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归来兮 第4章 003

夜已经深了，各家电视已经放起了跨年晚会，悲催的民警们却要因为这起突发的恶劣命案加班加点，调取监控，走访群众，以及整理现场。

最终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郝队长大手一挥，让大家明天再来。

但是姚哲羽却主动提出留下来加班守夜，声称万一有嫌疑人回来现场，也能及时有所发现。

郝队长自然不能拒绝这样任劳任怨勤奋不辍的好下属，当即勉为其难地拍着他的肩膀深情嘱咐道：“我让晓岚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郭晓岚：“……”

跨年夜，郭晓岚从路边摊上买回两份炒粉，当作夜宵。他是个刚刚入职两个月的愣头青，圆脸黑不溜秋的，看着很老实。

为了避免自己吃饭之时想起那令人作呕的现场，他聪明地选择打开手机刷视频看剧，一时之间，狭窄的车厢内充斥了洋葱味以及这个愣头青的土味笑声。

姚哲羽连饭盒盖子都没开，他只是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二十四栋别墅的大门，脑子里不受控地回想起来那些根深蒂固，藏在心里某个隐秘角落的往事。

手指很有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随后，摸到一旁的手机，犹豫了片刻，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哲羽啊。”

“翔叔，新年快乐。”他的开场白不冷不热。

对面却笑呵呵地：“你小子，新年快乐。做什么呢？今年元旦还是不放假，不打算回来看看？”

“值班呢。”姚哲羽偏头，依旧盯着别墅的大门。

副驾上，郭晓岚手机里的喜剧正演得热闹，那小子看着傻，其实门清，知道这边在打电话，便知情识趣地忍着笑，憋得快喷了。

要不要在这种时候提起那些扫兴的事情呢？姚哲羽有片刻的犹豫。不过话都到了嘴边了，断然没有吞回去的道理，他说：“翔叔，您还记得当时我爸失踪后，您在现场找到的几根畜生毛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电话那头的语气登时有些冷下来。

姚哲羽说：“没事，昨晚整理老照片，突然想起我爸了。那几根毛还在证物室吗？我想下次回去再看看。”

那头稍稍沉默，然后道：“这事儿过去太久了，东西得问证物科，”顿了顿又道，“等这儿过完节，我回去上班的时候问问。”

“嗯，麻烦翔叔了。”

“说什么麻烦，你回来看看我和你婶婶，我们就高兴。”

“好。”姚哲羽挂了电话，轻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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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白色吉普下了山，在监控路段下终于恢复正常车速。姬夏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这龟行速度之下昏昏欲睡。

直到车子驶入一条宽敞的林荫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睁开眼。

甫一睁眼，便见道路两旁都是高大壮阔的梧桐树，枯黄的枝桠几乎覆盖了整条街。

导航提醒距离目的地只有两百米，路上来往车辆已经很稀少，嬴阙沉默开着车，姒臣专注打游戏。谁也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50米远的一个下水井盖自下而上被什么东西顶开一条并不明显的缝隙，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出现在那缝隙的边缘，紧紧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直到车子停下，三人纷纷从车上下来，那条缝隙才缓缓闭合。

下水道里一阵疾风踏水的声音，很快顺着水管传到距离二十四栋别墅最近的下水井盖处，然后井盖从内被打开，一头黑漆漆的东西一闪而过，从别墅后院蹿上阳台，又从阳台窜进没有闭合严实的推拉门，最后沿着楼梯一路向下，再向下，闪身下了地下室。

漆黑的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盏声控小夜灯在悉悉索索如耗子爬的声响中时明时暗。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令人作呕的气味仍旧充斥整个不透气的空间。

寂静的黑暗里，忽然凭空响起个清丽的女声：“警察都走干净了？”

然后是一个沙哑略苍老的男声回答：“外面还有两个盯梢的。”

“啧，麻烦。”女声十分不耐烦，顿了顿，又道，“去把他们引开吧，省得待会儿节外生枝。”

“嗯……”苍老的声音踌躇了一下，似乎经过了缜密的思索，然后问道：“该怎么引开？他们可是盯着这栋房子的，我们也不方便露面……”

“……”声控小夜灯在漫长的沉默中再次灭了，良久，女声道：“那就不管他们，让他们狗咬狗，自己解决。”说完以后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忍不住清凌凌笑了声，“这叫什么来着？隔山观虎斗。”

“小姐真有文化。”苍老的声音不吝夸奖。

女声贪婪又满意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喟叹：“人血真好闻啊。”

苍老的声音发出类似瑟瑟发抖的嚯嚯声，女声陡然转向尖利：“你怕什么？！老鬼，这里的事情你敢说出去，小心我一口吞了你！”

