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天下 第18章 一八

林宸看着老板和老板娘的交流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开始认真品味大碗茶，其实在这个离产茶地并不远，还水上交通还异常便利的地方，茶叶并不是稀缺的东西，甚至可能这老板家里就有那么一棵两棵的茶树，因此，这茶水虽然算不上上乘，但也还算能入口。

当然了，在林宸这个喝茶喝的都是精品中的贡品的人嘴里的能入口，就绝对是不错的代名词了。

其实听话中之意也知道，他们对这事的看法是有分歧的，不过不是有句老话叫“上行下效”，实际上就是老百姓做事都是要看看当官的掌权的是怎么做的，在以孝治天下的时候，就会出现被打死也不反抗的愚孝之人，而在一个官方认定的“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的时候，就会出现所有人都可以做一个旁观者，并不是人心冷漠，并不是没有办法共情他人的痛苦，但是这一切在“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前提下，一切都是白搭，这一切的根源无非是掌权的掌握着几乎所有的话语权和解释权，他们做了坏事老百姓反抗不了，于是只能有样学样，所以在当官的抱怨刁民多，民风不古的时候，不如想一想他们自己给老百姓做了什么样的带头作用。

总之，老百姓都明白的“只许州长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会造成民怨，为什么会有高高在上的有权有势有思想有境界的人认为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坏事，反而百姓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给他们创造价值，让他们吃得饱肚子还要抱怨两声这粮食种的太差劲了的良民，老百姓只是老实，只是只能在上层给出的条件下找活路，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傻。

有不公就会有反抗，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如果不同意这个理论，那些被推翻的各朝各代们绝对有话要说，为什么林宸要自己出来，其实就是想要知道真实的大夏是什么样的，她可不想等到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她还毫无所觉。

不过听这老板和老板娘的争论，他们并没有觉得皇帝老子封个女儿做王爷有什么不对的，他们觉得有问题的是族老，因为族老竟然没有紧跟时代的潮流，让女儿也能承家业。

林宸认真喝茶耳朵竖的高高的，这能听现场版的八卦，那是绝对少有的，实际上不仅仅是她，就连不远处的过路人都被这夫妻俩有点大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虽然他们本来以为是夫妻俩吵架，赶来劝架（看热闹）的，但是听到在这儿说的是女娃子能不能不仅不外嫁还继承家业这事，人群不仅没有缩小，还随着时间开始越发壮大起来。

这老板和老板娘不愧是开茶水摊的，这见过的走南闯北的人不少，接收的各种信息那是绝对支撑的起他们的争论。

一个说女娃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能得家产那不就是让祖业外传？另一个先是嘲讽普通百姓能有多少祖业，然后就接着说这富贵人家有独女的都开始给女娃子娶丈夫了，就是不是独女的，读书或者本事比男娃子强的，这种能把家业壮大的，人家富贵人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这种厉害人嫁到别人家发展别人家的家业。

老板娘说完这个论调，就听到了一片喝彩，一转身就看到茶摊挤了的那么多人，还都是乡里乡亲的，赶紧起身招呼大家坐下，也不说茶钱了，直接给倒茶。

大家推辞两下，推辞不掉就都接了，然后起哄老板娘多说两句。

老板娘笑了两下，说，“大家也别笑话咱是粗人，就俺家，有儿有女，可是俺家儿子女儿都是好娃子，大女儿去学了女工，虽然去参加那个女工选拔在京城没得个好名次，可是现在也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儿子炒茶技术不错，这不建在咱这儿的茶学院，我儿子可是去做炒茶先生去了，二女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听了说书先生说的摄政王的事情后，就跑去做了女兵，你们看，这哪个娃子都没靠着俺们老两口吃饭，还时常贴补俺们呢。”

听众很给面子的称赞老板老板娘好福气，惹得两个一起对着大家作揖感谢，老板也道，“我两个女儿在咱们自己看来是有本事的，当得起家里的顶梁柱了吧，可是在那富贵人家眼里，来提亲依然是高嫁了他们，唉，我也是经过了几遭这种事才算是想开了，我女儿都已经这么有本事了，也出去见过世面了，干嘛还一定要按照咱们的老规矩嫁人，所以啊，现在就想着干脆给我两个女娃子都娶丈夫得了，没想到族老就来阻止，说是会让外姓人占了家里的家业，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家哪儿来的家业，就这么个没人接的茶水摊子？”

