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变回人形,拉拽几下毛绒睡衣。为了布雷顿,他可以不洗澡,也可以睡衣见人。夏泽安慰自己,为了哥哥,这些都是小事,不要在意。
边安慰边用后背抵住萧路胳膊,来回磨蹭两下,嘴里解释:“背上痒。”
“怎么不上去?”萧路仰望二、三十层高的公寓楼。
“等腾泰钟呀,”夏泽看看萧路,“你就一直隐身好了。”
“你也隐形。”
夏泽:“?”
“你不想偷偷观察观察,气功大师在做些什么?”萧路淡淡说道。
“我发现你真有点阴险。”夏泽边指责,边非常认可地开启隐身状态。
萧路与夏泽站在漠师房门外。
萧路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上—杜娇娇,邓汝丰的娇妻,用邓汝丰来路不明的钱养着小鲜肉的娇妻。
萧路看准时机,推开一条门缝,带领夏泽挤进屋内。
漠师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袭白衣,还是现在少有人穿的中山装,一副镜片又小又圆的墨镜挂在第二颗纽扣上。
也许是职业需要,他特意蓄着一绺山羊胡,只是胡子纯黑色,难免减轻了仙风道骨之感,反添上两分猥琐。
“大师业务繁忙,”夏泽盯着漠师,“约好要跟我见面,竟然见缝插针地见客户。”
“他的客户我认识。”萧路告诉夏泽,“等下再说,先听他们说什么。”
萧路上次在邓汝丰家中见到杜娇娇时,她是个标标准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艳少妇。
现在她的变化可是很大。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粗糙了许多,似乎也没花心思在衣着打扮上,她甚至没有化妆。与之前相比,像老了十多岁,变成邓汝丰的同龄人模样。
杜娇娇坐在漠师对面的椅子上,二人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大纸袋子。
纸袋子塞得鼓鼓囊囊,显出一块块长方形的棱角。
“大师,能借的都借遍了,只有这么多。”杜娇娇咬着牙,犹豫过后,才伸出手,将纸袋推到漠师面前。
漠师并不动弹,只瞄了眼,开口说道:“我这双手,不宜沾这等俗物。告诉我数字即可,我就不点了。”
“三十六万。”
漠师疑惑地看着杜娇娇:“不应该啊?邓先生说的,可是五十?”
“我哪里还有啊!他留下的那些钱早不见了。他托梦给我,要我管他爸妈拿。他父母那边也就不到一千万,全部都给马大师了呀。”杜娇娇气得直哆嗦。
“完了他还管我要,他都要四笔了,我一共给出去两百多万,我哪里还有钱!”她哭了出来。
“啧……人生苦难多啊,钱财乃身外之物,用来挡灾是最适宜的。你不要想不明白……”
杜娇娇猛抬头,眼袋又黑又大:“麻烦你带个话给他,让他来整死我算了!反正我的钱都给你们了,我也活不下去!”她捂住脸大哭。
“唉……看你这么为难,也罢也罢,我去劝劝邓先生,看看有没有周旋余地。”
“让他别再托梦给我,我已经是个精神病了!”杜娇娇崩溃大喊,“一闭眼就是恶梦,我睁着眼都想不出的恶梦,根本不敢睡觉……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嗯、嗯。”漠师同情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杜娇娇吓得一抖,往后蜷缩身体:“我没别的意思,但请你别碰我,我现在……醒着也会做恶梦……呜呜呜……”
“可以可以,我非常理解。”漠师息事宁人地举起双手。
“我跟老邓好歹夫妻一场,他在地府要生活,我在人间也要生活啊。请他别再逼我,我看我很快就要去找他了……”
“好,今天先这样,我这里还有事。”漠师抬头看了挂钟,下逐客令,“你回去之后……”
杜娇娇刚站起身,闻言,立刻向他望去,眼含期待,以为大师要给她支招。
“尽快筹钱。好了,去吧,去吧。”
杜娇娇万念俱灰,嘴唇抖得不像话,扶着墙才算走出了门。
漠师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毫无顾忌地抓起沉甸甸的纸袋,打开袋口,往里张望了下。合上袋口,他抱起袋子走去里间。
“走吧。”看完一场戏的萧路提议。
“嗯?走?”夏泽奇怪地望了萧路一眼,指指里间,“我还没见识他的本事呢。”
“没什么好见识的,江湖骗子。”
“你好像有点武断。”
萧路耐下性子:“他见的那个女人,是你帮忙处理过的邓汝丰的妻子,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你看这所谓的大师,跟她之间不清不楚的金钱纠葛,什么气功大师,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骗子。”
夏泽因为自身感情关系,不肯去找何家,好容易忠仆腾泰钟给他找来一个大师,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又听萧路语气似乎很冲,下结论这么快,心里更是不舒服。
“别耽误时间,回去吧。”萧路劝他。
“哦,你当然走得轻松。”夏泽向萧路挤出一个不怎么善良的笑容,眼里全无半点笑意,“你帮忙找气功大师是为了杀人嘛。”
“……”
“我是为了救人。我耐心比你好,也是应该的。”夏泽**地说完后半句。
萧路有些莫名其妙,但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夏泽说得其实没问题,布雷顿的死活,完全不在萧路的心上。
老实说,他关注腾泰钟更多些。
“有没有耐心不谈,”萧路语气转冷,“眼光总要有。一米八那么大的骗子摆在眼前看不出……”
“不要你管!”夏泽突然爆发,“你时间那么宝贵,耽误不了半点,你忙你的去,走吧走吧!”
