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房后暮星尘便去找了管家。
潇漠寒不肯请医使来看,而他如今也不再是那个敢肆意妄为的少年了,从前的潇漠寒除了在那事上,什么都肯听他的,如今的潇漠寒眸中有太多的疏离,他不敢再那样做了。
他们如今都变了,变得他想知道潇漠寒的病情也只能从旁人口中知晓。
一阵自嘲唏嘘后,暮星尘在后院找到了管家。
老管家看到暮星尘,忙扔下扫帚来到了暮星尘面前,先是行了个礼才道:“这里灰尘大,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老奴就好。”
管家还是那个管家,暮星尘知晓此人信得过,笑了笑,道:“我确有一事想请教管家您。”
老管家一路将暮星尘迎了出来才道:“公子请说,但凡是老奴知道的,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暮星尘轻轻笑了笑,“管家严重了,我今日只是想问一问潇…想问一问王爷的头疾是怎么回事?”
“这…”老管家听后略有迟疑,“这老奴不太清楚,恐怕帮不上…”
“我相信管家和我一样都希望王爷能平安健康的对吗?”
静默片刻,老管家叹了口气,道:“哎,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若王爷怪罪下来,还请公子替老奴说说情。”
暮星尘轻声道:“那是自然,还请管家如实相告。”
“有公子这句话便好。”老管家说着叹了口气,缓缓道:“王爷这头疾已经疼了许多年了,老毛病了。”
“许多年?”暮星尘眉宇微拧,抓住了关键词,“什么头疾这么严重?”
老管家看了眼暮星尘,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不过老奴知道王爷这病是从三四年前得的,老奴至今都还记得那日王爷满身**被人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场景。”
暮星尘心揪了起来,“冰窟?他为什么会在冰窟里?谁干的?”
老管家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据王爷亲口所述,他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公子你是不知,若那日寻的人再去晚一步…”
再去晚一步…再去晚一步…
这样的结果暮星尘想都不敢想。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木讷道:“不可能是自己掉进去的,他做事一向小心,其中定有隐情。”
老管家却道:“也不是全盘没有可能。”
暮星尘问:“什的意思?”
老管家叹了口气道:“那时的王爷几乎整日都在与酒为伴,鲜有清醒的时候,老奴当时带着人找到王爷时,王爷身边还有个酒坛子,所以老奴才说…”
暮星尘眉皱的更深了,嘴唇还有几分发颤,“他,他为何整日喝酒,我分明记得他以前可是从来不饮酒的啊?”
老管家简言含蓄道:“这老奴就不知了。”
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其实暮星尘是能猜到一点的,只是他不敢往那方面猜。
可若真的是呢?
暮星尘颤抖着声音,连指尖都开始发抖,“是因为我吗?”
是我害他差点…
是这样吗?
老管家见暮星尘面色不对,忙道:“应当不是,毕竟王爷也从未同人说过,且那段时间王爷刚受陛下倚重,心情难免大起大落。”
暮星尘摇头,喉结止不住的攒动,“他那种人,就算真的是也不会同旁人说的。”
暮星尘如今已懂些人情世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道:“那宫中不是有那么多太医吗?缘何连这小小的头疾都治不好?”
“这…”老管家为难的叹了口气,为难道:“太医本领再高超也得病人肯让治啊!”
暮星尘眉宇微蹙,略有几分生气,“他为何不肯治?”
老管家摇头,“主子们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清楚,只是这些年看着王爷这般折磨自己,老奴…老奴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简直胡闹!”暮星尘越想越气,气自己当时太过年轻没把事情处理好,也气潇漠寒如此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生病了不治怎的行,这事绝不能惯着他,劳烦管家去让医使熬些汤药,我会寻法子让他喝下。”
老管家听完难掩欣喜,“哎,老奴这就去办。”
交代好一切之后,暮星尘回了房间,因着心中实在郁结,他兀自喝起了酒。
只是他还没喝两杯就听到卧房里传来了响动。
“出来吧。”
草原特有的银莲花香,暮星尘侧眸看了眼,“终于晓得现身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坐下,同我喝杯酒”暮星尘拿出杯子又倒了杯酒,推至了桌的另一面,“吉尔,我记得我应当同你说过,你从来不欠我,没必要说什么对不起。”
话虽如此,但吉尔还是很愧疚,“来之前往后让我照顾好你和王子,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暮星尘抬起酒喝了口,道:“是我吩咐你去做的事,要怪也是怪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吉尔却摇头,“若非我的失职,你不会受那些苦,更不会…”
暮星尘问:“更不会什么?”
