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半个月时间,我没有再见过张勇,听公司的人说他去江城了。这段时间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回想一遍也觉得自己那样做是正确的,但好景不长,心情刚刚平复,这天方超又打电话,说大老总回来了,要去山庄,让我陪,我找了个理由推脱,方超就把我叫过去,说:“这次就是去再过一下细节,只有你对这些是最熟悉的,你必须去,手头的活交给李文志就行了。”我问:“就我一个人去吗?”方超抬起头专心的看着我,一副搞不懂我为什么这么矫情的样子,揶揄道:“怎么,还要再给你配个秘书团?”我长叹一声,认命的往外挪步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去莱西山庄的车上只有张勇、张铭礼和我。一路上,他们俩一直在聊天,我坐在副驾驶,不怎么说话。今天竟然是张勇在开车,他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过来,我假装没看见,一直把头偏向窗外。今天让我一个人跟来,我觉得张勇绝对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是阴的,到民宿时雨就下起来了。山林间雨雾笼罩,细细密密的雨,似乎把整个民宿都包围起来。民宿的老板娘莫姨热情地招呼我们分别去房间安顿下来。
我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雨,感觉一切就象做梦。
我喜欢上她了。张勇曾经这么对我说。
我无法想象张勇有一天会这么对我说,可现实他确实这么对我说了。他对我已经没有那个意思了。什么都会变的。我不觉笑了一下,对自己说,不要自作多情才好。
不知他什么时候从江城回来的。我们能离得这么近在一起工作,对我真是一种折磨。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有钱人,而我是个穷人,他有了未婚妻,我们应该各过各的日子,我们应该各不相关。我一定要认清这个现实。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张勇却又不时的露出一种暧昧的态度,还说对我是亲情,让我觉得生气,甚至愤怒。
这时莫姨在敲门:“叶小姐,开饭了。”
我们三人一起来到餐厅吃饭。窗外的一大片香樟树林笼罩在如烟如雾的雨中,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枝叶繁茂香樟树在遮天蔽日的雨雾里摇曳,餐厅里阴暗得像是傍晚时分。莫姨早早就打开餐厅里的灯,映得室内一片昏黄。
吃完饭,我们三个围坐在桌前,一齐望向窗外,有种隔绝于世外的错觉。今天是什么也干不成了。我们开始喝茶聊天,一起发呆。山上一下雨,温度就低得厉害,我们喝着热茶,就好一点。
“小容,你是哪里人?”张铭礼笑着问我。”云亭的。”我答道。
张勇说话了:“铭礼,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和小容原先是同学。”
张铭礼大感兴趣:“什么什么!你们竟然是同学?”接着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张勇,问:“那你们两个怎么都不怎么说话?”
我抢答道:“因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一般的老同学。”张勇咧嘴笑了一下,大约是为了装装样子,他没话找话地问:“你父亲还在云亭吗?”我悄悄翻了个白眼,还是回答他:“是的。”张勇便没有再说什么。
张铭礼望着窗外说:“这里可真美啊,我光看着这雨景就能看一天。哥,我说,要是愫云在这里就好了,可惜她又回江城了。”
张勇嗤之以鼻:“那你太不了解她了。她如果在这里,所有人都要围着她围,还有现在这么悠闲吗?”
张铭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勇,摇头叹息地说:“哥,你对愫云的误解还是那么深。我怎么调和你们都没什么用。”
张勇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不用你调和。”张铭礼苦笑着转脸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勇接了个电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挂掉电话明显有些不高兴。张铭礼问:“哥,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南叔非要来,我没让他来。”张铭礼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问:“不会是结果出来了吧?还是,他要亲自来‘押送’你回去?。”张勇把手机丢到桌上,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总是这样,非要我随时呆在他们面前才放心。”
张铭礼皱起眉头,担心起来:“主要是家里人都担心你的身体……”
张勇打断他的话,说:“我又不是玻璃人,有那么脆弱吗?”张勇站起来,回房间去了。
我有些奇怪,实在忍不住就问:“铭礼,张总的身体怎么了?”张铭礼看了看张勇的方向,悄声说:“南叔一直负责照顾哥,和哥感情特别好,可哥这个脾气总跟他呛架。每次来颖城南叔都不同意但是拦都拦不住,就叮嘱我照顾哥。哥一感冒就转肺炎......”
