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天最是燥热,容止渊从冥想中醒来时,额头已经布满细腻的汗珠。
时聿白早已在他对面候着了,他手中捏着诀,平静出声:“天地灵气,汇聚于心;心随意转,意随气行。
闭目凝神,呼吸自然;气沉丹田,灵光内照。”
这是初入道门的弟子必修的引灵诀,容止渊眉头微皱,看样子时聿白想教他修道。
是了,他重生回还未入宗门之前,如今的他,在外人看来,空有灵根,却尚未踏上修炼之路。
“跟着我念。”时聿白说道。
见他未有动作,时聿白表情严肃了几分,解释道:“这是引灵诀,可以清除你体内杂质,拓宽经脉,增强体质。对你而言,百利而无害。”
时聿白表情严肃且固执,容止渊是知道他的性子的。
为了不自讨苦吃,他轻轻叹了气,随即开口:“天地灵气…”
容止渊虽然念的敷衍,却好在吐字清楚,时聿白也并未过于纠正,开始了下一步。
时聿白的左手掌心向上,右手掌心向下,两手相叠,同时口中念着诀:“天地之气,听我号令,灵气汇聚,启我灵门。”
接着,他的双手交错,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微曲,“灵气如流,随我指引,流入我身,滋养灵根。”
他的手诀翻的极快,仿佛指尖在云中轻舞,只见他双手合十,拇指相扣,形成一个圆圈。
“灵气凝聚,丹田之中,如星如月,光华内蕴。”
时聿白双手缓缓展开,掌心向上,如同托起银月:“灵气流转,周身循环,洗涤凡尘,净化心门。”
只见他周身涌出淡淡的银色灵力,环绕在他周围,银蝶展着双翅,在银光中轻舞。
容止渊不由得出了神,呆呆的看着波光流转的银蝶。
最后,时聿白的双手轻轻回落至腹部,覆盖在丹田的位置,口中念着诀:“灵气归元,返璞归真,心随意转,意随气行。”
灵力逐渐回笼,有一只银蝶却落了单,扑棱着翅膀晃入容止渊的浅褐色眸中。
他不由自主伸手去点,却银光乍泄,迷了容止渊如一潭死水般的心神。
他瞳孔微缩,待银光消散,他撞入一双深邃如渊的黑眸之中。
时聿白浅浅笑着,瞧着对面之人有些错愕的眼神,轻轻开口:“你初入道门,可先熟练引灵诀,切忌过急。其他的,我再慢慢教你。”
容止渊张了张嘴,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想告诉时聿白自己重生的事情。
“时聿白,我…”话刚出嘴边,理智如潮水般涌回,他猛地摇了摇头,将那未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
先不说时聿白会不会信他这荒诞不经之说。前世苍梧秘境的围猎之战,他没有忘记,最后那一剑,是谁赠他的。
时聿白注意到容止渊脸上掠过的痛苦之色,忽而紧张起来,抬手覆上他的肩,“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容止渊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他轻轻拂开时聿白的手,垂下眼帘,声音平淡而疏远:“没事。”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时聿白下了床榻,“每日晨时,午时,入夜睡前念一遍引灵诀,对你增强灵智大有裨益。”
见容止渊没有回复,他抿了抿嘴,“我就在隔壁,有需要喊我一声即可。”
随即,他便转身出了门,在抬手触到门扉的时候,容止渊抬了头。
二人对视的一刹那,时聿白看到了那双浅褐色眸子中蕴着的浓烈的阴郁。
“啪!”地一声,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容止渊盘腿坐着,感受着方才引灵诀带来的变化。
体内灵力沿着灵脉缓缓流转,如溪流般沁润着他的四肢百骸。
虽然体内依然拥有前世的修为存在,可是他目前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霸道的力量。
若强行催动,只怕他的下场,还不如前世。
可若是按照时聿白的节奏来修炼,太慢了…
既然重活一世,若不能在这仙门百家中掀起一番惊涛骇浪,又怎配得上“苍梧魔尊”的称号呢?
