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的日夜轮回与秘境外一致。
卫东隅和李榆带着青蛟到神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神庙坐落在秘境中最幽静之处,周围除了几片野竹林,再无其他。残阳落在野竹上,洒下阴影,风轻轻吹动,竟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大概是人迹罕至的原因,神庙已经有些破败,墙角稀稀拉拉地落着几片褪色的红瓦。久经风霜的木门被岁月侵蚀,上面挂着的锁早已锈迹斑斑。
李榆轻轻一推,木门散成一堆腐朽的木板。
跨过腐蚀的门槛,走进神庙,只见大堂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两边立着两根木柱,木柱上的雕刻依稀可见是两条缠绕的蛟龙,供桌前方摆着一个三丈多的神像,神像腰间佩着一把剑,手臂微微提起,作出抽剑的样子。
李榆仰头看着神像,问道:“身材魁梧,浓眉方脸,相貌威严。这是飞尘剑尊的雕像吗?”
卫东隅正观察殿中环境,闻言浅浅应了一声:“嗯,飞尘剑尊是当年人魔大战的主力。”
李榆立在神像下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口中念念有词:“飞尘仙尊莫怪莫怪,我们过来找人的,没有冒犯的意思。”
话毕,李榆放下手,走上前,右手拂过供桌与雕像,手掌上沾了厚厚一层灰,他皱了皱眉,道:“看这灰,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卫东隅:“神庙没什么好东西,进秘境的人都会避开这里。”
李榆心下了然,没好东西,当然没人来。曾经救了天下人,现在落得个门庭冷落的下场,他不禁有些唏嘘。
他打定主意,出秘境之前一定要把这里修理一下。
但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黑蛟。
李榆将青蛟拎出来,问道:“神庙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你有什么办法找到你爹的踪迹吗?”
青蛟道:“我感应到了爹爹的气息,他来过这里。”
李榆惊讶道:“那你能顺着这个气息找到你爹吗?”
青蛟摇摇头,有点失落地道:“不能,爹爹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有一丝气息,但持续时间不长,如果在外面,很快就会消散的。”
卫东隅突然道:“黑蛟就在这里。”
李榆和青蛟齐齐抬头望向他。
卫东隅指了指地上,接着说道:“你们看这里,此处的灰尘比别处薄一些。”
李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条浅浅的长物拖行的痕迹,确实比周围薄了一些,若不是卫东隅眼尖,轻易就会忽略掉。
李榆了然:“是有人来过了,又把痕迹掩饰掉了,可惜痕迹到了供桌前就不见了。”
卫东隅点点头,猜测道:“也许有密室或者暗道之类的,也可能用传送阵走了。”
青蛟眼中期待:“那我们在这里找找,也许有什么线索。”
二人都同意,在大殿中分开探查。
李榆掏出了一块帕子,将供桌上的烟灰和灰尘细细擦掉,干掉的蜡烛也一一理好。
卫东隅跃上摆放雕像的台子,学着李榆一样,先是细细探查一番,再用帕子将雕像的灰轻轻拭去。
神庙不大,二人很快就搜完了,青蛟还把大堂中的两个柱子和屋梁细细搜一番,可惜一无所获。
青蛟有些沮丧,“若是爹爹在就好了,他会寻人的阵法。”
李榆安慰它:“如果你爹在,我们就不用找他啦。”
青蛟闻言,更伤心了,它身体忽然变长,绕着柱子缠了几圈,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李榆:......
卫东隅睨了他一眼,仿佛责怪他明知青蛟爱哭,还偏偏惹它。
李榆干笑两声掩饰尴尬,上前两步,摸了摸青蛟受伤的尾巴,打算哄哄它。
青蛟不愿,往屋顶挪了几步,李榆落了个空,手掌直接按在柱子上。
只听得轻微咔嚓一声,供桌前突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李榆正好站在入口上方,直接滚了下去。
卫东隅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捞起惊呆了的青蛟,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地道入口缓缓关闭,像从来没有开启过一样。
台阶很长,李榆滚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幸好,在落下之时他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头,所以只有身体受了些皮外伤,意识还是清醒的。
地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在身上摸索了几下,没有找到火折子,可能是滚下来的时候掉了。
他还不会用灵力化成火,身上没有其他照明的灵器,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幸好,摸瞎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因为卫东隅来了。
卫东隅手里举着一个夜明珠,身后跟着一条心虚的青蛟。
李榆借着夜明珠的光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这是一个水牢,水牢很安静,没有人的影踪,也不知飞尘剑尊底下如何挖了这样的一个水牢。
身后是台阶,台阶与水池隔着一小块空地,幸好有这块空地缓冲,李榆才没有直接滚入水中。水池中立着一个厚重的铁笼,一只外形与青蛟相似的黑蛟被锁在铁笼中。
黑蛟耷拉着头颅,铜铃大的双眼紧闭着。一根细长的铁链从蛟的脊骨、尾巴穿过,另一端锁在铁笼顶上,将它半挂在空中,长长的尾巴逶迤在水里,它身上的鳞片不知被什么利器刮走了,一块块月牙形的伤口凝着深褐色的血迹,锋利的四爪被折断,呈现不正常的弯曲状。
李榆心中已经猜到黑蛟的身份了。
果然,身后的青蛟一见黑蛟这幅惨状,嗷的一声扑向水牢,四爪死死扒着铁笼的柱子,凄厉地喊着:“爹爹!”