话音刚落，寂静的空间忽然响起另外一个突兀的声音：“来了！”清越的男声在这空旷的地下室里甚至激起了淡淡的回音。

地下室里忽然安静了一瞬，连空气都充斥了如临大敌的气息，女声先是有点惊讶：“来得这么快？”而后又是释然，“行吧，那就准备吧，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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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夏青三人从车上下来后缓缓走向小区大门口，万万没想到，如今一个破烂小区的门口也安排了双保安把守，门口还有摄像头！

虽然是个颇有些年代的小区，但门禁系统与时俱进，只有刷卡或者刷脸才能进入。很明显，三人都没有卡也没有脸。

姬夏青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姒臣准备死皮赖脸冲人撒娇之前拉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警告道：“我来。”

姒臣比了个请的手势，甘居身后。

姬夏青穿得随和又普通，她身材娇小，浑身上下透着良家少女的干净气质，连保安大叔也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见没见过她。

她客客气气地撒了个不大明显的娇：“大爷，麻烦帮我开一下门吧，忘了带卡。”

姒臣：“……”

保安大叔将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姬夏青，姬夏青笑得温柔：“出去接两个亲戚，忘了带卡，麻烦您了。”

保安大叔一边磨蹭一边回忆自己究竟是否见过这张脸，可惜，他从保安室走到大门口的短短时间里愣是没有想明白。不过姬夏青这样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和这个别墅小区的气质简直浑然天成，他私心里已经认定她是这里的业主。于是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嬴阙和姒臣，见这两人也都穿得人模狗样的，终于不情不愿拿着门卡刷开了门。

当然不忘叮嘱：“去物业录个人像，以后不带卡也可以刷脸。”

三人迫不及待挤进大门，姬夏青乖巧地称谢，抹消了保安大叔的最后一丝不安。鉴于孩子们贪玩晚归不懂事，保安大叔十分尽责地好心提醒：“二十四栋今天出事了，赶快回家别出来，别妨碍人家警察办案。”

姬夏青和嬴阙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回头便注意着路边的楼栋指示牌，径直往二十四栋的方向走去。

“可以啊清姐，可以去演戏了。”走出保安大叔的视线，姒臣不忘方才姬夏清的表现，吊儿郎当地调侃起来。

姬夏清懒得理他，只是裹了裹毛领，将手揣在衣服包包里，淡声道：“刚才那位大叔说不要妨碍警察办案，是说警察还没走的意思吗？”

“应该是。”嬴阙也注意到了这句话，“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但他脸上全没有什么遇到麻烦事情该有的焦灼。

“我带了迷迷散。”姬夏青说。

“嗯，见机行事吧。”嬴阙说。

姒臣习惯了跑酷，走起路来也不消停，双脚一踮一踮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极了刚从夜店蹦迪出来意犹未尽的中二青年。他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听了嬴阙的话后颇为随意地抬了抬下巴：“你们说的警察，是这个？”

当此时，姚哲羽正盯着二十四栋别墅大门的方向稍稍出神，他的车子停在小区划定的路边车位上，窗外忽然出现三个貌似刚刚喝完大酒的青年。出于警察的敏感，他的视线追随着三人，却见其中一人忽然朝着自己抬了抬下巴，继而另外两人也都一起侧头看过来。

除了那头灰毛，另外两个颇似一对寻常的年轻情侣，长得文静且周正，穿得也文静且周正。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其中那个女孩忽然朝着自己走过来。

女孩身量娇小，五官精致又干净，代表心灵的那双眼睛也干净，让人半点不设防。所以当她抬起小手礼貌敲完车窗后，姚哲羽顺手按下了窗玻璃。

“晚上好。”姬夏清同方才一样，温柔且礼貌。

忙着刷视频的郭晓岚也按下手机转过头来，他看到漂亮女孩就高兴，傻笑着等后续。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把白面粉……

太突然了，他想。

这么单纯好看的姑娘，怎么能是胆大包天的坏人呢，竟敢明目张胆的袭警！郭晓岚昏死过去之前仅剩的那点清明思绪非常难以理解。

相比郭晓岚的憨傻无觉，姚哲羽早在姬夏青伸手的时候就有所警惕，可惜他还来不及开车门，车门就被女孩用膝盖在外面狠狠抵住了。虽然及时拉上了车窗，可那洒进来的粉末药力太过强劲，刚吸一口便觉得四肢百骸都软了，麻麻的，酥酥的。

他在闭眼之前的最后一瞬，看见女孩嘴角轻勾，露出个得逞的，却仍旧单纯无害的微笑。

哎，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