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狂风呼啸着席卷万里残云。
血水顺着法阵之中的间隙汩汩而流,最终汇成蜿蜒的血河,涌入洛水之中。
仙门百家齐聚苍梧秘境,将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魔尊降世,祸乱三界,众生皆敌,天下共讨之!
灵虚门天机道尊站出一步,喝道:“你这孽障,修魔成尊,屠杀宗门弟子,不知悔改!”
“你已不再是我灵虚宗弟子,今日我便清理门户,为宗门除害!”
随即,仙门百家弟子纷纷出言声讨,正义凛然。
“魔头!你的暴行已经激起天怒人怨,仙门百家今日同仇敌忾,誓要将你诛灭!”
“你这魔头!罪孽深重!今日仙门百家联手讨之,定要将你这魔孽诛杀,以正视听!”
“斩魔头!护苍生!”
“斩魔头!护苍生!”
“斩魔头!……!”
前来讨伐魔尊的宗门弟子们面容愈发稚嫩,他们群情激奋,口中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词,遵着所谓的天道正统。
可是,他容止渊,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天灾之年,三界各地爆发罕见的瘟疫,遍地都是饿死,病死的人。
可突然有一天,一位天人而至,用一袋白面,买走了他。阿爹为了活着,只紧紧抱着那袋白面,连一眼都未曾投向他那仅十岁的儿子。
是啊,天灾之年,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口粮。
少一分口粮,就意味着会死。
被带走后,他眼前束缚着布条,耳中堵着棉塞。不听不看,唯有他一人,被关在寂静无声之地。
跟蛇虫鼠蚁为伴,以残羹腐食为生,说是在地狱中苟活也不为过。
他再一次面朝阳光,是作为拍卖交易品被带离出那黑暗之中。
原以为是希望的开始,实际上却是另一个地狱的起始。
他像是一只溺水的鱼,明明是赖以存活的家,却成了他窒息的牢笼,他在绝望中挣扎,看不到一丝光亮。
鱼跃龙门便可飞升成神,可他却是在即将褪去不堪,迈入新生之时,被狠狠踩入更深的淤泥之中。
咒骂声渐渐归于沉寂,随之而来的是他们面面相觑的茫然和窃窃私语。
容止渊静静听着,仿佛那些激愤的讨伐声与他无关,他成了一个旁观者。
对方许久的沉默,让自诩正义的仙门百家终于意识过来,他们在怕…
灵虚宗新收的弟子天赋异禀,灵根纯净,仅用三月便突破了筑基,体内凝结出了金丹。
半年未到,他便展现出了突破元婴初期的迹象。
在每三年一度的玄门会武上,灵虚宗的小弟子打败众宗门佼佼者,一举夺魁。一时间风光无限,是那段时间修真界津津乐道的仙门翘楚。
可是,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
灵虚门的小弟子屠杀同门师兄弟,重伤宗门尊者,随后堕入陨落之地,苍梧秘境。
曾经仙门百家口中的翘楚如今却是人人唾弃的忘恩负义之徒
死了也是报应。
可谁也没想到,三年之后,天生异象,魔尊降世。而当事人,便是三年前叛出宗门的灵虚宗小弟子——容止渊。
魔尊现世,祸及三界,众生应群起而诛之,以证天道!
仙门百家以此为因,联合起来闯入苍梧秘境,妄图就地诛杀容止渊。
此战异常凶狠,即使仙门百家倾尽全力,亦未能将其诛杀,反倒自身损失惨重,修真大能陨落,宗门弟子伤亡无数。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围剿了,原本仙门一百七十二宗派,如今就剩几十个宗派勉强出战。
可即便是这些宗派,如今能担当前锋的也不过是一些十几岁的年轻弟子,众仙门若是开战,几乎等同于送死。
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固守苍梧秘境,静候良机。
但当他们惊恐地发现,那个几乎以一己之力撼动整个修真界的魔头,竟然依旧毫发无伤时,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人都会怕死,更何况修真者,百年修炼只为登上九重天。可若是死在这么一个低贱的魔头手中。
的确是个值得恐惧的事情。
容止渊一袭黑袍立于尸山血海之上,一双黑眸深邃若渊,凝视着底下正气凛然,却不堪一击的仙门修真者。
随着嘈杂的声音彻底消失,耳边仅剩的唯有狂风席卷而过的凄厉悲鸣声。
“所谓修真正派,仙门百家,”容止渊突然开口,“满口的仁义道德,高谈阔论降妖除魔,自诩匡扶正道?”
“实在是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沙哑,好似枯枝划过沙面一般,他脸上的血迹未干,妖冶的红色与他苍白的脸色相交织,显得妖冶而又诡异。
容止渊目光略过最是慷慨激昂的天机道尊身上,“表面上是人人尊崇的仙师尊长,背地里却干着比魔族更令人作呕的勾当!