萧路瞥了眼夏泽……小脸泛红,满眼怒意,故意不看萧路,死死盯着前方的白墙壁……
萧路维持住风度,波澜不惊,又给出一个友好提议:“我送你回去,你不是要洗澡?”
夏泽顿时感到委屈,他睡衣没换,澡也不洗,颠颠跑来。萧路连论证一下的耐心都无。
“说了让你走,怎么还不走?”正在气头上的夏泽没有半点收敛,张嘴又一句。
过了好几秒,萧路不答话。
夏泽气愤转头……萧首座早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啊啊!萧路!谁让你真的走?!”夏泽握紧双拳,提在腰间,低声怒吼,气得身体微抖。“你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偏要听!”
毛绒睡衣上的长耳朵反复跳了两次,显示夏泽汹涌气愤的心情。
腾泰钟随后赶来时,见到的便是一个貌似从容淡定,实则黑脸黑口的夏泽。
腾泰钟是见过风浪的人,社会阅历也丰富,小心观察片刻,认为主人今天心情似乎很糟,说话更加赔着小心。
夏泽在楼下等他,懒得废话,只吩咐:“带路,上楼。”
一身白色中山装的漠师打开门,满脸矜持淡漠,轻轻颔首:“欢迎。”
腾泰钟负责说话,话语中对夏泽的来头多有暗示,表明夏泽背景深地位高,请漠师上心。
漠师这才堆上些许笑容,慢条斯理地捋捋山羊胡:“夏先生,不知这次贵驾亲移,有何……”
“你会气功?”夏泽悍然打断对方啰哩啰嗦、半文半白的寒暄。
漠师笑容不改:“略知一二。”
“演示下。”夏泽不肯入座,站着跟他说话。心里一团烦躁……萧路是不是气得回酆都去了?
“这……”漠师不悦,“是这位腾总,约我很多次。”言下之意,搞清楚哟,是夏泽求他,不是他求着夏泽。
“漠大师……”腾泰钟见场面尴尬,赶紧插话,试图圆场。
“演示让我满意,一百万,其它费用再说。”夏泽根本不愿费功夫,兜头一记金钱杀招。
腾泰钟眼睛一亮,立刻闭嘴。
漠师撑了片刻,脸上笑容还是不由自主地热络许多:“我乃修行之人,金钱身外之物,但夏先生一片诚心……”
“再说一个废字,我立刻走。”夏泽快被他烦死,恨不能召出藤蔓来,勒晕他。
“既如……”漠师立刻意识到这是废话,冲夏泽一抱拳:“献丑!”
说完,他慢慢吞吞卷起中山装袖子,露出两截光溜溜的手腕。手心手背地,对着夏泽翻转两次,证明他手中干干净净,没有东西。
漠师摆出一个起手式,倒是有模有样。
夏泽强打两分精神,留神细看。
漠师双手在胸前形成环状,来回旋转,很快手心中出现一个气团,核桃大小。
气团随着他的手势,缓缓自转。
“哦!很厉害!”腾泰钟夸奖。
夏泽不表态,只是冷冷观望。
漠师双手慢慢上下分开,气团悬在中间,转速更急,闪光似乎也随之加强,远看几乎像个磁悬浮的灯泡。
“啧啧啧!不愧是名师!”腾泰钟又赞道。
夏泽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像在看耍猴的。
漠师进一步努力,气团变大了些,可他额头的汗珠,也一起渗出来。
夏泽突然举起双手,垂眸,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眸。片刻凝神之后,他轻松地将双手合拢为圆形,再分开双手,一个更大更亮的气团立即闪现。
“哇!666!”腾泰钟大力鼓掌,眼神却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