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戎刚为那少年施完针,逼出了大半的毒他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温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去药房,忽见窗纸上映着一只蝴蝶的影子。他轻轻推开窗,那蝴蝶立刻飞到了他的面前,停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你是?”温戎看着这只漂亮的银蝶问道。
“师兄,是我,恒清。”柳恒清的声音从银蝶身体里传出来。
温戎一听是他,并不觉得惊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毒解得如何了?会不会很棘手,需不需要帮忙啊?”柳恒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戎轻笑道:“不算棘手,那少年虽然中了好几种毒,但都很轻,送来得也算及时,明日他体内的毒应该就能清干净了。”
第五朔不屑的声音传来:“哼,我都跟你说了吧,温师兄肯定可以的,还用得着你帮忙?你会个屁,别打扰师兄别给师兄帮倒忙都算你功劳一件了。”
“闭嘴吧你!”听声音,柳恒清似乎踹了第五朔一脚,第五朔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门一关,被柳恒清隔绝在外。一回到自己屋里,柳恒清就又恢复了轻声细语,“师兄,我有影响你吗?”
“没,我刚要去配药,不忙。这符是启皓画的吗?”温戎道。
“对啊,我本来让他画只老鹰的,他说太招摇了。”
“确实,蓬莱仙山可没有老鹰。”
“师兄,我今天去思回客栈了。”柳恒清终于说重点了。
“哦?你……偷溜下山啦,不怕我告诉你洛师兄吗?”温戎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笑意。
柳恒清闻言,忽然沉默了。
温戎听他不说话了,还以为真把他吓到了,便道:“我开玩笑呢。你去思回客栈有找到梅仲钦吗?”
“找到了,不过他没发现我,我躲在屋顶。”
柳恒清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比刚刚兴致低了些,温戎有些自责,心说早知刚刚不逗他了。
“梅仲钦已经把那十种药的药性都解出来了。”柳恒清继续道。
温戎闻言,微微一惊:“这么快。”那十味药虽说并不复杂,但要在短短一日之内就全部解出也是极难的,就算是温戎自己也不敢保证能这么快解出,看来这个梅仲钦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
柳恒清道:“是啊,不过他也不一定都对,还是师兄赢的概率更大一些。”
温戎笑了笑,道:“他若真的那么厉害,能与他打个平手也是好的。”
“师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
“梅仲钦能否通过那几味药,学到芳翳长老制药的精髓?”柳恒清问道。听梅仲钦和师父的谈话,他来问剑根本不是为了扬名天下,而是从一开始就奔着那几味药来的。
温戎沉吟片刻,道:“寻常人自然是悟不透的,但梅仲钦一日之内能解出十种草药的药性,想来悟性极高,通过那几味倒推得到师父制药的精髓也不无可能。”
柳恒清闻言,又细细回想了白天自己偷听到的对话,问道:“师兄,芳翳长老做了那么多草药,肯定有记录吧?不知我能否借来观摩观摩?”
“你是蓬莱仙山的弟子,想借阅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怎么突然对药学感兴趣了?”温戎问道。
“我也想试试……”柳恒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涩腼腆,说服力极强。但他并未对温戎说实话,毕竟如果让温戎知道他是要帮瓶子师父查东西,恐怕就借不到了。听瓶子师父的话,他们要那十味药是为了找证据抓“奸人”,虽然柳恒清不知道他们想证明什么,要抓的奸人又是谁,但瓶子师父于他恩重如山,若是有他能帮上忙的地方,柳恒清义不容辞。
温戎笑了,道:“没学跑就想学飞啊,你怕是根本看不明白。”
柳恒清撅了撅嘴,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委屈些:“师兄是觉得我笨吗?万一我也是有悟性的人呢?”
温戎连忙道:“自然不是觉得你笨了,只是……罢了,那药册也不是什么不可外借的东西,我这本借你。”
“多谢师兄!”柳恒清欢喜道,温戎果然最好说话了。
片刻后,银蝶十分艰难地用纤细的腿抓着一本厚厚的册子飞了回来,一进屋它就“啪”地一声把册子丢在柳恒清面前,而后周身燃起了火焰,眨眼化成了一滩符纸灰烬。
册子里画了各种各样奇特的草药,皆是芳翳长老这些年精心培育得到的药草。有剧毒的五步**草,也有能延年益寿的冰颜花。前面几种草药的培育看着倒是简单,不过是将三五种草药嫁接扦插得到,后面那些就复杂得很了,皆是由十多种草药混合得到,每种草药或取一片叶或取一段茎,再放入炉鼎中,加入各种他听都没听过的引子炼制得到种子,连在几时几刻种下、如何翻土、浇几滴水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需要灵力加持。
柳恒清看不明白,也知道自己的确没那个悟性,便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整本抄录下来,打算到时候给瓶子师父看看。
三日光景眨眼便过去了,那个少年早已醒转,体内的毒已经去除了,身上的外伤也基本痊愈,不过这人是个哑巴,见了温戎只会咿咿呀呀地磕头拜谢。温戎本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是自己误食了毒草,但他既不能说话也不认字,无奈只能做罢。
梅仲钦也如约出现在了山门,依然是那副纨绔子弟般放荡不羁的样子,坐在扇门上摇着折扇,一派悠然自得。
那少年一见到梅仲钦,就飞奔上去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又指了指温戎,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什么,两人看上去分明是认识且相熟的。
梅仲钦耐着性子看他比划完,微微颔首,转而对温戎做了个揖道:“温公子不愧是芳翳长老首徒,就将这孩子医好了,”他眼眸含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道,“在下也如约将那十种草药的药性解出了,还请温公子过目。”
他话音刚落,便将那张纸飞镖一般扔来。柳恒清心中一动,立即闪身扑向温戎。二人刚一避开,就觉耳边掠过一阵寒风,再一看,柳恒清的一缕发丝竟被截断,悠悠飘落在地,而就在离柳恒清身体不过两寸的地方,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深深嵌入了树干。
柳恒清眼神凌厉,刀子一般扫向梅仲钦。若非知道他与瓶子师父是伯侄,柳恒清定要断他两只手。
梅仲钦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了两声,连连鼓掌道:“少年好身手。”
柳恒清却别开了脸不管他,问温戎道:“师兄,你没事吧?”
