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笑声稚气诡谲,一闪而过快的缥缈失真,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电光石火间,白霜雁只来得及捏住巫霆的手小声问:“信不信我?”
两手相握,塞进一张光滑轻薄的小纸片,那触感巫霆摸过无数次,是白霜雁叠成三角形的符篆。
巫霆颔首,顺着白霜雁勾手指垂头附耳听。
【不愧是我站的情侣,都这么恐怖的时候居然还能躲角落咬耳朵!!】
【靠!哪来的笑声,笑得老子鸡皮疙瘩掉一地。】
【听着像小孩的声音。】
【别逗了,哪个孩子笑起来阴森森的,分明是邪祟!】
【听!又笑了!怪渗人的,我要消音再看。】
“啊——”
莫名其妙的笑声已经让他们几人浑身紧绷,环伺周遭像是随时准备战斗的雄狮,白芙陡然尖叫跳起骇得大伙一个激灵,宛若炸毛受惊的猫儿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武器。
白芙:“有东西碰我脚!”
“别松手!”白霜雁发出厉喝。
可惜她的喝止赶不上众人松手举剑的速度,手指骤离,桌上的小碟子失去压制立刻分崩离析,砰的一声响爆开无数碎片四散。
“小心。”巫霆一把拽开差点被碎片划过的白霜雁,沉声问:“有没有事?”
白霜雁扶住巫霆胳膊站稳:“我没事,但那玩意儿失控了。”
巫霆蹙眉,其实不用白霜雁说,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方才那贸然的松手是多么冒失愚蠢的行为。
纵使屋内没有任何变化,但他们仍敏锐觉察到这屋子里头有什么可怖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就混在他们之中。可谁都找不到那个可怕的存在在何处,哪怕是明向海使出召雷咒术试图用眼去看也徒劳无功。
任九兰和白芙已经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颤声抱怨:“这些邪祟真讨厌,不管处理过多少次,每次对上这些毫无实体的虚幻存在,总是让人心情压抑。”
白霜雁是不懂她既然都这么怕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次的活动。
任九兰含着两泡泪瘪嘴答曰:“刺激。”
白霜雁:“……”
巫霆:“……”
众人:“……”
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白芙扶着任九兰到一旁坐下休息,其余人已经看完周遭回来。
“我没看到有什么不妥。”明向海看完一圈回来颓败道:“或许是我们太敏感了,他不在这。”
“不,他就在这。”洛初否定他的话:“只是我们暂时没发现。”
柳如水有些不耐:“如果真在这我们那么多双眼早发现额……”
略微尖锐的声量骤然停下,柳如水美眸睁圆,目光一瞬不瞬地打在王阳滨身上,表情一言难尽。
王阳滨莫名其妙:“看我作甚?”
其余人也随柳如水目光看去,顿时满脸菜色,更是把王阳滨看得头皮发麻,心中疑虑更甚,扬声不满道:“都看我干什么?!”
嘻嘻嘻——
话音落地,紧随一声魔音般的森然笑声响起,尖利而怪诞,似从遥远的地底深处攀延而来,如此的近,如附骨之疽紧贴耳畔。
王阳滨霎时浑身凉了大半,瞬息间他恍然明白众人为何看向他脸色乍变,身后的凉意如藤蔓攀上脖颈,它在攀附自己,扒拉他的肩膀,抱住他的头,就这么紧贴着他。
它就附在他身上。
一滴黑稠的汁液贴着王阳滨脸皮擦落,那汁液腥臭,落在地上开出朵黑漆诡异的花,黑中泛红。王阳滨这才看出那分明是血!
嘻嘻——
视野上空忽然被个个头瘦小的黑紫身影挡住,黝黑发紫的皮肤上布满似咒的伤痕,顶着双瞪如铜铃的血色瞳仁,咧到耳朵根的诡异笑容,就这么倒垂看王阳滨。
它趴在他头顶往下看!
王阳滨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想动,想要逃,想要迅速摆脱身上这恐怖的玩意儿,可意识压根无法唤动僵直的腿脚,眼睁睁看着那张怪笑的嘴咧出一口利齿,他也动弹不得。
他完了!!
“啊!!”
王阳滨崩溃大叫,危机时刻爆发出求生意志让他挥舞手脚,把各种法器甩出去,癫狂的举动竟也真把婴灵生生从他身上逼退。
“阳滨快躲开。”
一众人见机行事,明向海和洛初打头阵上前启阵定住婴灵,白芙和柳如水配合无间扯住缚灵网,眼看就要把定在半空的诡异婴孩一把网住。数条红彤彤血带从天而降,电光石火间如蟒缠绕将几人束成一团。
“什么东西?!”任九兰挣扎中摸到一手黏腻腥臭,登时哭丧惊恐:“血!肠子?!”
