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重。”萧兰因道。
那人一怔,渐渐收回手,原本起伏的心潮开始变得平心气和。
“阿兰……”
她摆手,不想再听。“殿下可知阿兰现在最恨什么吗?为何每一次,你都能做出如此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全身而退。”
萧兰因自嘲道“而我就注定要当你的丑角,做出剧烈的反应,以此供你取乐、任他人取笑吗?”
李治没有回话,平静地任她发泄。
萧兰因多么期望他能有一点点情绪的外露,可惜,没有,无论自己先前如何娇羞现在如何生气,等来的都是他异常平静的审视。
哪怕是互相大闹一场也好,她想要的始终不过是一个态度。
“殿下,为何、为何要独留我一人做独角戏?”她差一点就情迷意乱,为什么他还能够如此轻易地抽身。
“不。”温和的声音穿透空气。
萧兰因还未反应过来,李治继续开口“我未曾想让你当丑角,更不曾拿你取乐任人取笑。我只是将你,当作晋王妃对待罢了。”
一双手,将她挂在嘴边的发丝轻轻抹去,“你屡次被劫,我派人暗护,只为不再生事端。你夜宿于此,我只是担心你罢了。这些事我原本亦不曾想要瞒你,可你却向我隐瞒了事情。”
萧兰因的心咚咚作响,那道吻前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和越王只是偶然碰面……”
李治灼灼的目光再次袭来,想起刚刚突兀结束的吻萧兰因一阵心慌,急忙掏出了一抹冰凉。
顷刻间,李治感觉到一抹冰凉沁入掌心的几寸之内,他低头一看,一把独特的玉梳躺在了他的手心。“赠你的。”
“赠我的?”
萧兰因点点头,努力避开李治的视线。“那日和越王无意中碰面就是因为它。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一直想赠你什么聊表谢意。我看到了这梳子,觉得你应当会喜欢,买下来时偶遇了越王,就……就请他喝酒去了。”
萧兰因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把头完全蒙在被子里。
被子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几乎是有些颤抖,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到“你,买回来赠与我的?”
箫兰因在被子里发出沉闷而笃定的呜声。少年修长的手猛地伸进被窝,宛如至宝般将她的脸捧出。
“这玉梳,我喜欢。”
痒痒的暖风吹过,萧兰因的耳根噌地炽红。就算喜欢也不用靠得如此近吧,她就要……
“怎么了?”李治将她的头继续移近。
“太、太近了。”萧兰因试图再一次把李治推出去,可身上的禁锢反倒越发紧了,就连胸腔也有些窒息。
李治将她紧紧窋住,他今日不知为何比以往更为烦躁,从前不曾有过的情愫都在此刻越发炽热。“阿兰,下次莫要单独留宿于此了”
“为何?你和越王不是兄弟嚒?”
“那你可知,即使是越王也不行。”
一阵轻笑,李治的脸愈靠愈近,唇边又是一抹暖茸。
*****
齐州,数月以来已连发了几起不法之徒的暴案。
嘭,李世民重重将奏抄拍在案上,满面怫然。
“权万纪到底是怎么管教齐王的!齐王如今怎会和这等枉法之徒为伍?”
他这个五皇子李祐自幼便好结交些狐朋狗友,本以为将他移至封地,派向来以严苛出名的长史权万纪去教管会有所改善,如今齐王手下的人都开始狐假虎威沿街射伤百姓了也不见惩治。
“朕怎会生出这等不肖子。”李世民啐道。
“陛下息怒,齐王应是顽劣惯了,陛下日后多多导教即可。”徐充容整理着帝王的衣角,她虽是一介充容,却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嫔。
“不必劝朕,今不严惩,必有后忧。”李世民当即令人备好笔墨,坐在案头写了起来。
一写就是一个时辰,涂涂改改,案台上的纸叠得越来越高。
末了,李世民将信转给内侍。
这已是他第四次写信训诫李祐了,才去往封地一年便有诸多是非,屡教不改。长此以往,他必会酿成大祸。
无言的烦躁袭来,李世民遣退徐充容,继续咋笔写信,只不过这一次训诫的对象换成了长史权万纪。
信还未满一页,宫人来报魏王到。
“宣。”
“父皇。”李世民头也不抬,丝毫没有停笔之意。
魏王稽首,见李世民没有回话便继续说了下去“儿臣听闻齐州射伤百姓一事乃齐王手笔,期年已连发几起。且齐州商贾杂居混乱,儿臣惧齐王顽劣不能任,身为兄长愿前往齐州禁暴止邪。”
“你怎么会知道是齐王手笔?”李世民突然抬眼。魏王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思路,虚的一身冷汗。
长安的确知道齐州最近的事,可只有皇帝身边寥寥数人才知道是齐王手笔。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李世民冷笑道。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他知道父皇在怀疑什么,连连稽首。
“儿臣只是悯怀齐州百姓,想为父皇解忧,去齐州助齐王教化百姓以正其风,尽兄长父子之责。”
“青雀,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去罢,齐州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可是父皇……”
“身为皇子挑拨骨肉之情,兄弟不和,与至亲争权夺利,怎么,难道你希望让朕看到这样的局面?”
