增大，压得科林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正当他想再次开口时，突然有人急匆匆闯进来，俯身对黑国王低声说了什么。

只见高台上掌权者的表情骤然僵硬，圆圈上的气压也随之一松。

高台上传话人话落的下一秒，像是掐着点到来一样，一道影子挡在了科林面前，引起了一片哗然声。

谁都没看清他的身影。

来人黑发黑眼，面如冠玉，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个很正统的华国青年。

面对满座的扑克书政要，他半分不惧，不卑不亢道：“华国执政官候选人之一，摆渡人夏从复，前来回收华国收容物。我已于四十分钟前通报过守卫，迟迟不见回应便自己进来了，还请见谅。”

黑国王的脸黑得吓人，却丝毫不敢发作。

面对夏从复的要求，他只好再次看向科林，问道：“你是否持有华国收容物？”

科林沉默了几秒，答道：“是。”

测谎仪没有回应，证明了他所说属实。

于是，这场审问被迫终止，科林被自称夏从复的青年带出了会议室。

两人走在洁白的走廊里，相对无言。

“你就是科林？”

夏从复率先挑起了话题。

“对。”

科林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回答道。

“行。我受凌烨先生所托，来替他取回耳坠，东西在你那儿没错吧？”

科林深吸了一口气，手上钢铁一聚，化作一柄泛着寒光的尖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锁骨。

血液喷溅，白骨显露。

他将手伸向了血肉模糊的肩颈中，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颗艳红色的耳坠。

他竟然将耳坠藏在了身体中！

夏从复有些怔神地接过耳坠，许久，才认真地替凌烨说了一句：“谢谢。”

看着科林苍白的脸，他有些不忍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华国可以立刻对扑克书施压，安排你无代价退出。据我所知，凌烨和武空岚都很想招揽你。”

“不用了。”

一身粉色的少年摇了摇头，半分不见入梦前的傲气与活泼。

“我在这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他低声回答。

……

英蒂尔兰境内，圣玛丽安天主大教堂。

一名十**岁的少女站在慈悲的圣母像前微微躬身，看上去虔诚而圣洁。

她披着一身白纱，棕黑色是长发发尾微卷，面上有些微小的麻子，却丝毫不掩她的美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她的面容都泛着一股圣洁和悲悯，像是真的圣女降临人世。

一名修士打扮的男人勾着腰站在她身后，低声下气地向她报告。

“您的同伴已全部脱离生命危险，只需几天的恢复就可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至于另一件事，您所提到的‘欢胤’属于鸣司的正神之一，我们实在难以展开对祂的调查，还请您见谅。”

少女点点头，继续仰望着阖眼的圣女像，神情专注，不知在想什么。

修士站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仍一言不发，徒留冷汗涔涔的修士弯腰站在她身后，一动也不敢动。

微风掀起她洁白的衣角，如梦如幻。

“你退下吧。”少女轻声说。

修士一下子回了神，他如蒙大赦，急忙对她行礼告退。

“是，玛利亚女士。”

……

贝尼亚境内，切卡摩耶贫民区。

一名亚洲面孔的男人不管不顾地在街道内疾速狂奔而过。

他频频回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再匆忙间，他掀翻了不少摆在路边的水果摊，撞翻了不少骑自行车的行人，引来了一阵阵的咒骂声，然而他对此置若罔闻，仿佛身后追赶着的是某些灭顶之灾。

狼狈不堪，胆战心惊。

一片狼藉的狭窄街道被他践踏过后的几分钟内，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缕飘扬的长发。

高马尾的青年衣冠楚楚，穿一身改版的华式西装，打一把漆黑的遮阳伞，不紧不慢地跨过了地上散落的瓜果。那张脸实在过于干净和俊美，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了不少人的侧目。

只是，他的惊才风逸在所有人眼中都不过惊鸿一瞥，只消半秒，那身影便如风一般消失不见。

仿佛一切不过是人的错觉。

……

华国境内，青云宗。

有一青年提着长剑，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剑道一系的学院楼。

“师兄！咱导师呢？我找他有事！”

“急什么，急什么？”

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揉了揉身上的常服，又往面前电脑上输入了些数据，才转过身搭理他。

“什么导师，按辈分你应该叫‘师尊’。”

何疏：“对着导师那张年轻的俊脸叫师尊，师兄，你真不怕有学妹受小说影响和他开展一段凄美的旷世绝恋？”

孔隽永：“……”算了，这辈分爱怎么算就怎么算吧。

何疏：“不对不对，师兄你在干嘛，咱导师人呢？”

孔隽永无奈扶额道：“最近‘一线天’准备对外开放，导师受邀去考察剑意了，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说吧，有什么事？”

何疏：“不会吧，一线天要开？到时候肯定又是人员爆满，那群来观摩的特种兵早上四点就开始排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孔隽永：“所以我们这几天才都在赶大作业，真等闹腾成那样，别说测试飞剑平稳度了，给AI剑跑个代码我都怕他们给我带偏。”

何疏：“……”

他们口中的“一线天”其实是一座被华国帝圣劈成两半的山峰，这一剑威力巨大，剑意残留千百年不散，需定时维护的同时还需经过特殊处理后才能对外开放参观。

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通过裂缝后正好能够看到升起的日月，霞蔚云蒸，美不胜收。因此每次开放都是一场腥风血雨，踏上青云阶来观摩的人数不胜数，几乎能把山峰踏平。

