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路十七号 第7章 问询

少年听见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他几乎是用了自己几辈子修练出来的自制力才没破口大骂。

江离没在意他的表现，只是自顾自道：“所以，小导游是不是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少年看着他憋了半天，没接他的话，反而问道：“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说汉语的？”

“蒙的啊。”江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少年。

少年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跤，他难以置信道：“你就因为一个猜测，就这样对我？”

“那我错了还不行吗？”江离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头“呕”了出来。

江离见他们这样也不恼，“你们这又不是封闭了几百年，如果我没说错，你们人类到年龄都是要进行义务教育的，语言相通是最基本的吧。”

“那你干嘛偏偏找我。”少年怒道。

江离看着他，认真道：“我在这见的不是老人就是中年人，看起来比较有文化的好像只有你了。”

少年仿佛透过江离的眼睛，看见了其中浓浓的嫌弃意味。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上课没怎么认真听过，也就是硬背逼着学了点汉语，好像确实有些不学无术。

这么想着，他微低了一下头，但也就是一下，少年立马抬起头，直视着江离：“我会说汉语，你会说藏语吗？”

江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接着刻意地翻了个白眼，随意道：“小孩子不要老是要求大人这，大人那，做好自己就行了。”

“行了，”眼看少年又要鬼扯，江离突然正色道，“别东扯西扯了，说点正事，不然对你不客气。”

少年这回没像先前那样害怕，他只是用很平常的语调开口，像是换了一个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几人顿时沉默下来，不约而同看向江离。

江离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份坦然，他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话，先是说了另一件事：“看来你很聪明，劳烦你前面装那么久了。”

“彼此。”少年正视着江离，眼神里没有躲闪。

江离突然将视线移到了远处，连带着少年的目光也跟随着他望向了村子边缘，“你不想再次见到外面的阳光吗？”

江离的声音变得很轻，却像一颗雷炸在少年耳边。

少年愣愣地看着村子边缘，似乎还能从那里看见疾驰的黑风。

他猛地闭上眼睛，声音坚定道：“不想。”

“那你慢走，不送。”说着江离让开了自己背后的门，让少年可以进去。

少年立刻快走几步进了门，眼看就要将门关上。

佘烨和陆晓芸见少年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面前，顿时有些急，想上前拉住他。

江离伸出一只手，横在两人面前，在旁边阻止了两人的动作，只是对着马上要关上的房门道：“若有风怒刮不止，必有冤情。”

眼看就要关上的门似乎停了一下，但在下一秒，门还是猛地合上，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欲言又止，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向江离，茫然地动了动嘴。

江离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最后看了一眼面前关上的门，他余光中看见旁边的一个房子上了锁，门锁落满了灰，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

他在心里记住了这件事，转头向前走去。

门内，少年本来背靠在门上，听见几人远去的步伐，突然像泄了气一样，顺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双手抱头，有些难受地皱起眉，眼中充满矛盾，一会儿是心安，一会儿是焦躁。

最终，他只是呆呆在房间里坐下，眼神很空，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江离领着三人走后，又回到山上的庙，三人在他身后对视几眼。

许垣走到江离身边，盯着他的侧颜看了片刻，缓声道：“为什么放他回去？”

江离转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堵不如疏。”许垣答道。

江离眼角弯起来，略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你真的和他很像。”

“什么？”许垣愣住了，没想到江离会说出这句话。

“没什么。”江离已经走到供桌前，像上次一样将贡品全部放到一边，躺了上去，“这时候放他回去想想，效果应该不错。”

许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江离已经闭上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他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和佘烨两人凑在一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夜晚很快过去，没过多久，天已经大亮。

江离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缓缓睁开了眼。

他从桌子上起来，发现那三个小朋友已经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有种弱小可怜无助的感觉。

江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睡得勉强算是舒服的桌子，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愧疚。

他少见的放轻动作，悄悄将供桌还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一闪身，就溜了出去。

三人依旧缩在角落里睡觉，没有被这一串动作惊醒。

“想好了吗？”少年早上收拾好，刚打开房门，面前就出现一道身影，将门堵得死死的。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要关门，结果使劲拉了两下，房门纹丝不动，一句话接着飘进他的耳朵。

少年立刻停住了关门的动作，抬起眼认真看向江离，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少年缓缓让开了一侧的门。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我想知道你们这里刮风的原因，还有庙和祭坛。”江离毫不犹豫地开口。

少年犹豫起来，眼神闪烁，不敢和江离对视。

江离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最后少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几个月前，我们还不去拜庙。”

少年偷偷看了一眼江离，却发现他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也没有要发问的意思，只得继续说道：“但是风来了，一开始，还只是小风，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它会刮得那么剧烈，等我们意识到时，风已经刮得很大。”

少年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我亲眼看见身边的人被风吹到天上，他们的四肢被拉得很长，在风中打着转，几乎超越了人体极限，不可能有人能抵抗得了那种程度的风。”

“但也就是一瞬，风就变小了，他们摔了下来，身体也恢复原样，只是落地的时候，都吐了一口血。”

“后来我才知道，就那么一下，他们的四肢都脱臼了。”少年一口气说了这些，换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但在之后几天，每天都刮这种风，并且时间越来越长，最后长达好几个小时。”

“我们日常的生活被完全打乱了，因为不知道风什么时候来，所以只能呆在屋子里，等风过去后才敢出来。”

“但偏偏牛羊没事，出事的只有人。”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出一个办法，说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过去犯下的罪过，只要我们建一座庙，每天祭拜，就能平息上天的怒火。”

“因为我们平时也供神，所以很快就有人接受了。大家在山上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庙，把它收拾了出来，供起神像，每天在风结束后出来祭拜。”

“然后第二天，风真的小了，只是风变成了黑色，而且在第二天后，我们发现，风刮得时间也固定了，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回房间，就不会被风波及，我们的生活也渐渐走上正轨。”

少年讲完这些话，才重新看向江离，“至于祭坛，是我们以前的信仰，和这件事关系不大。”

江离见他讲完，才出声说道：“不是，我感觉我听了一堆废话。”

少年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江离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语文肯定不好，我想知道刮风的原因，你给我描述了一堆风的变化，审题有问题啊同学。”

“或者是你有意隐瞒什么，”江离盯着少年的眼睛，少年有一瞬间的躲闪，“比如，为什么你周围的人被吹上天当风筝放，而你却能像个木桩一样定在地上？”

少年听见这句话，反而沉默下来，良久，他才重新开口：“我也一直想知道。”

江离注视着他，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道：“行吧，那我勉强相信你不知道原因。”

少年松了一口气，江离感觉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了，于是便没有再问，气氛一瞬间沉默下来。

但就在这时，少年却少见地主动开口：“我想知道原因。”

江离转过头，就看见少年神色间有些躲闪，但眼神中那一抹坚定切切实实地传到江离眼中。

江离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突然将视线转到窗外，“你能看见黑风中的人影对吧。”

少年愣了片刻，似乎没想到江离会问这句话，于是反问道：“难道我应该看不见吗？”

“你可以出门问问邻里，他们有没有看到过黑风中有什么东西。”江离说道。

少年突然就不说话了，像是想到什么，低下头，将自己的神色完全掩盖在阴影之下。

江离继续说道：“又或者说，你有没有感觉那道身影有些熟悉，像你某位故人。”

少年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双眼突然瞪大。

开熏[星星眼][亲亲][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