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送出去后,金矜就开始左思右想会不会有回信,但是考虑到恶鬼和道长碰到一起就是你死我……也死的可能,金矜就不敢期待有回信了。
让系统去确认过信是真的送到之后,金矜就只能够安下心来待嫁——虽然好吃好喝的被招待,每日还有“良师”教导读书写字,金矜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有点缓慢。
即使周知衍明确告诉金矜可以随意出去在府里游玩闲逛,但一想到这周府里面全都是鬼,金矜觉得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意出去走动。
万一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可怎么办?谁也没有规定周知衍娶个老婆得是热乎的啊!
于是无聊的金矜就问周知衍要了一些硬纸张和稻草梗,一开始创造小动物了。
今天折几个,明天编几个,就过了两三天,金矜就弄了一大堆精巧可爱的小动物,周知衍对这摆满整个案桌的小物件也很是好奇,跟着学做过一两次,但都铩羽而归,那惯常拿枪打斗的双手前所未有的僵硬蠢笨。
金矜暗中在心里点评,和林道长的手艺很相似,不能够说是特别像,只能够说是一模一样。
周知衍对着自己手里那张皱巴巴的废纸怒目而视,恨不得看着看着废纸就自己变成小动物,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金矜的注视下,周知衍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
金矜第一次觉得这恶鬼很率直纯真,把视线从周知衍的俊美面容处收回,无意间略过他左耳耳垂上的一颗小小黑痣。真奇怪,他竟然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恶鬼,还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恶鬼。
嗯,他可能胆子真的变大了。
这样不好。
金矜试探着请求周知衍帮他把这些天做好的小物件送到张道长家,至于再写信,金矜是不太考虑了,因为系统去探查回来后曾经委婉告诉他,现在的信件内容不能那样写,格式不对,措辞也不对,总之就是很难被看懂,更别说除了名字之外,一切都不对。
【“所以到底哪里不对呢?系统你就告诉我,我会改的!”】
金矜神情恳求,双目闪亮的询问系统。
系统斟酌了好一会儿,说:【“至少……内容得写文言文。”】
学历只是初中毕业的金矜:【“……”】
【“也许不打扰就是最好的证明。”】
金矜突然严肃的说,并决定再也不写信了。
周知衍答应了金矜的请求,只是一群鬼小孩,他也不至于这么吝啬,反正跑那臭道士家的又不是他。
被迫冒魂飞魄散危险去潜伏的鬼下属:如果我有罪,请让老天爷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一只鬼,频繁的去修为高深的道士家里送信/物件。
已经确定婚礼的时间就是自己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天,金矜就觉得庆幸又愧疚。
这按时完成任务肯定是好的,就是在新婚当天离开,可能就是有点对不起周知衍了,但是留下来给一个恶鬼做老婆,好像也不可能。
想到留下来的可能,金矜还好奇心发作的问了系统,结果被系统骂得个狗血淋头,直让金矜连声带哄的赔罪好几个时辰才停止了冷战。
按系统的话来说,任务完成了却留下来那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系统还让金矜好好想想僵尸和恶鬼的可怕,甚至科普了每个副本会有无数的玩家入场,新手的金矜在那些身经百战的冷血变态玩家手里肯定是连一招都过不了。
系统没有说的是,留下来如果不幸碰上的话指不定还会被当成游戏副本里样貌出众的NPC,然后就被无数的玩家透来透去透成个破布娃娃,虽然系统是不可能让可爱乖巧的宿主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步。
【“……所以矜矜你得听话,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系统苦口婆心的劝导。
金矜自然是信的,连声答应下来,如果系统要害他,那干脆不绑定他就好,按照现实情况,他绝对是活不长久的。
——
很快,第十天就到来了。
金矜一大早就起来自个儿准备梳妆打扮,虽然周知衍说婚礼是安排在晚上,但提前准备是不会有错的。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用涂脂抹粉,最多就是穿上嫁衣,戴上凤冠。
金矜试了嫁衣,戴了凤冠,就在屏风前面的落地西洋镜前照了照,可能因为这十天里伙食非常好,不断进补的缘故,金矜觉得自己的气色很红润,还肥了一圈。
试着掐一把脸颊,随随便便就捏起一小团软肉,手感真不错,柔嫩软腻。
不过想到以前两百斤的自己,他就又觉得自己还挺瘦的。
金矜拿起梳妆台上摆着的上等胭脂水粉,一一品鉴,粗略识得是什么用途,但也就看看,没打算给自己用上,又不是工作赚钱,化妆还是算了。
放下胭脂盒,金矜兴高采烈的把自己做好的小竹筐堆到上面来,每个都摇晃一下,清晰听到里面的蛐蛐鸣叫后,才宝贝的搁置好。
他这几天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履行和小孩子们的约定,于是就大胆的和周知衍商量出去捉蛐蛐的事情,可能因为金矜一直乖巧听话,周知衍便答应抽空带金矜去捉蛐蛐——为了表示诚意,这里十几只蛐蛐都是金矜亲手捉的。
因为孩子多,金矜是忙活了好几天才险险完成了,便打算等一会周知衍过来了就拜托他把这些礼物给孩子们送过去。
也算是离别礼物。
——
周知衍一大早不是先去金矜那里,而是转道去了西阁的周老太太屋里。
莺歌燕舞早早的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老太太正在礼佛做早课,这时周知衍来了,她便赶紧结束念经的动作,随后在莺歌燕舞的搀扶下落了座。
周知衍恭敬孝顺的给母亲奉茶捶背,老太太肃着一张脸,挥手示意两个丫鬟下去。
莺歌燕舞知道老太太要和自个儿子说体己话,不好让她们在旁伺候,于是就恭顺的退了下去。
周知衍给老太太捏了肩,然后又俯身下去捶腿,动作娴熟,手艺也是不错的。
老太太眯眼享受一番儿子的孝顺后,才神色好转,捧茶喝了两口,随后问道,“新婚在即,怎么不去多陪陪新妇,写写字,读读书,捉蛐蛐,倒来我这老太太屋里消遣时间了?”