吉尔低下头,哑了声,“更不会被困在此处,我都听说了,北凛朝局如今全掌控在摄政王手中,而摄政王其人残暴冷酷至极,一个不顺心就喜欢…”
“你都听说了些什么啊?”暮星尘被他搞得一时忘了方才郁结的心情,“而且谁告诉你我是被他困在这里的?”
吉尔问:“难道不是吗?”
暮星尘道:“当然不是,我若真的想走,谁也困不住,同样,我若真的想缠,他也一定是跑不了。”
信息量有点大,吉尔一时难以消化,只是依旧存疑道:“真的不是吗?”
“不是。”暮星尘道:“此事我自有打算,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吉尔后知后觉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碎玉,递给了暮星尘,“果然同你所料一般,此事同赤家脱不了关系,这是我在赤郁峰房中发现的,我见它同你身上带着的玉佩很像,就给你带来了。”
暮星尘接过那半块玉佩看了眼,只见玉佩上原本完好无损缺的婕字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女,虽只有半个字,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这…这是我阿姐的玉佩。”
吉尔不懂如何安慰人,只道:“很抱歉,我只找到了一半。”
暮星尘摇头,喉结剧烈攒动,紧捏着手中的半块玉佩,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不怪你,除了这个可还查到什么其他的线索?”
吉尔摇头,“没有,他们狡猾得很,谈话从来都是在密室探,我怕暴露身份,就没跟进去。”
暮星尘点头,“嗯,你做的对,往后也记住了,自己的性命第一,至于其他的,慢慢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吉尔点头,“嗯,只是我此番拿了这半块玉佩,他们只怕会有所察觉,往后想要探出点什么,就更难了。”
暮星尘却是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无妨,此番能寻回阿姐的玉佩比什么都重要。”
吉尔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暮星尘吩咐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暂时别行动了,去小君那里,你的任务是保护好他,三年后保他安然回焉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潇漠寒在,旁人不敢动我。”
吉尔知道暮星尘向来都是比较有主见的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可他还是没忍住提醒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此番与他纠缠,只怕日后不好脱身。”
暮星尘笑了笑,“想好了,我之前没同他继续纠缠下去是因为不想让他涉身其中,可如今…”
暮星尘顿了顿,“就在方才,我知道了一些事,我放心不下他,也不舍得再放下他了。”
吉尔点头,了然后闪身出了房。
*
入夜,不知等了多久,院中才传来动静,暮星尘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院外,见着房中烛火还亮着,潇漠寒眉宇微皱,步子快了些,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了门前,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潇漠寒眸中明显满是疑惑,半响才道:“可是府中发生了何事?”
暮星尘摇头,眨了眨眼,“没有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潇漠寒这才松了口气,眸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处理个案子,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有何事需要本王帮忙?”
暮星尘还是摇头,“没有,你忘了今天出书房时我说的话了啊?”
潇漠寒眉宇微皱,还当真细细回想了下,可他确实不记得应承过暮星尘什么,“要什么就直接说,本王累得很,没工夫同你瞎耗。”
暮星尘动了动唇,想起今日管家的话,心底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全身,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里间,端出了那碗热了又热的汤药,“你把这个喝了。”
潇漠寒眉宇微拧,心中却是悄悄松了口气,只见他看了眼碗中黑乎乎的东西,直接拒绝道:“这是什么东西?本王不喝。”
“不行。”暮星尘道:“你必须喝了。”
这命令般的语气,一如当年,潇漠寒略微失神,片刻后没忍住道:“本王就是不喝,你能拿我如何?”
难得看到潇漠寒这般稚气,暮星尘失笑,凑近了些,低声道:“你若不喝,我就去外边闹,说你堂堂摄政王狠心绝情薄情寡性,做了那事后逼我喝堕胎药,我不喝就…”
“胡说八道!”潇漠寒气的顿了好半天才道:“男人如何需要喝…你就是说旁人也是不会信的。”
暮星尘却道:“旁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若说了,你的名声可就毁了,且你也是知道我的,我说得出做得到。”
潇漠寒看了眼窗外,此刻天已黑尽,若是暮星尘这么一闹,他的名声倒是无所谓,只怕日后…
“罢了,本王喝便是,你莫要胡闹。”潇漠寒最终妥协。
看着碗中只剩残渣,暮星尘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他接过空碗,得寸进尺道:“不仅今晚要喝,以后你日日都要如此。”
虽喝完药,但潇漠寒却觉头更疼了,牙齿也咬得贼紧,“暮星尘,你不要太过分了。”
暮星尘没理会他,而是道:“你若不喝,我便…”
“喝喝喝,本王喝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