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躺在陈九月背上,手中军刀不松,依旧死死地抵在身下人的胸膛处,另一只手抱住其颈项。
两人一背包爬上山坡,遇见陡坡,身下人故意脚步散乱,身体颠簸,江淮就将刀刺穿其厚厚的登山服,歪着脑袋贴近陈九月的颈项,张开嘴巴咬住,直到对方恢复正常走路。
江淮松口,叹息:“我,全身,好痛。”
他声音低哑,像是说话已经耗尽全部力气。
陈九月轻声笑问:“江淮,你真有意思。”
“你都这样了还威胁、挑衅我,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他动了动脖子,些微的刺痛感让他皱了皱眉,这人居然真的咬进肉中去了。
江淮回答:“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你不会杀了我。”
陈九月停住步子,“很有自信,为什么?”
“因为,我很有意思,我和他不一样,不是吗?”
【警告,角色不可以ooc】
陈九月不说话了,江淮将脑袋靠在他颈项,问:“ooc是什么?”
‘江淮’不怎么上课,记忆里没有搜寻到解释。
“Out Of Character,不符合个性,预料不急。你会接受惩罚吗?”
“我现在这么痛,已经是惩罚了。”
陈九月哼起小调。
他们爬上山坡,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谁能想到同样的位置,刚刚还在拍照的江淮,现在则全身血淋淋地躺靠在陈九月背上。
江淮看向地面,泥地上刚刚躺着的短发少女已经不见了,她倒下的那个深坑里面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水,一旁的残肢孤零零地接受着凄风苦雨。
好不寂寞。
陈九月看着那块水坑,转头将视线放到一旁被重物压倒掀翻的草地,他止住嘴里哼的小调,低声轻笑,走进半人高的、显出走动痕迹的草丛中。
江淮肩颈处、手臂、嘴巴里都在流血,他鼻尖微动,第一次有些厌恶这种血腥味。
他动手将背上人的帽子盖起,问:“你会死吗?”
“你不救我我就会死,但是我会在死前杀了你。”江淮回答。
“那你怕死吗?”
“从前很怕,但又不怕了,现在不想死,但也不恐惧。”
有些绕,陈九月挥手折断前方挡路的树枝,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淮。”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你得喜欢它。”
陈九月冷哼一声,不答话。
过了会,他感受到身后人呼吸微弱了,盯住前方密林里逃亡的几人,问:“你死了吗?”
背上人没有回答,他微微一笑:“等追上前面的人,你就可以以血补血了。”
“没死,不过,我不是鬼,也不是妖魔,更不是,吸血鬼。”
“我不爱喝血。”
“不爱喝?人有时候和兽类没有两样,你需要它。”
他步伐加快,最后竟直接跑了起来,背着一个人和包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速递。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步伐极轻,身上触碰树木产生的嘈杂碰撞声外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江淮放在他颈项的手摸上他的脸,像是在细细描摹他的五官。
虚弱的笑意在陈九月耳边响起,“九月,狼。”
*
彭望和鹤千寻是在路中途碰见的,两人抱着树试探,发现是自己人后互相抱住,泪流满面。
两人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伤,本来那些狼也追着他们跑,跑到半途却不知为何离开了,两人竟朝着同一个方向猛冲回到山路不远处。
他们互相拉住双手,迎着狂风暴雨,在数次坚定信念后返回了山路,准备继续上山与鹤长亭、许攸汇合,却看到在水坑中嘶哑挣扎的张雪娇。
两人想越过她继续上山,风暴闪电声遮盖了另一处山坡下的声音,在良心的折磨下,他们返回到水坑,抗起血水中的断臂、断腿女生,准备往山壁上处走。
那知听见惊雷巨响和数只狼的低吼声,鹤千寻再次软了手脚,胖圆的身体一半肩榜垮下,张雪娇发出痛苦哭声,半边身子倒入草地。彭望一个没抓稳也跪倒在地,他死死拉住张雪娇的身体,也顺着山坡滚下到了草地中。
山坡上的鹤千寻见了,当即全部手脚冰凉,心脏扑通像是要跳出胸腔,他试探地伸出脚,却在迟疑半响后收了脚,双腿跪倒在地,口中喃喃道:“彭望、张雪娇,你们撑一下,我先去找我哥他们,出了……不……我找到他们就来救你们。”
说完他连滚带爬起身朝山上跑去,胖圆的身体竟爆发出极快的速度。
彭望护着张雪娇,身体受到沿途山坡的坑石撞击,几声闷哼,嘴里血流不止,他望着破山逃跑的人,艰难起身,扶起身边似乎已经失去生机的人。
“张雪娇,你,还好吗?”彭望说话也极困难,一句话断断续续的。
“别抛下我!求你!”她已经哭不出声了,只能用嘶哑干裂的嗓子低声乞求。
彭望站起身,牢牢禁锢住女生的身体,往下边草地拖去。
一路上,他累到脱虚便躺倒在树干旁,对着一旁因为巨大疼痛而晕过去的张雪娇苦涩低语:“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雨打在脸上,身体温度极低,冷得令人窒息,他内心开始怨恨起来,怨恨自己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个累赘,怨恨鹤千寻逃离,怨恨鹤长亭选择阴岭山……
突然,他眼睛一亮,前方树林稀疏,借着昏暗的天光,他看见了林中空旷散落一地的背包和旁边几处可以躲于的山洞。
他爬起身拍拍地上女生的脸,欢喜道:“张雪娇,醒醒,别睡,我们可以躲雨了,醒醒!不要睡!”
