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师逆徒 第1章 天族三害

不周山下夜色渐深，月朗星疏，一只白狐偷偷从树洞里钻出，小心翼翼张望着四周。窜过一树影，化作孩童模样，他修为不高，狐耳和狐尾完全藏不住。纵身跃上果树，手忙脚乱将青黄不接的果子摘下塞进怀里。

山林里住着狼妖，凶悍无比，林子里的小妖都怕它。小狐狸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这片树林里，大家都欺负他，他却从还手。经常一连几天找不到吃的，饿的在树洞里打滚。只有夜里他才敢出来摘几个果子，勉强果腹。

“小东西这下跑不了吧！！”黑风袭来，小狐狸被青面獠牙的狼妖攥在手里，“可算被我抓住了，这就扒了你的皮烤了当下酒菜。这身毛皮不错，可做一毡帽。”

小狐狸吓得瑟瑟发抖，他只是饿了摘几个果子吃，平时大家都欺负他，狼妖还四处追赶他，就因为他那日救了即将丧命于狼妖口下的野兔。

月影半移，狼妖的獠牙尽显凶狠。一缕青烟浮过，四周霜雪渐起。虽说山间夜间会骤冷，却不曾结过霜雪。远处的天际浮云悠悠而来，带起一阵薄雾。荷色倩影翩然而至，停在树梢，青丝如瀑，手中银色长笛似披着一层月光。狼妖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妖，可与眼前之人想较，那些都是丑八怪啊。

“何人敢在我玄铁狼王面前造次？”狼妖百斤玄铁锤落地，草木皆颤。

树上的绝色人儿淡然一笑，长笛一挥狼妖给结结实实冻成了冰雕。小狐狸掉在地上，可怜巴巴望着树上的那人。他不知道何为美丑，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就是好看，百花群艳也不及她半分的美丽。

“小狐狸，你可愿跟我走？”美丽的人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月光照在小狐狸蓝色的眸子中，心中竟有一丝痛楚，九道轮回，忘川奈何，还是那茫茫人海轻伞半斜，雨帘倾塌瞬间的擦身而过？

“你是谁？”小狐狸问道。

“你跟我走，今后我就是你的师傅。”

“师傅？师傅是什么？”小狐狸懵懂的问道。

她揉揉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轻笑道，“师傅，就是以后保护你不被欺负的人，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狐狸还是不太明白，伸出脏兮兮的狐狸爪子抱住她的胳膊，“跟着师傅以后就不会挨饿了吗？”

“管饱，不会饿肚子了。”她抱起小狐狸，任由他脏兮兮的小爪子把玩着她的青丝。

“师傅真好。”小狐狸软甜的伏在她的肩头。

三百年后，西海隐雾仙山，三山抱水，晨间仙雾弥漫，山隐与雾间。悠长的青石仙道蜿蜒至海边，晨雾中一白衣小狐狸背着鱼篓一蹦一跳地下来。小狐狸垂下吊杆，托着圆乎乎的小脸等鱼儿上钩，狐耳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一副沉头丧气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海面，“钓不到鱼师傅又要骂人了？呜呜呜·······”

“小狐狸！！”一条红鳞鲤鱼跃出水面，溅了小狐狸一身的海水，雪白的尾巴瞬间变得水淋淋的。红鳞鲤鱼坐在小狐狸身边，大尾巴摇来晃去。“小狐狸你又来钓鱼了？”小鲤鱼和小狐狸年纪相仿，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倒是一条精灵可爱的小美人鱼。

小狐狸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又要钓不到鱼了，都怪你。”

小鲤鱼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就算没有我，你也钓不到，你哪次是能钓到鱼的？”

小狐狸抓抓自己的狐耳，又是一声叹息。

“好啦，好啦，小狐狸你也别太沮丧。我又听到一些有趣的事你想不想听？”小鲤鱼笑道。

“快说。”

小鲤鱼笑起来一对梨涡甚是可爱，眼睛明亮如神珠，“小狐狸你知道天族三害吗？昨个儿我路过龟爷爷的家，听到他和珊瑚娘在说话。我趴在一旁听了个真切，可有意思了。”

“天族三害？”小狐狸掰着狐爪子问道，“那是什么？”

“你听我慢慢说，这天族三害就是天界的三大祸害。第一害二郎神的狗，见人就咬，死缠烂打。第二害天帝的信鸟，横冲直撞，撞死人不偿命。”

“还有一害呢？”

小鲤鱼神秘一笑，“这第三害嘛就是你师傅寒尘上神，从不讲理。别人给她讲理那是有理说不清，她给别人讲理，字字句句都在理。”

小狐狸耳朵和尾巴一起竖了起来，“师傅是天族三害？”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他的师傅在西海的名声确实堪忧，你有心跟她讲理，却没命把理说完，有没有理全看她的心情。“我得回去给师傅做饭了，下次再找你玩，红梵。”

“下次记得给我带果子！”红梵喊道，纵身跃入水中。

小狐狸连滚带爬地跑回雾隐阁，鱼也没钓到，只能喝青菜粥了，怕是他师傅又要气地掰剑了。说起他这个师傅，六界最令人威风丧胆的神，倒不是她面相狰狞可怖，而是六界至今无人是其敌手。

寒尘上神名莲雾，六界首屈一指的神兵锻造奇才，没有她锻造不出的神兵利器。有时候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窝在自己的房内，就为锻造出一把神兵。若是锻造的不好，便随手丢进熔炉里。这不莲雾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一日三餐全凭小狐狸送。