呵…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容止渊缓缓抬手,泛着血的指尖划过那些仙师尊长,嘴角勾着一抹凄厉的笑:“真是恶心。”
恶心至极!
“孽障容止渊!你屠戮同门,犯下滔天罪行,已无回头之路,还不速速受死!”天机道尊怒吼一声,声如雷霆。
容止渊正欲反唇相讥,却见天边雷声隆隆,乌云密布,如同墨色翻涌。
血日已被彻底覆盖,狂风夹杂着骤雨倾盆而落,声声泣着无尽的悲鸣。
天机道尊面露喜色,高声喝道:“天象异变,日月失色,此乃魔尊力量衰减之兆,众道友,趁此良机,合力诛杀此魔头!”
容止渊忽然想笑:狗老天,你瞎了么?
他拔出立在尸身上的血剑,横在胸前。目光如冰,冷视着那些如蝗虫般涌来的修真者,怒声咆哮:“尔等求死心切,本座便遂了你们的愿!”
随着力量的逐渐衰减,容止渊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可他不服。
直至血流成河,尸殍遍野,容止渊仿佛嗜血修罗傲立于尸山之巅,俯瞰着脚下那些苟延残喘的伪善者。
“容止渊!”
忽而有天神落下,满身霞光,容止渊被那光芒晃得眯了眼,一时有些错然。
只听到有人欣喜高呼:“是天枢仙师!”
血色染红了容止渊的眼,薄薄血雾之中,他隐约辨认出了那道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那人口唇微动,声音却被周围的喧嚣所吞没。下一瞬,胸口传来的剧痛将容止渊拉回思绪。
他这一生,只为拼命活着。可如今他却想,貌似死了也不错。
可看着眼前人痛苦的表情,容止渊忍不住开口:“呐,如你所愿了。”
若只是穿心,还不足以彻底诛杀魔道至尊。可若是有人以身殉道,抱着必死的心跟魔尊同归于尽呢?
容止渊的身体逐渐瓦解成飞灰,他恶趣味的想:他们一起死了,若是魂归九泉,会不会也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呢?
随着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容止渊嗤笑自己呆傻。
魔尊陨落,他的一切痕迹也随之烟消云散,世间再无他立足之地。
…………
“此珍品可谓世间难寻,极品混沌灵根,价高者得,起拍价:五百万两黄金”
“你们张口就五百两金,谁知道你们是否诓骗我等,拿个残次品来冒充极品混沌灵根。”
紧接着,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如今修真界仅有的极品天灵根,便是九重灵台的亲传弟子时聿白。”
“近些年来再无出现过任何极品灵根弟子,你们怕不是弄虚作假骗人吧?”
随即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我玄机坊的规矩,大家都知道。凡是放出来的拍品,保证货真价实,若是货有不实,我玄机坊十倍赔偿。”
“玄机坊拍卖规矩,诸位最好遵守,若再出现起哄闹事者,逐出玄机坊!”
“拍卖开始!”
“五百五十万两黄金!”
“………!”
容止渊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什么混沌灵根?什么价高者得?什么玄机坊?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不再是尸山血海,不再是仙门百家的群起围猎,而是铁笼高台,是玄机坊?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穿着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体的衣物,身体肮脏不堪,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他有些恍然,是死前梦境吗?为何会出现如此不堪的场景?
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那本就因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一层皮的手臂,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痛得昏厥过去。
“不是梦…”
他哑然失笑,不顾形象地躺在铁笼之中:前世我拼了命的想活着,最终还是落了个身陨道消的结局。
结果好不容易接受了死局,又把他拉回开头重新来过。
真真可笑。
高台上此起彼伏的报价声,他忽然想:所谓名门正派,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守护天下苍生为宗旨。
可他这种被囚困于此,作为容器被拍卖的境遇,为何存在?
他眼中的仙门百家,仙师道长,穿着最昂贵的华服,手握着世间罕见的珍稀药材与宝物,可他们依旧不满足。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暗中豢养炉鼎,采用强行交合的修炼法门。作为炉鼎之人的下场,可谓凄惨无比。
可凭什么,有的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可有的人,高居庙堂,不见众生疾苦,反倒用他人血肉铸就自身攀云梯?
体内肆意流转的灵力,让容止渊有些兴奋。他缓缓合上双眼,用意念为引,将灵力导入身体的每一条灵脉之中。
随着灵力的流转,容止渊感到自己的力量逐渐充盈。他缓缓睁开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们,都得死。
而玄机坊内的报价,已经离谱到七亿金了。
“七亿金一次。”
“七亿金两次。”
“七…”
容止渊忽然从笼内坐起身,透过盖起的红布,目光穿透朦胧,冷冷地凝视着外面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冷笑出声:“呵。”
原来,他容止渊也值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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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