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如风 第55章 何为善何选择

万生也不知道缘由，见墨砚，没好气道：“你不是很懂这塔吗？你也出不去。”

墨砚只得笑笑，“一点点罢了，和你差不多。”

万生摆摆手，“风绵应该知道吧？她人呢？”

复云道：“我在七层见过。”

连柚、希涟和献虞在第八层见过。

万生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能到塔顶不是因为上光就是风绵或者她，才能出幻境，他们三个要是没进来，岂不是都在这里面被困死？

万生清点了下人，“还有谁？”

祈玉道：“染离。”

万生点点头，“我去找找，你们别乱动。”

于是，万生只得一层一层的找人，而这登神塔内每次都是随机到几层，她没见到上光也没见到风绵，在她每层都去过，终于，到最后一层，第五层明心中，找到了染离。

想来速战速决，她立马进入染离的幻境里。

仙界有两位人为而成上仙之人，一个是祈玉，另一个则是染离。

他原本是凡间的一个乞丐，在某一日遇见了捡寒，此时捡寒身上没有浑厚的灵力，他因体内的白玉石被看作天赋卓越之人拜入阵元门门下，却也因为白玉石的消失而被赶出阵元门，曾经被看作阵元门希望的他落得灵根受损，流浪人间的下场。

染离见他会一点法术，想来再怎么也不会受欺负，于是便一直跟着捡寒，对方从开始的极不耐烦到最后的无奈。

他叫捡寒哥哥，对方也无奈认下这么一位弟弟。

捡寒虽灵根受损，但他却不认命，他要告诉天上那人，即使没有白玉石，他依旧可以飞升，依旧能成为众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于是在染离的印象中，这位哥哥一直没日没夜的修炼，他问道：“哥哥是要成仙人吗？”

捡寒淡淡“嗯”了一声。

染离可怕自己被丢下，那他又要无依无靠了，“那哥哥不会抛下我的吧？仙人无所不能，肯定也能让我去仙界！”

捡寒看了他一眼，“你相信我能飞升？”

染离点点头，“当然！我相信哥哥会成为无所不能的神仙！”

捡寒耻笑了一声，阵元门那些人没一个相信他能飞升，如今却在一个乞丐身上得到信任，虽然是奉承的话，好在听着开心。

他道：“嗯，以后带你去仙界。”

后来，捡寒真的飞升了，成为了仙帝，他也遵循当时的诺言，让众仙下界扶危救济，皆挂染离的名号，众仙对于捡寒修为高深又暴戾的无奈，也只得遵循，那时凡间众人都知有一个神仙，叫染离，是一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大善人，于是他身上的福报一点点增加，他也因此成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上仙。

染离那时候从小流浪惯了，虽跟着捡寒也没什么正经事干，如今成为风光无限的上仙，高兴坏了，穿着华丽的仙服在仙界纵横，他也很有眼色，虽行事嚣张却很听捡寒的话，因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仙界，即使他再怎么不懂这些规矩，被日复一日的浸泡在这里面，也逐渐懂得了一切。

懂得自己的身份怎么来得不清不白，懂得哥哥的行为处事不值得尊为仙帝，懂得在仙界没有强大的实力早晚有一天会栽跟头。

于是他开始修行，即使自己的仙根再差，再没有天赋，他都咬牙坚持下来。

但后来因为实在没有天赋，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让他看得头疼，便放弃走修为高深这条路了，又一想，既然他因善而飞升，得到百姓的歌颂追捧，那么他便将这个事情坐实，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上仙！

因此他在四处游历的过程中结识了越清，一个让他敬佩又很羡慕的人，同时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善良的品性，行事不羁，却有一股风雅之气，他想成为这样的人，并在为之努力。

直到那天，染离在仙界一重天看见了一个红衣仙子，她与捡寒打了撼天动地的一战，一条条数落捡寒的罪行，他在底下无法动弹，不止是强大的境界压制，还有自己助纣为虐的行为。

这么多年，他看着捡寒的行为，却没有丝毫阻止，更是什么话也没多说，沉默并帮衬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他想，他一辈子也成为不了像越清那样的人，有一天，会和捡寒一起被上天惩罚，或许能留得全尸，又或许魂飞魄散。

所以当这一天真的来时，染离反倒很平静，那位自称是帝神女儿的风绵上神降临在了九重天内，出现在仙帝殿内，捡寒仍然手肘撑在座椅上，手心撑着半张脸，懒洋洋的，看不出情绪，而门外聚集万千上仙，看着这一出即将上场的好戏。

还是风绵先开口，淡淡道：“听说你把我的剑扔了？”

捡寒邪笑道：“一把不听使唤的剑于废剑又有何区别？”

风绵还是淡淡道：“因为你不配。”

语落，只见她伸出右手，轻声却很有力量道：“剑来！”

与此同时，下界某处森林之中突然爆发出强盛的灵气，撼天动地的力量自那而出，一路之上无数飞鸟飞速跟随，鸣叫、煽动、力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上，引来无数修仙之人的观望，直至那把剑消失在上空，伴随着一声浩瀚的凤凰啼鸣，凤凰神剑再一次出现在众仙面前！

剑身燃烧着无尽的火焰，在风绵的手中，肆意叫喧。

此举无形中证实了风绵的身份，羽族这一辈的火凤还未出生，那么世上还存在的火凤也只有曾经的帝神之女风绵了！

风绵一步步紧逼捡寒，道：“你的罪行众仙都很明了，我便不再多说，我很惭愧仙界如今要靠这么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掌控，你要明白，上仙之上还有神。”