“儿臣不敢。”
直到魏王悻悻然,恭敬退下,李世民仍旧是有些怒火。
他惟度思量了几位大唐的皇子,太子是最不像太子的太子,魏王仍在思过,越王虽有才识却无心朝堂,齐王自幼顽劣……无论是谁都不教他省心。
“对了,朕突然想起来,稚奴近日如何?”良久,李世民才想到李治,他倒是自幼安分,深慰己心。
“回陛下,晋王每早起请安后必会读经,与往常无异。”
李世民这才稍稍舒心。“那萧氏女可有生什么事端?”
“近日未曾。不过,自被高丽人劫后与晋王倒是越发熟络了。”一旁的给事小心觑着龙颜的阴晴,谨慎地将高婕妤一词改成了高丽人。
“……是嚒。”那夜的谶语再次在脑中回荡。
乱朝之妃,所有帝王都对此心怀芥蒂,况且那萧氏女还未成为晋王妃便能惹上如此多是非,可见一斑。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日自己也不会惩罚魏王,晋王也不会卷入高婕妤一事。
本就躁极的帝王心中又平添一抹波澜。
“王给事,你可知世家大族中还有尚未出阁的及笄女子?”半晌,李世民幽幽睁眼。
“陛下以为徐氏女徐蓉如何?且徐充容是她的姐姐。”
“徐氏毕竟不是大族,不可为正。”
在宫中服侍圣人多年,王给事的八面玲珑心怎会悟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他眼目微转,识相地答到“罗山王县令倒是有一女,与晋王同岁。”
“你是说罗山县令王仁祐?”
“正是。且他本家乃太原王氏。”
“此女如何?”
“此女,陛下是见过的。”
李世民忆起来了,太原王氏本就与皇族有姻亲。皇室夜宴时他曾看到一个与李治那般大的女郎,仪态非凡,规矩无比,且性子极静。
想来应当就是那个女子,倒是个讨喜的女子。太原王氏与皇族同属北方士族,比之开国才从江左完全收复的前朝后裔兰陵萧氏自然更放心些。
“传令下去,宣王仁祐入京觐见。”
*****
越王府,不知风云骤变的二人仍在继续着被打断的缠绵。
萧兰因被泛上全脸的红晕烧得头胀脑热,良久才想推开李治,可对方却还是死死扣住,万一有家仆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她真真无法见人了。
“殿下,非礼勿动。”她的脸红如蟹子嗔怒道,连鼻息也带着燥热,“越王会看见的!”
“无妨,八哥这会正睡着,一时半会醒不了。”
萧兰因本想以李贞为借口,未曾想李贞居然还在宿醉不起。
“他如此醉着,你快去看看罢,万一酒气伤身了就晚了。”
李治不为所动,“他一向如此,自由家奴照料。”
言罢,又加一句,“况且他是习武之人,身子硬朗。反倒是你,才需要我留下来照料。”
萧兰因徒然怔着,这番话语有理有据,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唇间有些辣疼,应当是红了。她望着罪魁祸首,此刻正人君子的模样竟和方才判若两人。
她不由得忿怨,一拳轻捶在了李治身上。
“阿兰,你的下手……”许是捶重了,李治始料不及咳了几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捶。”她发誓,自己确实只用了轻微的力道。
少年听罢,眼底闪过错愕,微微无奈后,旋即恢复了温润舒适的笑。
“李兄,说起来我正好有事想寻你想要与你说。”萧兰因刻意引开话题。
“何事?”
“你这次来还没有告诉我,那妄想劫持我的到底是何人,齐州可有线索了?”
果真,提到齐州,李治立刻松开了对自己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