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裴芷愕然抬头,父亲正满脸怒气的盯着她,她抿抿嘴,跪在地上不起来。
“爹爹,芷儿没有开玩笑。”
裴海源紧皱眉头:“你先起来。”
裴芷摇摇头,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会让爹爹为难,可若是这婚真的结了,只怕前世的悲剧还要再重演一次。
裴氏抱住裴芷,温声安慰道:“芷儿,你告诉娘亲,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含王吗?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愿意嫁了?”
裴芷张张嘴,却只能轻咬下唇,难道要说自己经历了未来五年的光阴,如果嫁入含王府,他们裴家会天翻地覆,父兄皆亡?
只怕从不信这些的爹爹会以为自己是还未睡醒吧。
裴氏见裴芷脸上的抗拒不似作假,犹豫着抬头看向夫君:“夫君,芷儿她实在不愿,要不然……”
“我看你是糊涂了!”裴海源被这母女气得直拍桌子,他拿起椅子上的圣旨冲两人扬了扬,“你们当这是什么?啊?!”
“这是圣旨啊!你莫不是以为,你们说一句不嫁了,就真的能不嫁了!”裴海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含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若非皇上看中我裴家的地位,你以为这门婚事他能随便答应?”
裴氏又惊又疑:“你的意思是……”
“皇上这是在为含王铺路啊。”
帝王心思向来深谋远虑,若非她爹身为当朝宰相,可以成为含王的一大臂力,只怕皇上也不会因为爹爹办事有功,就轻而易举的同意赐婚。
想到这儿,裴芷哪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婚,怕是退不成了。
想到这,裴芷无力的垂首,任由娘亲将自己搀扶起来。
“娘亲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不肯了,但眼下已经不是你愿不愿的问题了。”裴氏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其实娘亲听到你说不嫁,还有些放心了。”
裴芷一愣。
“你以前啊,一副非含王不嫁的样子,可含王又哪是简单人物,娘亲总担心你就算如愿了,以后日子也会不好过。”裴氏眼中满是慈爱,“那种男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儿女情长绊住的。”
“娘亲……”裴芷将头埋在裴氏的肩上,借此掩盖住微微泛红的眼眶。
娘亲说的不就是她前世的遭遇吗?满心欢喜嫁了心上人,最后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若不是有机会重活一次,即便到了地府,她也要悔恨度日。
“含王殿下还在边关,估计还要几日才能接到圣旨往回赶,算下来,这婚事真要定下来,还有大半个月。”裴海源道。
“我知道了。”裴芷点了点头,“娘亲,我有些乏了,先回屋去了。”
自知退婚无望,她盈盈拜别爹爹和娘亲,带着花莹穿过回廊回了屋。
走进屋子,那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出的桌椅上还刻着繁复的花纹,桌上堆满了昨夜来不及收拾的字帖名画,屋里透着股淡淡的清香,走近了才能从墙角的一只香薰炉里寻觅到来源,纱帐细细垂下,遮住女儿最隐秘的休憩之处。
一切都如记忆里熟悉。
醒时太过着急,裴芷都没有细看房间的摆设,现在仔仔细细的看一遍,竟忍不住有些怅惘。
当年她嫁入含王府后,就很少再回裴家,偶尔回来几次,也都不过夜便走了,倒是最后安排娘亲离开京城的时候来过一次,屋子里的一切都和往常相同,却又似乎不同了。
她指尖轻轻从桌面拂过,一时竟不敢太大动作,怕惊扰了沉睡的自己,打破了美梦。
“小姐?”花莹见裴芷迟迟没有动作,不禁唤了一声。
“无事,就是有点感慨罢了。”裴芷摇摇头。
花莹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小姐您在想什么,您肯定在想,以后嫁入含王府,这里可就不常见的到了,所以现在要好好看看。”
裴芷一怔,笑了:“嗯,在理。”
花莹见她没生气,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您以前不是很喜欢含王殿下吗?怎么忽然就不愿了呢?”
裴芷附身将掉落在地上的画卷收起,“我有吗?”
“有啊。”花莹帮她收拾笔砚,嘴里模仿裴芷道,“含王殿下文韬武略,在京城男儿里,定是能排上前三甲的,若我……呜呜呜……”
裴芷没好气的捂住她的嘴巴,扬手作势要打:“让你办个事你丢三落四,怎么这种玩笑话还记得这么清楚?”
花莹连连举手求饶,这才从裴芷手中捡回一条命,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揉着脸颊暗自纳闷自家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她可还记得,当年小姐才刚及笄,一首七言绝句引得裴家上下满堂喝彩,大夫人开玩笑说这么好的闺女,也不知以后便宜了京城哪个小子。小姐忽然涨红了脸,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那时小姐的眼睛满是光亮,那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喜悦。
那样勇敢的话语,怎么忽然就变成玩笑了?
