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展看着夏泽手里一把木片,身体往后缩,顺手拎出一个狗腿子往前推挡:“夏教授这么认真干嘛?”
夏泽随手一拨,狗腿子踉跄着退向一边,不知道的还以狗腿子为了配合夏泽而作出的表演。
“认赌不认罚?你要脸吗?”
“会吃死的吧?!”何展大叫,“你要谋杀我!”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小声跟同伴嘟囔:“这何总监,真是不像话。”
他的同伴有些正义感,说得更大声:“混生意场的,诚信第一。这样子搞,败的可是何家脸面。”
立刻又有人附和:“早知现在,当初何必话说那么满。说出的话,打落的牙,合血吞吧!”
何展得不到维护,只好向自家人求助:“表哥!机关盒很贵重吧?!”
何飞满眼只有红木墨斗,就连腾本瑄,他都有阵子没关注到了,更何况他素来不喜欢的何展。
何飞没回头,也没过脑子,一摆手,顺嘴道:“机关已解,盒子没用了。”
“啊?表哥!”何展惨叫。
周围的宾客们大笑,有人趁乱大喊:“认赌服输!”
何展依旧扭捏,他生在好人家,从小到大,衣□□良。吃木片什么的,做梦也没想过。
夏泽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何展,你吃下去比较好。否则……”
威胁的话说到此为止,深紫双眸遽然散发出漩涡般的光晕,一闪即逝。
何展吓了一大跳,本能感受到浓重的威胁,好像生命都飘摇起来。
他胡乱抓起一把木片,塞到嘴里,拼命咀嚼。
木片碎刺很快扎破他的上颚和牙床,何展眼含恐惧,牙齿使劲切割,嘴角滴出血来。
宾客们不爽他的无赖,可见他形容狼狈,凄风惨雨的,均意识到身处何家大厅之中,何展毕竟是何家人。
他们默契地挪开视线,收住笑容,只用余光偷偷观赏。
夏泽并未使出任何血族技能,只单纯威胁了下,便将何展吓得魂不附体,深感无聊。
他将剩下的木片拍到何展身上:“慢慢吃,还有个盒子等着你。”
何飞全神贯注研究好一会儿,没发现墨斗的特别之处。
墨斗是木艺手工活的最基本工具之一,核心功能是在板材上打出笔直的线条,方便切割。
效用简单,构造也一目了然。
何飞估计自己看不出门道,按照规矩,他将墨斗捧在手心,弯下腰,双手举过头顶:“萧先生,请笑纳!”
“游戏而已,这是你何家的珍藏,我不便夺人所爱。”
“不不不!解开机关者,拥有机关保护之物。何家祖训,请萧先生千万不要推辞。”何飞情急之下,又加了句:“何飞不敢破环家规,请萧先生成全!”
萧路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不接不行,便大大方方伸出手,拿过墨斗:“好吧,谢了。”
墨斗刚接触到萧路的手心,原本因年头久远变得黯淡的红木色突然发出光泽,一缕金光从头到尾,“刷”地一闪。
“哦哦!!!”眼尖的宾客看见,“真是个宝贝!”
何飞当然亲眼目睹,激动得眼眶泛红,喃喃低语:“果然如此,果然……”
夏泽走到萧路身边,扒着他的手,看了眼。
然后,他伸出手,将墨斗翻成底朝天……赫然刻着个他俩已非常熟悉的公鹿头标记。
“嗯……”夏泽有些苦涩,“跟我猜得一样。”
“是陆寻的东西。”萧路低声说,“离开何家后,送给你,你留作纪念。”
他不能当着何家的面,将刚到手的礼物转赠。
“我不要。”夏泽小声回答,“你赢来的,你收下吧。”
萧路稍感意外,不便多说,只探究般看了看夏泽。
夏泽神色如常,大约是萧路认识他至今,提起陆寻时,他反应最为平淡的一次。
“各位,非常感谢今天的光临,请带上伴手礼,每人一只娃娃。多多合作,有空常聚!”何飞大声宣布。
宾客们始料未及,个个面露诧异之色。
今年这场活动,未免也太短暂了吧?还没开启狂喝烂饮阶段呢?往年何家可是会邀请当红明星出场表演的呢?
可主人的逐客令已下,也不好赖着不走,大家便开始说道别的客气话。
有些没玩儿够的,约着准备奔赴下一场。
何飞说完,立刻转身:“萧先生,再耽误你一点时间,请留下!”