小狐狸盛了一勺青菜粥，索然无味，自己都没有食欲，更别说他那挑剔的师傅。他打不到山鸡也钓不到鱼，让他那个倒霉师傅足足喝了半个月的青菜粥。

“小狐狸，做了什么好吃的？为师都要饿死了。”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绿裳似雨雾中的莲叶，踏风而来，俨然春风吹开了三月的似锦繁花，“又是青菜粥！你是想饿死为师吗？”莲雾揪起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别看她生了一副艳绝六界的面容，这性子可一点儿上神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师傅痛·····呜呜呜·······”小狐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得人心尖疼，莲雾望着这一锅青菜粥泪流满面，倒不是感动，她喝了半个月的青菜粥，再喝下去她就要长成青菜了。

“师傅对不起我没钓到鱼。”小狐狸耷拉着耳朵委屈地拉着莲雾的衣袖，圆乎乎的小脸蹭着她的胳膊，“师傅，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下次我一定能钓到鱼，给师傅做鱼汤喝。”笑起来一对尖尖的小牙俏皮可爱。

莲雾内心在流血啊，这话她都听得长茧子了，也没见他钓到一条鱼，要想填饱肚子还得自食其力啊。小狐狸天真地望着她，用头蹭着她的手臂，他最喜欢呆在莲雾的身边了，别人都说她不讲理，只有他知道莲雾是世上最好的人。

莲雾哭笑不得揉揉小狐狸的耳朵，小狐狸也特别喜欢跟她撒娇，“为师去抓两条鱼回来，你先吧这锅粥·····解决掉····”往后的十年里不要再让她看到青菜粥，奈何自家养的这只笨狐狸只会做青菜粥。

莲雾嘴上说着抓两条鱼，实则上桌的却是八条大鱼，吃得她肚皮圆滚滚的。小狐狸不吃鱼，西海里的鱼虾都是他的朋友，莲雾只要一抓鱼他就抱着她的腿大哭，没办法她只好去北海抓鱼。

酒足饭饱后，莲雾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小狐狸趴在她的膝盖上，时不时用他的脑袋蹭着她，狐爪子把玩着莲雾的头发。扬起稚嫩的小脸，“师傅，红梵告诉一件有趣的事。师傅要不要听？”

莲雾吃饱就犯困，已忍不住哈欠连天了，“你又从小鲤鱼哪儿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小狐狸偏过脑袋，拉着莲雾的衣角，“她说天族有三害。”

莲雾忙不迭打了个喷嚏，“天族三害？哪三害？”

小狐狸翻了个身，用毛绒绒的爪子抱住莲雾，“二郎神的狗，天帝的信鸟，还有····还有师傅您·······”

软乎乎的声音听得人心都化了，莲雾又打了一个喷嚏，揪起小狐狸的耳朵，“你师傅我····也是天族三害？凭什么为师我要跟那两个畜生并列？”不对，她什么时候成天族三害了。莲雾把小狐狸的脸都捏扁了，软乎乎的小脸捏着跟饭团子一样。

“师傅·····不是我说的，是红梵从龟爷爷那儿听来的。”

“西海龙宫的那块老石头？竟然说我是天族三害，看我不撬了他的龟壳放在太阳底下晒个三天三夜。”

“师傅！！龟爷爷会死的，呜呜呜······”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弄得莲雾心疼不已。

“不哭不哭，师傅就是说说，就是说说。”

“真的？”小狐狸抬起泪眼，拉着她的袖子擦擦眼泪又擦擦鼻涕。撒娇似得抱住她，“师傅最好了，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滑头，你才见过几个人啊？”

小狐狸掰着狐狸爪子在那儿数数，“红梵，龟爷爷，白白······”数来数去都是些水里的鱼虾，没一个是人，莲雾欲哭无泪，她好歹也是个上神和二郎神的狗并列天族三害也就算了，还要和鱼虾归为同类。她揉揉小狐狸的脑袋，“昨个儿的书抄完了吗？”

“抄完了。”小狐狸甜甜一笑，从他的小包里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纸，莲雾再次欲哭无泪，一撇一竖，能弯着的绝不会竖着，一页纸能认出一个完整的字她都能喜极而泣了。

莲雾摇头叹息，望着小狐狸纯真的眼睛，她也不求他多有上进，能平平安安就好。尽管他已经有三百岁了，相当于人间六岁的孩子，可心智比一般的孩童都要迟钝。字不会写，教个十几遍也记不住怎么写，不过只要是莲雾说的他都照做，尽管那字写出来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师傅，修云是不是很笨，所以你都不教我法术。白白说一百岁的狐狸都能幻化成人型，我都三百岁了，还藏不住尾巴和耳朵，对了还有爪子。字写的还不好看，师傅我很笨是吗？”委屈的眼神让人钻心得疼。

莲雾揉揉他的头，“瞎说，我莲雾的徒弟怎么会笨呢？再说成长有快有慢，欲速则不达，慢慢来。”

小狐狸修云开心地用脑袋蹭着莲雾，“师傅最好了，修云最喜欢师傅了。”扬起圆圆的小脸，又在莲雾的身上蹭了几下。莲雾却笑得有些悲伤，“修云，师傅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给你的铃铛带着了吗？找不到回来的路或者遇到危险了，一定记得摇铃铛，不管多远，师傅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带着了。”修云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铃铛，使劲摇了摇。“师傅你看，修云一直带着呢。可总是怕弄丢了····”

“别怕。”莲雾扯了几缕青丝化作红线系在他的脖子上，“这样就不会掉了。”

修云开心地又在莲雾身上蹭了蹭，“师傅！这是天帝的信鸟送来的。”

莲雾送他的百宝袋，什么都可以装，还能在里面掏出一寿贴，“天后大寿，为师得去赴宴了，可送什么寿礼呢？”

“只要不送兵器就好。”小狐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