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朔 第14章 空想家

再回到别墅，武空岚手中已经掂了无数大包小包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凌烨的散散步和逛街是一个意思。

只见凌烨换了一身高定的休闲西装，左耳上坠一抹艳红，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与出去时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英俊潇洒，着实是令人羡慕的衣品。

武空岚放下手中的盒子们，一件一件打开，里面有钟鼓馔玉，金银珠宝，也有零食小吃，甚至有玩具和游戏卡带。

夏瑾听到声音，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她早已见怪不怪，将小手伸向了无辜的零食。

武空岚盯着她。

夏瑾的手顿了一下，感觉被盯的有点不自在，疑惑地看向他。

武空岚见凌烨不说话，只好解释：“快吃饭了，现在吃零食就吃不了晚饭了。”

“呃……”夏瑾一时卡顿，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完全没考虑过请客人吃饭的问题。

哦现在不能算客人了，现在算她的组员。

武空岚放下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蔬菜和肉类，看向面前的两人。

很明显，这里没人会做饭。

他认命地走进了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厨房。

等他再端着饭菜出来时，夏瑾和凌烨已经把东西收好了。

凌烨又换了一身家常服，头发用一根簪子挽在头上，悠闲地靠着沙发，偶尔还指导一下夏瑾的作业。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饭菜虽然达不到饭店大厨的水平，但作为家常菜还是很好吃的，夏瑾咽下了一口番茄炒蛋，惊叹：“你还有这手艺！”

武空岚笑了笑，没有接话，有些庆幸之前自己和老爷子学了两手。

三人围坐在桌旁，夏瑾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饭菜，凌烨和武空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氛围温暖而舒适。武空岚倚靠着沙发，只觉得脑中的声音被渐渐压下，这里居然让他有了点“家”的感觉。

老爷子啊，他想，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下家。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了晚上。

夏瑾主动替洗碗机揽下了洗碗的重任，凌烨画了个符，桌子上的污渍立刻烟消云散。

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愉快的晚间放松时间，不过，正在此时，武空岚通讯终端一响，他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尊敬的武空岚先生，您于今日下午14：32进行的天赋检测结果已出，您的天赋偏向为：“心性”，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信任与支持，欢迎您的下次到来。”

夏瑾惊了，“等等，心性？你和朝恨雪小姐是一个方向的？不是，你怎么看都不像个奶妈啊！”

武空岚也挺惊讶的，因为紧接着，他接到了第二条短信。

“尊敬的武空岚先生，您于今日下午14：32进行的天赋检测结果已出，您的天赋偏向为：“空想”，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信任与支持，欢迎您的下次到来。”

“两种倾向，还是两个稀有玩意儿…天哪……”夏瑾喃喃，“先生你还真是招了个吉祥物进来。”

武空岚问道：“之前只听见你提了一下，什么是‘空想’？

夏瑾一时间卡了壳，如果武空岚没有空想的倾向，她大概会直接脱口而出：空想是一群天天坐在一起夸夸其谈，只会对各种事情评头论足的人们，可是武空岚的测试结果一出，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凌烨给出了合理的解释：“空想者认为万事随心，一切自身为中心，以思维影响外物。听上去很强，但至今为止最强的空想者也只能和初入门的修道者碰一下，实力太弱，因此不成气候。”

“它出名的原因来自‘座谈会’——一个由空想者组成的组织。这个组织没什么实力，但经常活跃在各个帖子之下，发表一些离谱言论，因而将‘空想’带入了大众的视野。”

“对于之前说的三种主流入界者，由于力量的存在形式，你入界后可以轻易分辨出普通人和他们的区别。而‘空想’与‘心性’这两种道路与主流入界者不同，普通人与入界者之间几乎看不出区别，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夏瑾狂点头表示赞同，她拍了拍武空岚的肩膀，鼓舞道：“如果能凭心性入界，再加个空想辅助……诶你这起点比朝恨雪小姐还高呢，加油啊，少年，目标是国家级选手！”

她想着想着又笑出声来，“嘿嘿，有远程，有近战，有辅助，有治疗，我们‘木槿花葬礼服务办事处’真是太完善了！”

……

武空岚和凌烨脸上的笑容上同时出现一丝不自然。

不知不觉暮色已深，已经到了武空岚起身告别的时候了，夏瑾盯着他，难得有些依依不舍。

凌烨倒是直接挽留：“有点晚了，不如直接留下吧？”