烛火渐灭,直到云层蔽月,随着一声风动,一抹黑影跃下窗框,隐入夜色之中。
容止渊疾步向码头奔去,心中盘算着:“只要渡过这条河,找到一匹快马,不出半月,我就能抵达苍梧秘境。”
如今苍梧秘境还是三界禁地,是众神陨落之地,无人胆敢触足。
前世他走投无路,坠入苍梧秘境,却奇迹般的没有就此消亡,反而寻得奇遇,杀出了一条血路。
如今他抢占先机,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隐约传来的谈话声,阻了容止渊的步子,他放缓脚步,朝着声源地悄然走去。
他将自己隐在树丛之后,探出头默默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人。
“魇魔只在大灾降临之际现世,但如今四海升平,这等魔物怎会在此地现身?”其中一人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困惑。
听到这声音,容止渊眉梢微挑,原来还是故人啊。
另一人沉默半晌后开了口:“师父,会不会是那小子散布出来的假消息?”
“九重灵台的实力仅次于第一仙宗,他们不会无的放矢。”凌霜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抬手捏着下巴,沉声道:“时聿白代表着九重灵台,他说的话便是经过九重灵台确认过的事情。”
不会出错的。
“可是这个魇魔存在于无形,我们如何才能引出它呢?”灵虚宗弟子问出关键的问题。
凌霜沉思片刻,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俯身过去,耳语了几句。
随着那弟子抱拳告退,凌霜也拂袖准备离开。
如此好良机,容止渊岂会错过。他右手缓缓引动灵力,准备给凌霜一个意外的“惊喜”。
却不料一只手忽而出现,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压制住了他刚刚涌出的灵力。
容止渊惊愕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他无声张了张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聿白没有答话,只是皱眉看他,仿佛在反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间这细微的动静终究还是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凌霜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高声喝道:“何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
容止渊与时聿白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默契地屏息凝神,选择了沉默。
这个时候他们如果露面,无疑是自投罗网,那才真是讲不清楚了。
可凌霜素来警觉,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稳着步伐朝两人藏身之处逼近。
就在即将被发现之时,时聿白忽然伸臂揽过容止渊的腰身,脚尖轻点地面,带着他轻盈地跃上了树梢。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仅引起了一丝微风,几片枯黄的落叶随之缓缓飘落。
一道银光划过,枯叶被利落地切成两半,落在地上。
凌霜紧握长剑,侧目观察着地上的断叶,又环顾四周,见树丛中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松警惕,收起了长剑。
随着凌霜逐渐消失在二人视线之外,树上两人这才缓了口气。
时聿白坚实的胳膊箍在容止渊的腰上,另一只手臂撑着树干。
洁白修长的手指映入容止渊的眼帘,仿佛不经意间撩拨了他的心弦,容止渊的喉头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二人贴的极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时聿白胸腔中稳健而有力的心跳。那节奏分明的跳动,宛如有序的鼓点,让他原本纷乱的心绪逐渐平息。
他咽了咽口水,闷闷道:“他走了。”
时聿白轻轻点头,随即搂着容止渊轻盈地跳下树干,双脚稳稳着地。
他这才转头看向容止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容止渊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犯难。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他要回苍梧秘境,结果半路上撞上灵虚宗长老跟其弟子密谋大事吧。
更何况,他方才还曾动了偷袭凌霜的念头……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容止渊眼睛一闭,不管时聿白信不信,反正他打定主意就这么说了。
时聿白被这回答说的有些发懵,不过好在他修养极高,并没有表露太过吃惊的表情,只是扬了手,手中的锁妖链随之显现。
“锁妖链发出示警,我怕你出事,便沿着踪迹找了过来。”时聿白轻轻呼了口气,笑道:“还好赶来的及时。”
容止渊干巴巴得笑着,他有些无语的看着腕间逐渐隐形的锁妖链: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走吧,我们回去吧。”时聿白引着他转身,“待天亮,你陪我去个地方。”
容止渊被勾起了好奇心,疑惑开口:“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时聿白卖了个关子,但他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不知道凌霜为何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里,潜意识里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们还是与那些人保持距离为妙。
况且他在玄机坊中透露了魇魔一事,或许此刻已有其他人得知。
他得加快行动,找到魇魔并将其除掉才是。
容止渊并未想太多,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码头和靠岸的船舶上,却只能无奈叹气。
看来计划又得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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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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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