周知衍腼腆的笑了,常年威严冷漠的脸上露出小儿情态来,“母亲可别取笑我了,儿子这不也时常过来孝顺您吗?等新婚了,儿子还能与新妇一起来您屋里孝顺您呢!”
听到这,老太太就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娘老了,停留得也够久了,你竟然有了心上人,那就对人家好点,别总是想着娘。你有人陪,这样娘去的也放心。”
“娘亲,您就不能够留下来继续陪我吗?!”
周知衍眼里难得露出不舍痛苦的神色,他在这个世上只有娘亲了……
老太太在心里默默哀叹,她这个儿子自懂事以来就只叫她母亲,不再叫娘亲,因为于礼不合,也容易叫人拿住把柄,可现在却又叫回了娘亲,仿佛回到了爱撒娇爱玩闹的小时候……
虽然有时候逞强好胜,看着寡情薄意,其实最是重感情的了,要不是出了那杀千刀的叛将,她儿子还是会活得意气风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被诅咒被折磨……
摸了摸儿子不再是白骨化的脸庞,老太太难得有些欣慰,她之所以强硬的给儿子娶亲,就是为了让儿子有个知心人,能免去噬魂化骨之痛,眼看着儿子就要娶自己喜欢的新妇,老太太这下子是真的放心了,那口执着要见到战死儿子的气就松了下去。
其实要不是被儿子强硬挽留,老太太本就该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心满意足的去投胎转世了,可谁曾想竟被老太太无意间发现儿子被虚伪恶毒道士诅咒的场面……
即使仇人早已被儿子杀死,可儿子的痛苦却一直在延续。
想当年她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去茅山求助,好不容易求得一修为高深的白发道士相助,方才得了缓解儿子痛苦的法子,但是要根治这诅咒,却是难啊!
爱人!只有真心爱上一个人才能够解除这诅咒!那道士果真恶毒,凭她儿子的模样和手段,要让一个活人爱上自然是容易,可要让她儿子爱上一个活人,那是何等的艰难!
万幸最终儿子还是懂得了爱。
“不要哭,娘在这儿……”虽然鬼是没有眼泪的,可老太太还是像儿子小时候一样温柔哄着,仿佛儿子在她眼里,从未长大一般。
周知衍伏在母亲瘦弱的腿上,难受得流不出眼泪,他要失去母亲了,第二次。
老太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其实已经万事都看开了,毕竟都死过一次了……要说她留下来的执念是儿子能过得好,那她确实如愿以偿了。
“儿子啊,你已经长大了,要习惯独立。”老太太语气和蔼的说,“如果不习惯也不要紧,你还有喜欢的媳妇儿,他会陪着你的。”
“不要和你媳妇儿吵架,有分歧了多让让他,实在有解决不了的矛盾,那就……撒撒娇,想你小时候娘都挡不住你的撒娇,不管闯什么祸都不忍心责罚你!想来你媳妇儿也会受不了,然后原谅你的……”
“娘亲!您、您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周知衍的悲伤难过都被老太太几句话给打飞了,直接变成恼羞成怒,还得急忙打断老太太的危险发言。
老太太斜瞅一眼周知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周知衍平复了一下心情,知道自个娘亲是心意已决,便不再提那伤心事,反倒谈起了家常。
母子俩聊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就催促着儿子去他媳妇那,毕竟她也是早有耳闻,她这儿子对新妇是十分珍爱,藏着掖着不给任何人看,连吃饭洗澡什么的都是自己亲力亲为送过去,而不是差遣手底下的鬼仆去办——想来是太过珍惜,不愿意旁人多看一眼。
既然新妇没有闹出意见,那老太太也是没有异议的。只不过日头已晚,也该给新妇送早饭了。
周知衍红着耳尖被老太太打趣好一阵,正要迫不及待地离开时,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
“待我去了,就把那两个丫头放出府吧。虽然目的不纯,但好生伺候我一段时间,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当是为你媳妇积德行善。”
周知衍应承了下来。
既然母亲发话,他自然是无不可的,他对旁人一向冷漠,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两个女子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是一位旧时封建女子,富甲一方的商户女,因为貌美加上有“三寸金莲”的小脚美称,被逼迫嫁给当时还是将军的周知衍父亲做正妻,一方面是贪图美色,一方面是为了巨额钱财。
但是呢,周将军是一个好色的风流浪子,猎艳无数,老太太管不住,也不想管,就努力生了个儿子培养,一边还给丈夫纳妾娶姨太太,并附条件不允许有庶子出生,只是好色贪财的丈夫同意了,他是典型的只管爽,没兴趣生的那种浪子,反正也有儿子给列祖列宗交代了不是!
然后常年在河边走的周将军情场里泡久了就染病,最后消极的磕药马上风死了,接着就是快成年的周知衍接过权柄,扛起了家业,走上人生巅峰,战功赫赫做了大帅,最后被叛将背叛战死沙场……
老太太是因为常年操劳过度,突然知道儿子的死,悲痛欲绝之下病死了,然后鬼魂去战场上找儿子,却目击叛徒找道士诅咒儿子的第一现场,然后老太太就发飙了,周知衍就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