武空岚离开的身形一顿。

凌烨接着说：“不用担心麻烦，二楼空房间很多，为了方便，你之后最好搬过来住，入界者想要提升实力，光靠自己摸索可不行。”

武空岚仍然拒绝了，芝士还在家里等他，现在直接搬来还是太早。

他谢过凌烨，和两人告别后，披着月色回到了熟悉的屋子中。

时间一晃三天，这三天里，武空岚联系上了赵明曦，他在宿舍群里报了平安，同时说了自己女朋友因意外去世的事，另外两人忙不迭安慰他，根本没人深究他的事情。而他和武空岚交流也一如往常，好像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看着赵明曦发来的消息，武空岚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由于保密协议的存在，他没法去细问，只得作罢。

很快，夏瑾那边定好了葬礼时间，8月11日。

这一天武空岚起了个大早，赶到了别墅，和夏瑾一起筹备葬礼事项和核对流程。

今天的别墅中多了不少人，他们有不少是爷爷之前的战友或朋友，由于老爷子有意让他远离入界者，所以他与这些人并不熟。他客客气气地向他们问好，人们皆表示哀思节哀之意，倒也没什么变故。

令武空岚惊讶的是宁墨也在场，他一身黑衣，不偏不倚立在墙边，静静看着摆在花束中的棺材，不知在想什么。

下葬的区域是早就选定好的，依老爷子的遗嘱，他的墓与他曾经的战友和儿女一起，葬在烈士陵园中。

时辰到了，一辆辆黑车从院中驶出，将棺材运往陵园，武空岚在夏瑾的陪伴下，在落葬的墓穴内焚烧了少量黄纸，为老爷子“暖穴”。

随后是“摆位”，“盖银”，放随葬品，武空岚心无旁骛，极为认真地将这一件件做好，周围人皆垂目，真心实意为这位英雄送行。

然而到“封穴”之时，异变陡生。

分不清是脑子里还是外面的呓语声一瞬间放大，在这寂静而肃穆的地方宛若惊雷，武空岚的手一停，有些痛苦地俯下身去。

夏瑾仿佛早有预料，她神情严肃的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双手结印，发力往下一压，一朵朵彼岸花样式的花纹瞬间爬满了她的双臂，周边声音一下被她压了下来。

完成这一切，她开口低声对武空岚说：“拿好你的红绳和铃铛，和武爷爷好好聊聊吧。”

武空岚捏紧红绳，跪坐在墓前，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他已经坐在了一片彼岸花中，漫天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把此片天地映成了红色。在他的对面，老人正慈祥地笑着看他。

老人仔细地看了看武空岚，感叹道：“让夏瑾那姑娘来帮我举办葬礼果然是对的，我都入土了还能再来看看你，真不愧是夏家。”

武空岚看着他，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说，只是他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老人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诶哟别哭啊，从小到大没见你哭过，怎么这会忍不住了？咱俩就一点时间，来和我说说，之后怎么打算？”

武空岚没再在意脸上的泪，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和老人说了，当然其中隐去了被卷入平胜路的部分。他说，凌烨和夏瑾都是很好的人，在之后帮扶了他很多；他说他准备成为入界者，想去探索这个世界，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他说自己的天赋方向是“心性”和“空想”，不是战斗天赋，让老人放心，他一定活的长长久久……

老人静静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

他抬起手，指尖从武空岚脸上滑过，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

最后，他的手停在了武空岚的头上。

他没有责怪武空岚为什么不按他交代的那样远离入界者，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他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清风拂过，红绳断开，落在了地上，武空岚的眼前变得空无一人了。