青蛟缩小身形,想穿过柱子进入铁笼,可铁笼上一层透明罩将它挡住了,它锋利的四爪不停的抓向铁笼,发出刺耳的“滋滋滋”声。
黑蛟被这声音吵醒,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先看了青蛟一眼,而后又缓慢的转动头颅,慢腾腾地扫了青蛟身后的李榆和卫东隅一眼。
黑蛟深邃的眼神看着激动的青蛟,它开口,声音冷静低沉:“阿青,你不该来的。”
“爹爹很痛吧?!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而青蛟早在它开口之时便已嚎啕不止,他不停地撞击铁笼,笼上阵法被触动,将它弹开。
黑蛟眸中带着心痛,依然温和地阻止它:“阿青,停下来,你的尾巴受伤了。”
青蛟不死心,蓄力又冲上去,这次被弹得更远。青蛟头颅被阵法刮出一丝一丝的伤口,原本就受伤的尾巴更是抬不起来了。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铁笼依然没有丝毫损伤,反而青蛟的头颅鲜血淋漓。
李榆心生不忍,伸手拦住了还欲冲上去的青蛟,他叫着黑蛟叫过的名字:“阿青,你先停下来,我们答应过你要救出你爹爹的。”
青蛟依言停了下来,他面带希冀地看着李榆,李榆取出一瓶伤药递给他,帮他将药粉洒在渗血的伤口上。
处理好之后,李榆向黑蛟拱手行了个人族的礼,然后指了指自己和卫东隅,说道:“阿青用十绝灵蕊和我们交换,他希望我们能救出您。前辈可知道如何破解铁笼上的阵法?”
李榆不知黑蛟心性,若说是阿青的朋友,恐怕黑蛟会心生戒备,故而直接说了交易的事情。
“阿青受伤几乎修为全无,我没看错的话,你只有筑基,你的朋友也只是元婴,你们破不了这个阵,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带阿青离开这里。”
黑蛟的声音依然平静,若不是看见它颈间的下意识地肌肉抽动,李榆几乎要以为那根铁链只是装饰,不会对它有丝毫伤害。
李榆说:“前辈,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熟读藏书阁一万三千本书,我的朋友元婴期便能与合体期的阿青斗法不落下风,区区阵法,不试试怎知破解不了呢?”
少年说着狂妄自大的话,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极其认真,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住他。
青蛟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
卫东隅意外地看了李榆一眼,但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同样的坚定和自信。
黑蛟看着面前三双亮晶晶的黑眸,沉默良久。
“这是魔族的九曲困妖阵,只能由魔族在阵眼用特殊的法印解开。当然,如果修为高于布阵之人,可以蛮力破阵。”黑蛟轻轻笑了声,继续说:“但布阵之人,修为是合体期。”
二人一蛟闻言,都有些沉默。
黑蛟也不恼,声音依然温和,“你们快些走吧,他们只想要我,你们只要离开就没事了,你们还小,这些事情应该让你们的长辈来处理。”
李榆突然开口:“我在紫武山藏书阁曾看过一个记载,飞尘剑尊当年金丹之时,曾一剑劈开过九曲困妖阵,可见魔族的九曲困妖阵并非无解。”
黑蛟听到“紫武山”三个字,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它问:“你是紫武山的弟子?”
李榆不愿与紫武山有过多的纠缠,于是含糊带过:“只是与紫武山有过一些渊源。”
黑蛟当他承认了,眼神中的戒备褪去,神色变得更加温和,道:“我与紫武山亦有过些渊源。” 顿了顿,又带着些怀念说道:“飞尘确实以金丹的修为破过九曲困妖阵,他救的就是我。”
李榆惊诧道:“莫非前辈就是乐天长老?”
紫武山志中曾记录飞尘剑尊以金丹修为劈开魔族九曲困妖阵,救了一条黑蛇,收为灵宠,黑蛇通人性,会说人话,在剑尊创立紫武山之后,还得了个长老之位,号乐天长老,可惜在剑尊陨落后,乐天长老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修炼成蛟,进了秘境。
黑蛟点点头:“对,是我。你们要破开九曲困妖阵也不是没办法,要拿到剑尊的飞尘剑,飞尘为人伟光清正,飞尘剑的秉性与他一脉相承,在剑尊手上饮过无数魔族的血液,是克魔神器,有它自然就能破阵了。”
李榆问道:“那如何才能拿到飞尘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