大家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起跟着语带无奈的老板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个实在话。

听完了八卦，大家又就着这个话题谈论了好一会儿，抱怨两句自己家不听话的娃儿，不过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很快就三三两两的离开，老板娘和老板去收桌子的时候才发现大部分位置上都留有铜板。

林宸默默旁观了这场小型座谈会，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真的是很简单，就是由这些家长里短，粗茶淡饭组成，家国天下好像离他们很远，但是正是这样一个个平凡的家庭组成了家国天下。

老板和老板娘去忙了一会儿，就看到林宸盯着远处不知何时出摊回来的胡郎中看。

老板介绍道，“这胡郎中其实也是本地人，家里是我们这里的老茶农，十几年前淮河发大水，直接让他父母放弃了制茶，现在靠着种田过活，制的茶都是用来自家喝，俺这茶摊子有时候就是从他家拿货呢，这茶学院一开，这些老茶农都被请去做了先生。”

“那这胡郎中……”

老板叹气，“前些年我们这儿茶运不出去，我们这儿很多后生都做其它行当去了，这胡郎中就去给一位老接骨郎中当了学徒，那老郎中看他实在是有悟性，也是倾囊而授，学成之后老郎中说这手艺最厉害的在江湖，他就背着包去闯江湖去了，闯荡了几年，这老婆也有了儿子也有了，偏偏遇到了个不靠谱的老板，说什么以他的本事有更广阔的天地什么的，说的那是天花乱坠，没想到做起事来那是唯利是图，还非要和人打价格战，弄的在外面行当里名声都不好了，这胡郎中很不满意，干脆就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这不今年回来没多久，这名声就传了老远，他这手艺实在是没得说的，就是厉害，俺家老婆子的腰自从生了小的就一直不怎么好，他就那么揉了揉按了按，欸，还真的就不难受了。”

林宸点了点头，“那确实厉害。”

有人夸，老板就和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他笑呵呵道，“其实这地方就巴掌大，我们这些老乡亲谁不只知道谁啊？这来来往往的外地人也是歇息一下就走，胡郎中在这里是屈才了啊！”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在京城的时候有时候会听到有人这样说话，不过对象不是她，而是她家老大，这是有举荐人才的意思，林宸想了想就知道这老板并没有其他意思，纯粹只是感叹两句罢了，也就是她在这儿打听目标人物才会这么敏感。

果然老板只是可惜了两句，就直接开始继续和林宸闲聊，不一会儿就聊到了林宸要包船到海边的事。

“海？乖乖，那得走很远吧！需要走几天才能到海边？咱这里见多了要去京城的，去海边还真没见过几个。”

林宸就笑，“大叔可千万不要小看了海，那里宝贝可多了，不过我也不是去找宝贝的，我是家里面有人在那里，我去探亲。”

老板了然的点点头，“看来恁家里应该也是做官的吧！”

林宸惊奇不已，“您怎么猜到的？还真是做官的。”

老板得意的摆摆手，“这可不是猜的，这做生意的都是恨不得往京城这富贵窝里面去，而你这年纪轻轻的，一口的地道汴京话，那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是去这么远的地方探亲，不是做官的才是奇了怪了。”

林宸点点头，从一个小老板身上就能看出来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小看任何人都是不可取的。

把胡郎中的基本情况问到手，林宸就已经达成了目标，恰好有客来，林宸就对着老板摆摆手告辞，老板这回学精了，直言不让给钱，其实他不说的话林宸还真没想起来要给钱这回事，不过老板提了这一嘴之后，她就直接把一个包没拆开的瓜子给递了过去，说既然不给钱，那就请收下这包瓜子，要不是林宸说完直接跑掉，可能还要你推我让好几个回合。

其实在看到又有人来请，那刚刚坐下连口气都没喘匀的胡郎中又背起工具包就跟着走，林宸就确定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