花莹想不明白,她一个小丫鬟也揣摩不出小姐的想法,只能权当是小姐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看清楚了那位含王殿下的本性,回头是岸了。
“小姐,您真不想嫁啊?”花莹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放进画筒,这些可都是小姐的宝贝,不能弄坏了。
裴芷没说话,眼下她再不想又有什么用,爹爹位高权重,作为嫡女的自己在满京城的权贵人家眼中,何尝不是一块香馍馍,即便不嫁给这位含王殿下,只怕也会有别的世子公子出现。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尽可能的保住家人不要再出事,不要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至于含王殿下?
前世捧着颗心递到他面前都换不来的,她这辈子也不屑去求了。
花莹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是真的对这门亲事极为不情愿,便试探道:“小姐,要不然,咱们逃婚?”
“逃婚?”
“是啊,小姐您既然不愿,干嘛要强迫自己,我们带些银两悄悄溜出城,等那个含王找不到我们放弃了,我们再回来!”
“你当别人是傻子吗?”裴芷无奈,“皇上赐婚,我若是逃了,岂不是让皇上大失颜面,届时迁怒裴家怎么办?”
“这……”花莹也没办法了。
其实还有一点更重要的,裴芷没有和花莹说:自从裴海源从皇帝手中接过这道圣旨,就意味着这场太子之争中,裴家选择了含王这一方,若她真的抗旨逃婚,含王不悦,裴家只能选择别的皇子。
可那未来皇帝,就是萧泽啊。
自古太子之争,站位都是极其重要的,稍有不慎便是举族覆灭的下场,如今她重来一回,提前知道了最后的获胜者是谁,怎么可能再站到萧泽的对立面去。
忍忍吧,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便找个借口和离,去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裴芷握紧手中的狼毫,沉吟片刻,挥笔写下一个娟秀的“离”字。
萧泽,既然前世你百般厌我,就请你今世本心不改,陪我演完相敬如宾的戏码,届时那帝后之位你尽可赐予任何人,我自会不哭不闹离去。
她低下头去,微阖的双眸敛去明波,嘴唇紧紧抿起,摆弄着手边的画卷,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在墨色画作上,衬得如玉般光泽。
“花莹,爹爹适才说,含王还有几日回京?”
“老爷说,还要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么……”裴芷喃喃自语,本以为重活一世终于可以潇洒一回,没想到留给她的时间只剩大半个月了。
也罢,大半个月就大半个月吧。
“花莹。”裴芷将手中的画卷卷起扔进画筒中,旋身轻笑,“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小姐?”
花莹看着上一刻还低落的小姐忽然言笑晏晏,愣了愣。
“怎么,反正也改不了了,我还不能再放肆恣意一回?”
裴芷长得本就艳丽,原本眉头紧蹙神色低落,无端平添了丝柔弱,现在眉眼舒展,往日的风采便回来了。
堂堂京城第一才女,如果只因为这点打击就一蹶不振,未免太过名不副实。她不相信,还有五年时间,她还能再走出个死局来。
“哎!小姐您等等!”
小姐重新变回往日自信的模样,花莹打心眼里高兴,她跑到书架旁,瞅了半天才从一本厚厚的诗集里找出一张信笺。
“这是……”毕竟已经过了五年,裴芷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曾经放过这种东西。
“小姐您忘了?这是上个月韦家的三小姐派人送来的,说是好久没看到小姐了,想借着举办诗会的机会请小姐过去叙叙话,您当时忙,把这请柬放书里夹着估计就给忘了。”
裴芷展开信笺,一首清秀的小词映入眼帘:
南郊余蓉艳倾城,应配白芷才倾国。
风也须来,雨也须至。
槐月无踪遥望切,只见空巷,
榴月俱静杳觅音,徒闻蝉鸣。
衔杯邀佳人,把酒对诗篇。
思卿无影,怨卿不见。
裴芷抚摸着手中轻柔的宣纸,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两月未见,怎么把自己活成了怨妇似的。”
整首词里,全是充斥着见不到她的哀怨,明明也是个矜持高傲的小姐,怎么私下里是这番模样?这次要是再不见她,只怕她能气呼呼的找上门来。
“日子订的哪天?”
“回小姐,订的五月十八,也就是五天后。”
“让人告诉韦滢,就说裴芷自会前去,届时若是没看到美酒美景,裴芷可要好好的说她一番。”
“是,小姐。”
花莹兴高采烈的退下,留裴芷一人望着院子里的梨树幽幽长叹。
萧泽:芷儿,你喜欢啥我都给你买!
裴芷: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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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是误会解开了才会甜……会有追妻火葬场,但是主要是误会不是男主前世渣,要是他渣的话我还能留他吗!敢渣裴芷我保证第一个拍飞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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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