刚好,萧路也没打算走。今天陪夏泽来,主要目的是请何家出手,帮忙救治布雷顿。
八字还没一撇,自然不能走。
何飞又冲着夏泽:“夏教授,也请留步。”说完,自作主张地挤挤眼睛,“我肯定不能将你与萧先生拆开,那种恶人,我不做的。”
夏泽脸上飞起两团红晕……“什么……”他小声嘀咕。
萧路一扯唇角,乱点鸳鸯谱,与他相比,夏泽更喜欢这处处充斥着陆寻影子的何宅吧。
萧路与夏泽等待片刻。
何飞快速将客人悉数送走,尽到主人职责之后,马上返回:“二位,请随我来。”
何展顶着肿成香肠状的嘴,恹恹地跟着。
何飞睨他一眼,低声指责:“活该,以后还敢得罪贵人么?”
“表哥,我们一家人欸!你看我被人这么欺负……”
“何展,”夏泽插话,“你的盒子吃多少了?”
何展立刻闭嘴,从口袋里摸出几片木片,展示给夏泽看,意思是他还在努力。
“照你的速度,这辈子能吃完?”夏泽不屑。
何展更不敢接话,把木片塞回口袋,快走几步,傍着何飞。
萧路一笑,惹怒了夏教授,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何飞带领众人来到湖边,白发白须的何仲文,颤巍巍从一把座椅中站起,竟已等待多时。
“萧先生,”何仲文眼里仿佛只看得到萧路,“今日能邀请到你,蓬荜生辉啊……”偌大的岁数,何仲文居然向萧路主动行了拱手礼。
萧路回礼:“叫我们过来,有事?”
“爷爷一生钟爱气功,”何飞代为回答,“冒昧了,想与萧先生切磋一下,请萧先生多多指教。”
正中下怀,同时又是个意外。
萧路微笑道:“我并不懂气功。”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扯了下他的衣角。
萧路不用看,知道是夏泽,继续说:“但夏教授是个中高手,跟他切磋,倒是正好。”
“萧先生是在谦让吧?其实……”何飞还想继续游说。
“也好,我们献个丑,算是抛砖引玉。”何仲文却一口同意。
“你们才丑。”夏泽嘟囔,音量小得只有萧路听得到。
萧路忍住笑,拍拍夏泽的肩膀,轻声道:“让他们见识下夏教授的本事。”
“嗯嗯!”夏泽的斗志好像燃烧起来了!
“夏教授,我们选哪个招式好?诶,看我问得……”何飞拍拍脑袋,“我应该问,你学习的是哪门哪派?”
“春回大地。”夏泽果断回答,“非此招不比。”
何飞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何仲文。
何仲文白须飘动,不动声色。
“好!就是春回大地!”何飞大声说,“夏教授,萧先生,容我为各位开道。”
众人往后退出几步,为何飞留出足够空间。
何飞甩掉西装外套,将两边衬衫袖子卷上去,双腿微分,稳稳站立。
从背后看过去,肩宽腰细,身材健美,英气勃发。
何飞非常投入,起手式给得缓慢,凝神阶段也用了不少时间。
双手合拢,慢慢旋转,带出的气团足有脸盆那么大。
夏泽不由得“诶”了声。他练习气功几百年,造诣应在何飞之上。
但何飞才多大呀?二十多岁而已。就算刚出生就开始练功,练习时间之短,成就之高,让人侧目。
何飞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左腿弓步向前迈出,右腿后撤。
双手掌根并拢,将掌心托住的气团缓缓向湖面推出。
气团飘至河中央,逐渐拉长,如一条缎带,静静滑入水中。
何飞抬手,抹去额头上满满的汗水。
过了片刻,微风拂动的湖底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仿佛一千只天竺鼠啃食草秆。
湖中央的水面漾开波澜,波澜之中,随着连续不断的“刷刷”声,一排茁壮的淡绿色芦苇昂扬而出。
芦苇撑开水面,在湖中整齐排成一列,个个长得高大,随风微摆。
从湖边望去,宛如开启了一条芦苇小径。
“果然是开道。”萧路夸赞。
萧路眼里容不下欺诈,他看得分明,何飞使出的是真本事。
“不愧是何家掌门!”何展大吹彩虹屁,马屁拍给何仲文,那老头就喜欢听人夸何家。
“好!”夏泽鼓掌,顺便瞪了眼萧路。
烦死了,他在东方找了很久,没找到一个靠谱的大师。说来好笑,腾泰钟找的那个骗子漠师,都算有点真本事的。
萧路随随便便,就找到何家,居然真是绝顶高手。
“见笑见笑。”何飞回头望望人工湖,对自己的成果也很满意。“咳!”他捂上胸膛,“不好意思啊,用力过猛。”
他刚才使出了全部本事,没有丝毫保留。
“很厉害。”夏泽真诚说道。
“夏教授,请!”何飞理顺呼吸,邀请夏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