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捡寒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听见这话，忽然大笑起来，甚至不用风绵走近他，他瞬移到她面前，阴狠道：“神？何其可笑，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他们饱受折磨之时你又在哪？要不是我，他们说不定就被魔族杀光了。”

风绵改了主意，将剑收好，“魔族不过也是些残兵败将，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可也不是没能超脱六界之外。”

“你既说你护了仙族，那我不杀你，覆灵渊是个好地方。”

语落，她便迅速施法将捡寒困住，任凭他费尽毕生修为都没能逃脱在一个刚刚苏醒的上神的手中，符咒已下，修为不再，一切往事随着他入覆灵渊中便已然散尽。

落入覆灵渊内，他说：“我只问一个问题，万生是不是若风？她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是。

之后风绵便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新的仙帝，而曾经帮捡寒做事的所有上仙都受到了惩罚，其中自然包括捡寒的弟弟染离。

当时仙界还没有撤除九重天带来的境界压制，风绵对染离这种修为不高的上仙没什么感觉，想来修为也不容易，便将染离为数不多的修为化去，扔在一重天内，永生不得下界，让他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成为近似凡间的乞丐。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染离不但没有心灰意冷，反倒更有志气，志气来源于越清，他当自己的人生一切重来，这一次他要清清白白的成为一个真正行善的上仙。

万生又看见了捡寒，扶额片刻，这登神塔还真是各种被困的原因都有啊，有人因为看不透自己心，有人因为沉迷过去，竟还有因为违背天命。

所谓登神，有仙之实才成神，染离这个蒙蔽天道得来的位子自然是不容于世的。

万生只好现形，染离很清醒，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不去，见到人，很是惊喜，“万生！你怎么也在这？”

万生思虑片刻道：“我也曾为乞丐，以前在凡间走过一遭，后来经历很多，最后回归上界也算是另一种飞升。”

染离懵了片刻，瞬间明白万生看见了他的幻境，苦笑道：“让你见笑了，这位子来得不明不白。”

万生：“其实无论什么身份，只要心中有行善的心就足够了，染离，你是愿意自此永生困在这里，还是让一切回到真正的原点？”

染离懂了，却还是问道：“真正的原点是指成为一个凡人，一个乞丐，或者我失去永生，自后白发苍苍，坐等死亡？”

万生点头，“不过你很幸运，可以给你留一点修为，不让你那么快死，甚至还有十万分之一的机会再次飞升。”

染离笑了，流下泪来，即使他做了很多努力，但总归一开始就是错误，后来再怎么弥补也都是错的。

“好啊！不是还有十万分之一的机会吗？你说得很对，我比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幸运。”

万生笑了笑，教染离施展仙魂誓，立下誓言必定完成，否则以仙魂为代价，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他在幻境中立誓：“我染离，自愿放弃仙籍，放弃上仙的身份，成为一个凡人，一生行善积德。”

将最后一个人救出幻境，万生总算停歇下来，染离到下一层便直接出现在第九层，而她因为自由穿梭又随机的缘故，在登神塔每一层来回穿，引得在紫藤林中的众仙大笑不止。

“要我说这哪里是得奖励，根本就是将自己的那点事拿出来公审，还好这几个还算清白，要是有啥事的岂不是以后没脸见人了？”

“那可不是！我以后啊，绝对不进这塔！那些宝物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真的拿得也太丢脸了吧？”

“反正我是不敢去，要我说，还是紫溯那个幻境记忆犹新，两世情缘诶！不过结局真的好可惜，把我都看哭了。”

“献虞也很感人啊！史册记载魔族都很坏，现在看来还是仙帝殿下做得对，让我们两族和平共处。”

“就没想到鸢尾竟然是花神的女儿！小的时候因为花神对她复杂的感情而养在族内，不知自己的身份，长大后又因为捡寒而不得不隐藏，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还好仙帝殿下护了她。”

“我看这里面最幸福的也只有花间肆了，从小受宠，又有天赋，怪不得天不怕地不怕，那些苦楚他全没经历过，真是让人羡慕啊。”

“第九层都聚齐了吧？还差万生！天！她怎么还在那八层来回穿！”

“诶？这映水镜怎么没了！”

......

此时，万生在第八层读心，她在这层来回看，有没有梯子什么的能让她上一层，再到其他层去她真的想要破了这塔！

“万生。”一道浑厚久远的声音在这一层传来。

万生猛地回过头去，眯了下眼，“父神？”

“万生。”另一道声音也响起，很柔和，万生认出是凤光。

万生歪了下头，思索片刻，感觉眼前的两人不像幻境，更像是两丝元神，在此待了很久。

凤肆道：“万生，你真的知道想要什么吗？你这一生可有为自己而活？”

万生坚定道：“自然，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我自己而活。”

凤肆施了道法，幻出一个水镜，镜中，年幼的万生对凤肆道：“神是不是要承受很多责任，做旁人不敢做的牺牲？”

凤肆没答，只是问道：“那万生不是神，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万生指了远方，凤肆看去，没看出什么名堂，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云，于是他道：“云？”

万生笑道：“是风，是看不见抓不着的风。”

凤肆笑出声来，“那万生以后就做风，自由自在的，谁也抓不住你。”

凤肆收回水镜，“你可还曾记得自己的初心？”

一旁的凤光道：“从前我也想要自由自在，游历六界，看遍世间美景，无奈苍生太重，很多事情我无法去做，如今仙魔和平，人妖各不打扰，如果可以，你应该看看自己的心是否想和当初一样。”

万生却看向凤光，仔细打量了许久，笑道：“那如果当初犯下种种罪过的神启完成了这一切，以不择手段的方式，那你会坐视不管，自此遨游六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