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秦斯年反倒松了一口气,父亲丁忧守孝,自然不会出府,就不会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第二日便又来了一道圣旨,准秦牧丁忧,并且秦斯礼跟秦斯羽也要丁忧三月,以表孝心,三月过后可官复原职,秦牧被封为太傅。
太傅跟丞相一样,也是正一品,不过是个闲职,毕竟当今膝下无子,太傅这个名称只是听着好听罢了。
秦牧在大理寺受了不少刑罚,身子大不如前,很多事感觉力不从心,秦斯礼跟秦斯羽还好,但也许将养些时日。
秦斯年指挥着工匠换门前的匾额,从丞相府换成太傅府。
“再往左一点,往上些,对,好,就是那里!”秦斯年来回看着,确定位置准确便让工匠着手安装,脑海中一阵恍惚,皆是祖母在门前冲他招手,慈爱的看着他的景象。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里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祖母却不在了,没有等到父亲跟哥哥们回来。
秦斯年半垂下头,张管家在一旁看着他如此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尽管老爷跟两位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明媚活泼,府内也少了欢声笑语,压抑又阴暗。
“其实三少爷穿素色衣服比红色好看多了,像话本里的玉面书生。”张管家夸赞道,他希望三少爷能开心些。
秦斯年抬起眼:“是吗?”
“我为祖母守孝,自然要穿的素净一些,张伯,你派几个稳重的把大嫂接回来,然后就关闭府门吧。”
“是,老奴这就去,对了,老爷今晨吩咐,说府中的下人尽够了,贸然添人怕横生事端,实在不行等开春再采买。”张管家道。
秦斯年点头:“嗯,我院子里就别放人了。”
从前他院子里有不少小厮和丫鬟,被人服侍着纵然舒服,但经过这许多天,他已然习惯一个人。
“是,不过三少爷的院子最大,每天需派人打扫。”
“好,你看着安排吧。”
秦斯年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太傅府”三个大字,有些惆怅的走进府中,朝着昭纯堂而去。
之前父亲入狱的时候,大理寺把一应值钱的物件全部收走,昨天刚送回来,下人们正在收拾,院子里有些乱,秦斯年看到祖母从前最喜欢的琉璃花瓶,吩咐人摆到他房里。
“还有这个,这两个,全都拿到云梦阁。”
账房先生一边拿着毛笔记录,一边整理府中下面的田庄、铺子。
秦斯年绕过众人,继续朝着昭纯堂而去,打开院门,里面有些荒凉,屋内破败,仍是祖母离世前那番景象。
秦斯年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摸着老夫人躺过的床。
“祖母,父亲和哥哥们没事,他们都好好的,您可以安心了。”
“我以后会听话的,不再惹是生非,您在天上看着,肯定什么都知道,我求到摄政王府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秦斯年说了许多,说起从前,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甚至把从前给老夫人讲过的笑话又讲了一遍。
秦牧顿住脚步,本想进去看看,听到秦斯年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转过身抬起头望着天空,母亲,斯年终于长大了。
秦斯年还在里面说着往事,外面传来大哥的声音。
“父亲果然在这里,我好像听到三弟的声音了,三弟在里面吗?”
秦斯年打开房门,秦斯礼道:“褚将军来了,父亲可要见见?”
“他是你朋友,两家又有姻亲,你替为父招待吧。”
说完,秦牧转头看了秦斯年一眼,然后朝着祠堂而去。
秦斯礼拱手:“是,他来是想吊唁一下祖母,父亲不见也好。”
“不如三弟跟我同去吧?”
秦斯年连忙摇头,胸前隐隐作痛:“我就不去了,他是大哥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他才不要见褚君痕,想到那张脸就愤恨难平。
“三弟,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性,见见总是没坏处的,君痕看起来严肃,其实很好说话,为人正直善良,你见过自然就知道了,而且他将来说不准还是你的舅兄。”秦斯礼劝道,明年他与二弟重新入朝,没了父亲的帮助,定然不比从前,若将来秦斯年想要入仕,不经过科考,肯定要多一些人脉。
虽然凭他们两个给秦斯年找个官做不难,但好的官职便没那么容易了。
秦斯年抗拒:“不要,那不过祖母跟褚老夫人的口头之约,又没有坐实,我跟褚清歌是不可能的,死也不可能!大哥要见就自己去见,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什么叫惹不起还躲不起?”秦斯礼皱眉:“你们私底下见过?”