空间开始一片片裂开，正如夏瑾之前交代他的，此时有不少晦物都在这时涌来，想要趁机吞噬他的灵魂。

武空岚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他看了眼铃铛，又收了回去。

他懒得给这些东西定身，再玩什么你追我逃的过家家游戏了。

一把漆黑的镰刀出现在他的手上，他原地跃起，朴实无华的斩击以他为中心飞出，结结实实地打在那些晦物身上。

那些似人非人的东西一碰到镰刀，接触部位立刻灰飞烟灭，不多会儿就被齐齐斩成了碎片。

没被斩的晦物好像感觉到了危险，齐齐远离，武空岚又是一刀斩出，惨叫声立刻不绝于耳。

他还想再斩，可惜这个空间已经撑不住了，随着他挥舞的镰刀，碎的干干净净。

他于现实中睁开眼，看向眼前的遗照，恭恭敬敬地弯腰磕了一个头。

这一次，“封穴”进行的很顺利。

落葬，祭拜，吊唁，开席……葬礼终于临近尾声。

不大的别墅中，人流渐渐散去，武空岚将来吊唁的客人一一送走，喧闹再次归于寂静。

夏瑾和武空岚一起回到了里屋的书房，只见凌烨静静地坐在窗前，宁墨站在他身侧，正对他说着什么。

武空岚刚想搭话就被夏瑾拉了出去，夏瑾朝他摇摇头说：“可能是在谈任务，别去打扰他们。”

武空岚疑惑道：“我们不是一个组织的吗，为什么他们要特意避开我们？”

被一天的工作累地精疲力尽，夏瑾往沙发上一瘫，直截了当地回答：“通常来说，对于特殊区域，完全不了解原委、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人员是最安全的，再者就是完全了解实情，并有一定反制手段的人。处境最危险的人，就是那些一知半解，甚至连有没有被‘它’盯上都不知道人，为了防止咱俩做这个倒霉蛋，还是别听的好。”

武空岚认真地说：“我下次一定敲门。”

夏瑾沉默了，回想起自己刚才忘记敲门的行为，决定一会去找凌烨认错。

刚才打开门时，武空岚确实是没听见什么，只有一个“梦”字飘进了他的耳朵。他对此并没有多想些，只是默默记下了夏瑾的话，毕竟一个字……又能引起多大的风波呢？

屋内，宁墨已经脱掉了庄重的黑色礼服，换回了宽大的校服，那张板正的酷哥脸皱了起来：“夏瑾真是，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要是不小心把武爷爷的孙子卷进来……”

“哦，这个啊，”凌烨波澜不惊道：“他现在是我们组织的人了。”

宁墨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凌烨。

“在接触到我们之前，他已经自己查过了很多与入界者，与自己身世相关的资料，但由于国家的封锁，他能了解到的并不多，是典型的‘一知半解’状态。与其放任他遇到危险，不如把他留在身边，”凌烨向宁墨解释道。

“武长卿对他的态度同样模糊，他既想阻止武空岚与特殊区域产生关系，但在某个节点后，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明面上仍劝阻他，背地里却想办法绕开国家督察，给他留下了‘档案馆’。”

“我们同样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所以不如顺应武长卿的意思。”

宁墨还是有些担心，但凌烨的话永远被他排在首位。

于是他继续汇报起手中这件令国家甚至世界都有些头疼的事件：沉睡的小镇乌尔达镇。

这个小镇位于梅拉赫斯克的最南方，梅拉赫斯克也简称梅国，自异常降临起，这里的居民已经沉睡了一个月了。

梅拉赫斯克作为世界上实力最顶尖的国家之一，自然立刻进行了勘探调查，很快他们得出了结论：该小镇的异常是由一枚叫“梦核”的物质引起的。梦无定无形，经科学家们夜以继日的研究，终于确定“梦核”藏于梦中，并且确定了进入小镇居民所在梦的进入方式。

搞清楚形式后，梅国派出了不少入界者进入调查，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醒来的入界者什么都不记得，所有人的记忆都停留在进入的时间，甚至连全球顶尖的入界者也不例外。

万幸的是，进入其中的入界者全部完好无损，死亡率极低，并且入梦所需的装置廉价，使用局限小，给了人们很多尝试的机会。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仍然没有人成功，因此，梅国决定将这件事告知全世界，并设置悬赏，请求全世界入界者进行援助。现在已经在英蒂尔兰、坎德列、鸣司等地区发布了，咱们大概也马上就能在网站上看到，先生怎么想？”

凌烨神情严肃下来，问：“梅拉赫斯克政府有说明具体情况吗，比如入梦者的表情、生理反应，还有苏醒人员的精神状态之类。”

宁墨翻了翻资料，摇头。

凌烨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他对宁墨说：“联系乜水，建议她让民间组织谨慎行动，同时让国家提高警惕，观测一段时间再具体做决定。”

“以及，你安心回去上学，这件事不用再挂心了，我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