不过这对何疏这些在这里求学的人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对，扯远了！”何疏突然反应过来，继续补充自己之前的问题：“其他长老呢？我有话要问！”

孔隽永：“……”这会儿又“长老”上了。

这位师兄礼貌地翻了个白眼，帮自家学弟查询起来，但很快，他面上凝重了起来。

“现在有空理你的前辈只有一位。”

何疏窥了眼他的脸色，感觉有些不妙。

“谁？”

“李舒皎师祖。”

几番御剑，孔隽永领着何疏找到了李舒皎。

她耳带两个紫月耳坠，面覆白纱，美艳如画，身上气息却冷如寒冰，一靠近，便让人胆颤心惊。

“何事？”

无喜无悲的声音响起，激得何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世间仅存的无情道。

像一座深不见底的高耸冰山，仅是这样面对面站着，就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

但不论她再怎么强，现在都只能算一名教授。

何疏调整了一下心情，斟酌着开口问道：“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疑似‘诏日诀’的剑法，想向您请教一下，《诏日诀》真的只有帝圣使用过吗？”

李舒皎闻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他缓缓抬起了手。

何疏不解地望向她。

“事关重大，应立刻搜魂查看。”她道。

何疏头皮猛地一炸。

搜魂？！那东西不是早就被官方规定只有对死刑犯才能使用的禁术吗？他只是提了个问题而已，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

但李舒皎面上不见半分变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注意到她的动作，孔隽永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瞬间挡在了何疏面前，冷声道：“师祖！搜魂早已被明令禁止，请您自重！”

李舒皎不为所动，指尖一点，眼看就要发动术法。

危急关头，一声悠远的钟响带着厚重的历史感和警告意味传来，止住了李舒皎的动作。

“是吗……”

李舒皎身上灵气一滞，缓缓放下了手臂。

她仍然面无表情，却似是在叹息。

“我连处置弟子的权利都没有了啊……”

何疏抖着腿被孔隽永捞了回来。

“不是！她也太恐怖了！我就问了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她要干什么？搜魂！我都不敢想要是没有大月氏姐姐在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太恐怖了！”

孔隽永：“……执政官月氏寒时，你又叫上姐姐了？”

何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问题是犯天条吗？我不问了还不行吗！我梦境总结报告和论文还没开始写呢！”

看着咬牙切齿的学弟，孔隽永贴心提醒道：“还有十七篇实验报告和隔壁枪法智能化基础选修课的大作业。”

“……”

何疏瞬间哭天喊地，有关“诏日诀”的问题在他这里很快不了了之，被他抛在了脑后。

……

半天过去，武空岚终于完成了这次特殊的参观。

同时，他也得知了不少有关平胜路的事情。

最初的受害者，是从点入一条红色的不明链接开始产生的。从那时开始，他们的脑海里就不断被植入一条想法：穿上红色的衣服，在平胜路自杀。

他们的死亡为陆芷兰提供了最初的力量，也激发了众人的恐惧心里，让空白的扭曲回廊能够趁虚侵入，将整条街都卷入其中。

陆芷兰的思想控制了整个扭曲回廊后，便可以不断复刻她记忆中的那些怪物和场景，达到杀人的作用。

“但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为了杀人吗？”武空岚不解道。

“目前的调查还不能确定具体原因，不过，不少研究人员都倾向于她是为了祭祀某位神明。”沈轩道。

所以说，最后还是拐回了邪神这一概念上。

除此之外，平胜路事件和圆桌会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从沈轩的意思来看，调查院认为：空白的扭曲回廊是这场事件里唯一与圆桌会有联系的地方。

不过在武空岚看来，那间恐怖的酒店和镜子中的女鬼同样可疑。

之后若有机会，就再回去看看吧。

告别了沈轩后，辗转几番，武空岚终于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

恍如隔世。

他站在门前，搭上门扣时，竟隐约生出了些近乡情怯的心情。

原来他随口喊出的“先生”真的是先生。

我该……怎么面对他？

直接挑明身份，还是继续隐瞒？

九年如梦一般美好的生死相依，在深渊中如附骨之蛆一样的绵长思念，两段记忆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纠缠，当真是刻骨铭心。

武空岚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可惜，现实让他失望了——别墅中空空荡荡，只有夏瑾蜗居在自己的书桌前奋笔疾书，与圆锥曲线和导数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听到门响后，她蹦蹦跳跳地出去迎接，却见武空岚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夏瑾：“？”

夏瑾：“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夏瑾：“暴打伪神，顺利归来，在入界者圈子里名声大振，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只见武空岚轻叹一声，有些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恹恹问道：“凌烨呢？”

“哦，他回来带上宁墨后就又走了。先生也真是……向来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天天都在忙什么。你也别等了，他这会说不准在哪个国家呢。”

满心欢喜扑了个空，武空岚只好暂时放下了期待。

“凌烨回来后记得通知我。”

武空岚眉目间有些挥之不去的郁气，匆匆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又离开了别墅，徒留夏瑾一人在原地发愣。

怎么感觉……出去几天，这人连身上的气势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