这时内室传来张勇的声音:“张铭礼!过来说个事。”张铭礼赶紧站起身跟过去。
半夜,莫姨来敲我的门:“叶小姐,不好了,张总好像在发烧。”我一听赶紧去了他的房间。果然,张勇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摸头,果然很烫。莫姨说:“刚给他查了体温,38.9度。”我问:“药吃了吗?”莫姨说:“我刚才拿来退烧药,他刚吃下去。”我掖好他的被子,对莫姨说:“等他出出汗看能不能降温。”莫姨说:“山里凉,又在下雨,温度变化大,他可能有些伤风。”我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张铭礼的影子,就问莫姨:“那位张先生呢?”莫姨说:“那位小张先生晚饭后接到电话,有急事需要回颖城,就开车走了,说明天一早司机会来接你们。”
看来只好由我来照顾他了。我把目光转到张勇脸上。他安静的躺着,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形成一个扇形遮下来,还怪好看的。我心里啐了一口,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我去洗了个热毛巾放到张勇的头上,然后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过了很久,张勇醒了,睁开眼睛后,像是一时没回过神,待看到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声音嘶哑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答:“你发烧了。”
张勇烧得有些晕乎乎的,嘟囔着说:“快回去睡觉吧,这么晚了。”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不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了。
我伸手扯过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背盖好。莫姨拿了一个暖水瓶进来放下。她站在那里,和我一起看着他的脸,笑着对我说:“这位张总人长得可真俊俏,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会迷上他呢。”
我看着睡梦中的张勇,对莫姨说:“莫姨,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我踡缩在窗台下面的沙发上休息,时不时走到床边给他查一□□温。我想起晚餐时张铭礼说张勇感冒发烧小容易转为肺炎,不禁有些担心他会严重,心里又冒出疑问,他的身体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夜深了,我又给张勇查了□□温,终于降到37度了。我把手伸到他的衣领下一摸,全是汗水。
忽然手被抓住了,张勇低哑的嗓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在想什么?”我定睛一看,张勇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闪光。他醒了。
我侧过脸去看窗户,外面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比傍晚时分小了一些,但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抽回手,给他掖好被子,直起身:“你的体温已经降了,正在出汗,你不要动,把被子盖好再捂一会儿汗。”
啪的一下,他按开台灯。灯光下,他的头上仍盖着毛巾,头发乱着,双眼皮加重了,眼睛变得很大,显得十分虚弱,可是仍然很帅,投射过来的目光仍然让人惊心动魄。他看着我,嘴角噙着笑,问:“还生气吗?”
我摇头。他的笑容夺人心魄,真让人讨厌。
他哑声问:“怎么不说话?”
我的理智又回来了,定定神,说:“你烧退了,我也该走了。”
张勇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的手现在被他两只手握着。因为在发烧,他的双手很热,我的那只手被他两只手热哄哄的捂着。
我试着把手抽出来,他却抓得更紧了。他就那么直盯着我问:“别这么对我,好吗?”
他这话让我无名火起,大力甩开他的手,说:“那该怎么对你?”他温柔的笑:“只要不生气。”
谁要和你暧昧!我狠狠瞪他一眼,呼的站起身回房间睡觉。这什么人呐。
第二天早晨起床,我洗漱完走出门,先向他的房间门望过去。门关着,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正想走过去。旁边一个门忽然开了,张勇颀长结实的身体出现在那里。他一眼看见我就停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他大概也是刚洗完,头发湿溚溚的贴在额头上,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棉质睡衣睡裤,裤腿长长搭在脚面。刚好一点就洗澡,看来身体很好,没有南叔担心的那么糟糕。我狠狠瞪他一眼,不再理他,径自走到餐桌吃饭。莫姨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张勇也走过来,坐在我前面的位置。我低头吃饭,觉得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饭都吃不香了。一抬眼,看到大门外苏亚东的车已经停在坡下面,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