“见过,而且很不幸,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我讨厌死他了,恨不能砸烂那张脸,想想就来气,大哥就别劝了。”秦斯年哼了一声,嘟囔道:“全长安城除了父亲和哥哥,就没一个不讨厌我的,正常,我都习惯了。”
说起来,只有萧长澜不讨厌他,而且对他很好,想到萧长澜,秦斯年垂眸,回头他得好好感谢一下才行。
“大哥,你那里是不是有一副那个谁的山水画,很出名的那个人,叫什么我忘了。”秦斯年问道。
秦斯礼想了想:“元颂?”
秦斯年点头:“对,就是他,大哥能不能割爱,把那幅画给我?”
“你要那幅画做什么,你又不喜欢,连元颂的名字都记不住。”秦斯礼奇怪。
秦斯年支支吾吾:“我……我突然喜欢了不可以吗?”
“算了,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话,不能让客人空等,这样,你陪我去见褚君痕,我便把那幅画送给你。”秦斯礼道。
秦斯年纠结,看着秦斯礼转身,连忙跟上:“我去,我去,大哥不许反悔!”
虽然褚君痕很讨厌,但为了山水画,他忍了。
秦斯礼把秦斯年带到了自己的院子,正中间便是待客堂,褚君痕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秦斯礼也不曾起身,反倒是看到秦斯年后,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屑与鄙夷。
“褚兄。”秦斯礼朝着褚君痕拱手,褚君痕抬手:“你们文官总是这么多规矩。”
“讲规矩总不会出错。”秦斯礼拉过秦斯年:“你们之前见过,这是我三弟。”
“三弟,这是褚君痕,当朝二品镇国将军,褚老夫人常挂在嘴边的便是他。”
秦斯年曾去过几次将军府,但褚君痕都不在。
“见过大将军。”秦斯年不情不愿的行礼。
秦斯礼拽了拽秦斯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山水图。”
秦斯年这才挤出一丝笑容,阴阳怪气:“大将军能来府中,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这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倒也不必,本将军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阿礼,我不想看见他。”褚君痕冷声道,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秦斯年。
秦斯年翻了个白眼:“当然,我又不会随便出手伤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随意欺辱别人,你是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到我府上做客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是想要那副山水画,但也没必要忍气吞声,褚君痕是大将军又如何,真以为他会怕吗?
“你说什么?”褚君痕走到秦斯年跟前,俯视着他。
由于身高差距,秦斯年不得不仰头,气势矮了一截。
“我仗势欺人?秦斯年,你敢把你这些日子做的事说出来吗?我是替阿礼管教你,省得你将来越走越歪。”
见两人之间气氛僵硬,秦斯礼连忙拉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有误会说开就好了,这些日子多亏了三弟,若不是三弟,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出来。”
听说三弟一家家求过去,在大理寺门前跪了许久,又去宫门口跪着,这些都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有父亲的门生,那些人说的话总不会错。
“误会?我们之间可没有误会。”褚君痕道。
秦斯年生怕他说出萧长澜的事,连忙拉过秦斯礼:“大哥,我们本来就没有误会,他见面就要打我,害我在床上躺了许久,偏我那个时候想着他是大哥的朋友,想过去问好的。”
“什么,他打你了?”秦斯礼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转头质问:“君痕,你怎么能对我弟弟动手?”
“阿礼,我是对他动手了,但我是想把他打醒。”褚君痕解释。
秦斯礼不听:“三弟虽娇生惯养了些,到底不是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打人?就算你是我的朋友,也不能对我弟弟动手,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褚君痕想说什么,见秦斯礼脸色难看,只能作罢,他看向秦斯年,目光阴冷,恨不能把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一拳打死。
秦斯年冲着褚君痕做了个鬼脸:“大哥都让你走了,你还不走?”
“哼。”褚君痕拂袖而去,秦斯年知道秦斯礼跟褚君痕关系好,就算吵架,不多时也会和好,到时候把他跟萧长澜的事说出来……
秦斯年道:“大哥,我去送送他。”
秦斯礼张了张嘴,最终疲惫的挥手:“去吧,他若再敢打你,大哥为你做主。”
秦斯年连忙往外追,褚君痕人高马大,步子也快,直到追出府门,才远远的看到人影。
“褚将军,等等!”
褚君痕正生气,听到秦斯年的声音,转身把人按在墙上,扯住他的领口,眼睛微微眯起:“别以为本将军不敢把你怎么样。”
见褚君痕举起拳头,秦斯年瞬间白了脸。
诗出自——崔护《题都城南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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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