“是脐带。”柳如水说完脸色更难看了。
这下谁还不知道,这婴灵根本就没被定住,它在做戏故意戏弄他们。
悬浮半空转圈圈的婴灵冲他们顽劣一笑,小腰一扭握紧双拳,两条小腿翘起脚板摆出俯冲姿势,周身黑焰见长,压迫感十足的蓄势待发,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这一冲仅是砸棉花的逗乐。
它会撕碎他们的!所有人惊恐地想。
“快制止他!快想法制止他!”王阳滨扯嗓子吼没两声,两条脐带迅速缠住他的嘴,软趴趴又带着韧劲,寸寸收紧还能感觉到血管跳动。
王阳滨几欲作呕。
婴灵嘿嘿一笑,闷头发狠的像个小炮弹朝他们砸过来,咧起利齿,十指大张,黝黑的指甲泛起尖利的光芒。
“小孩子不可以调皮捣蛋,不乖就要打屁屁。”
一双素手截住猛冲而来的小肉球,轻而易举将龇牙咧嘴的婴灵抱在怀中,面朝大地腚朝上,啪啪两下脆响在婴灵肉乎乎的小屁屁上花开两朵。
婴灵凶狠的表情都凝固了,其余人眼也瞪凸了。
你管这怪物作祟叫调皮捣蛋?!
【我承认是我说话太大声了,连怪物都抱得下去,作精……白霜雁是有点子猛在身上。】
【我雁姐了不起,说打邪祟屁股就真打,驱邪第一人。】
【谁懂,突然幻视娘亲当年抄鸡毛掸子追我打的画面了。】
【难道刚才是我看漏了,为什么巫仙君和雁姐他们没被绑?】
“多亏雁雁给的护身符,这些玩意儿没近得了身。”巫霆边说边替他们解除束缚。
白霜雁睨他一眼,总觉得那一本正经解释的身影背后有条晃出虚影的大尾巴在炫耀,又想不通有啥值得对方跟一群狼狈的同伴显摆。
定是自己想岔了,巫霆这般君子怎会那么幼稚。
幼稚显摆的巫霆以手为刃,几道掌风下去将几人身上的血带切得七零八落。王阳滨甫一得到解脱,立刻跪地干呕不已,鼻尖萦绕不去的腥味直冲脑门顶,勾得喉头不住上涌,王阳滨吐得胃直抽抽。
“早知小雁有法宝,方才该叫你拿出来咱也不用遭这一回。”白芙苦笑嗔怪。
白霜雁:“材料稀少,我只带了一张在身,给了他我也没有。”
“身为白家女儿,在家中几时短过你制法器的用料,出来这般捉襟见肘平白让人看笑话。”白芙摇摇头:“什么样的材料如此稀缺,说来我得空送些与你。”
“锦光纸。”
白芙面色一僵。
有人送那敢情好,她先前买的都用的差不多,正愁没货补。白霜雁杏眸眨啊眨期待地看向白芙,手底下不忘呼噜搓着婴灵,快要把懵圈的婴灵顺毛到舒服睡过去。
白芙:“……”
【绝版的锦光纸,靠,她真爱啊!那么稀缺珍贵的材料制出的法器说给就给。】
【我又嗑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敢打赌白芙方才那一脸便秘样儿绝对是在暗骂白霜雁败家。】
【没人注意到她摸邪祟的动作、姿态很像在撸狗吗?!】
巫霆走到白霜雁身边垂眸暗暗警惕她怀里的婴灵道:“他该怎么办?”
此刻婴灵已经安静下来,像无数正常的婴儿那般舒服窝在白霜雁怀里吮吸拇指,忽略他那身诡异的皮囊,简直变成了个乖乖崽。
巫霆这话提醒了还在晃神中的柳如水,她惊疑质问:“为什么他那么听你话让你抱,是你跟邪祟合谋捣乱?!”
白霜雁都要被她这番话无语住:“别甩锅,这是你们召唤出来的。”
好家伙,让别玩非要玩,玩出火来反倒想把锅扣她头上。白霜雁表示,气窗都没有!
举起手里的小家伙伸到几人面前晃晃:“看清楚,这婴灵就是你们召唤出来的碟仙,来打个招呼。”
众人被突然凑到眼皮子前的婴灵唬得一个后退,哪怕这婴灵不再露出野兽般的狂躁,但不似常人的外表还是令人不喜。白霜雁不讲武德的一通举动,饶是见多识广的仙士也维持不住修者的骄傲,露出嫌弃惧怕的表情。
听闻这是他们召唤出来的碟仙,几人更是一副三观碎裂的模样。
任九兰呼吸颤抖:“他就是祸害星云苑弟子的罪魁祸首?”
“不。”早已提前得知答卷的巫霆说:“他是随王阳滨而来。”
听到王阳滨三个字,才安静下来的婴灵眼眸怒瞪,浑身紧绷,微微露出犬牙压抑喉头发出阵阵低吼。
这下众人愈发懵圈,怎么又跟王阳滨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