但是无论他如何拍打、推搡,地上的短发少女始终没有动静,他踉跄起身拖起她,嘴里发出一声怒吼,向那边山洞猛冲。
待到达山洞,他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原来他再速度快点就会掉落进深深的岩洞中。
他拖着张雪娇靠岩洞一旁坐下,手摸了摸她的湿发,理了理,指尖慢慢落在她的脸庞,冰冰凉凉的。
“张雪娇,醒醒。”
没人回答。
他沉沉睡去,洞外风雨渐小,身上的疼痛也减轻许多,他醒来了。
突然意识到怀中人已是身体僵硬的尸体一具,他抖了抖,瞬间站起身,怀着尸体滚出他的怀抱,顺着陡峭的地势滚进深深的岩洞中。
彭望只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他喉中声音呜咽,脑子迷茫,想向岩洞走去,背后声音响起。
“彭望。”
他转身,只见陈九月背着江淮站在他面前,浑身血气浓重,像是暗夜里的索命恶鬼。
江淮垂着的脑袋抬起,露出微笑,幽幽道:“hi。”
“张雪娇死了,她手脚……都没了,她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说不要抛弃她,她不想死,但真的太冷太痛了,我也好累,她闭了眼后面就睡了,我喊她她也没动静,她死了。”
“我没想让她死,可是我救不了她,我刚刚还把她的尸体推到洞里去了,我真的没想她死……”
彭望呆呆地坐在江淮身旁,面容呆滞,语调低沉,嘴里的话颠三倒四。
陈九月将江淮放在山壁旁,叫彭望照顾江淮,自己则放下食物和水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江淮嘴里叼着面包,靠着身后的山壁,用脚蹬了蹬使劲让自己身子上移,军刀插入身旁泥地中,他抬手拿起旁边的一瓶打开的矿泉水送到嘴边。
补充了食物和水,他转头看向彭望,对彭望刚刚说的一大串话作出反应,问:“你很难受?”
彭望收回远望的空洞视线,默默点头。
“帮我把外套脱下来。”
彭望动作僵硬地将江淮身上沾满血渍和腥臭的破烂登山服脱下。
“别难过,人不是你杀的,你虽然不能替她去死,但是你活着就可以帮她完成她未完成的遗愿,或者……为她报仇。”
江淮微笑,将手中水倾倒在肩颈、手臂、脸颊腹部的伤口,感受着身上的刺骨冰凉和伤口处的钻心疼痛,淡然说道。
“报仇?”
彭望喃喃,他眼睛一亮,又瞬间熄灭,脸上露出沮丧之色,头埋在膝盖上,呜咽哭道:“我是个废物,我根本杀不了那些野狼,我害怕,我想回家,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好后悔……”
“是鹤千寻的错,他抛弃了我们!是你们!是你们!”
他说着便愤怒地吼出声,这时全身又充满了力量,蹭地站起身,怒火在眼中亮起,恶狠狠地瞪视着山壁旁的江淮,快速向他扑去,两只手握紧拳头就要朝他身上的伤口重击。
江淮摇头,在彭望的拳头冲到他身前的瞬间,他翻身拔起军刀,抬脚踢去,对方膝盖一弯跪倒在地,他手中刀快准狠地插入彭望的大腿肉中。
“啊啊!”腿部的巨痛让彭望惊叫出声,声音撞上山壁洞间发出回响,十分瘆人。
“别叫。”
江淮拔出刀,彭望又呆傻住了,捂嘴呜嚎跌坐在地上。
他呆呆地抬头看着江淮,自觉脑中思维混乱不堪,世界崩塌,生出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何地的迷茫之感。
他感觉自己疯了。
“江淮,对不起,我不是要杀你,我,我只是……”
“没事,你杀不了我。”江淮微笑,在他身旁坐下。
岩洞中的水滴嗒嗒落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江淮,我们会不会死啊。”
“我不想死就不会死。”
“江淮,你是人还是鬼啊,别杀我,求你,求你了。”
“那你得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