温戎摇了摇头。柳恒清刚放下心,就被人拎着衣领往后拽去,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洛宁毓。
洛宁毓一张脸黑如锅底,对柳恒清怒目而视。若非方才他离得远了些,怎会让这小子占了先机?洛宁毓看到他抱着温戎就觉得窝火。
“宁毓,别这样。”温戎微微皱眉道。
洛宁毓松开柳恒清的领子,还狠狠推了他一把。柳恒清想,他接下来这几日又要遭殃了。
温戎不恼不怒,上前去将那张纸取下,细细看后,也对梅仲钦作揖道:“道友赢了。”
梅仲钦却一摆手,勾唇笑道:“你不也把这小乞丐治好了?咱俩打平。能和芳翳长老的首徒打成平手,也够我梅某人扬名天下了。后会有期。”
见梅仲钦要走,柳恒清上前一步道:“慢着!”
梅仲钦闻言,诧异地转过身看向柳恒清,那小乞丐也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看他。
柳恒清被这一大一小一盯,忽然有些愣神:“呃,那个……草药不还回来吗?”
柳恒清声音越说越小,但在座都是修仙之人,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齐齐愣了片刻,不少人都嗤笑出声。
第五朔上前踹了柳恒清一脚,低骂道:“你傻吗?他不把草药用掉难道光是盯着看就能看出药性来?怎么可能还有剩,丢不丢人啊你!”
柳恒清也反应过来了,但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借口能随梅仲钦下山,只能胡说八道。
梅仲钦轻笑一声,没有理会他,径直下了山。柳恒清有些着急,但掌门一脸狐疑地看他,显然是看出他有古怪,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偷跑,无奈只能老实回练武场。
一直等到天黑,柳恒清才终于找到机会。他马不停蹄地朝思回客栈赶去,可师父和梅仲钦早就不见踪影了。
他有些懊恼,心说早知道就再弄个傀儡顶替自己了。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柳恒清只能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去,路过狩猎场时脚步一顿,朝里望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进去。
万一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心情已经不怎么好了,还是别给自己添堵了。
他一路踢着一颗石子,走得漫不经心。入秋后夜里十分寒凉,海风时不时便打着卷儿呼啸而至,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细碎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像一只只隐于林中的兽瞳一般。
柳恒清并不怕黑,只是觉得风声吵得很,让他更加烦躁。他一脚踢飞石子,正打算直接御剑回去,却忽闻呼啸的风声中似乎夹杂了一道尖厉的破空声,柳恒清没有片刻迟疑,闪身避开,“咻”地一声,一支长箭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心中一紧,手中金光一闪,一柄长剑霎时出现在他手中。
还未等柳恒清作出动作,林中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笑声,柳恒清一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他惊喜道:“师父!”
瓶子师父从树上一跃而下,捋了捋须,上下打量了柳恒清片刻,欣慰道:“长高了。”
柳恒清直接扑上前去,欢喜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
“钦儿把他上山后的事情告诉我了,你能说出那么蠢的话来肯定是有事要找他,我猜想你可能知道我来了。”瓶子师父道。
“师父果真料事如神!”柳恒清眼里闪动着崇拜的光。
瓶子师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臭小子,知道为师来了还躲着?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恒清摸摸额头,讪讪道:“那个……梅仲钦上山后的第二天我就偷偷去思回客栈了。”
瓶子师父一挑眉:“有长进,为师都没发现你来了。”
柳恒清嘿嘿一笑,又道:“我还偷听你们说话了……”
瓶子师父眼一横,小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道:“都偷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们说要做什么药,抓什么人。”柳恒清如实告来。
瓶子师父了然颔首,道:“嗯,听到就听到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师父,那个奸人是谁啊?”柳恒清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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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