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贺梦情偷偷溜出了房间。他觉得自己问人要天月圣水,别人未必会给,不如去偷。不过,他并不是今天就打算把天月圣水偷到手,他连天月圣水在哪里还不知道,今天他只是查探一下地形,给自己准备好一条逃跑之路。因为他偷天月圣水,说不定会被人发现。
他在沧海派中东逛西逛,逛到了一处山崖。
山崖之上,孤松之下,一人身姿清越,正在练剑,剑光如白练,照亮清寂的夜色。他举手投足间,暗与天地大道相合,整个人都似乎与剑融为一体。
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一处,“什么人?”
贺梦情从暗处走了出来,“好剑法。”
“是你。”徐宵明还剑入鞘,清冷的神色稍许温和。
“我因为睡不着,就出来走动,没想到能在清夜之中,见到如此绝妙的剑法。”贺梦情拍了一下掌,以示赞叹。
徐宵明沉默了一会,说:“你来沧海派,有什么事?”
贺梦情走到徐宵明的面前,“我没事,就不能来沧海派看你吗?”
徐宵明又是一阵沉默,轻声道:“可以。”
贺梦情正色道:“不过我这次来沧海派,是真的有事,我想向贵派借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徐宵明本以为贺梦情是真的为他而来,听到贺梦情是来借东西,心中略感失望。不过他向来修心,这点失望就像写在沙上的字,下一刻就被海水冲灭。
“天月圣水。”贺梦情答。
徐宵明又不说话了,良久才开口道:“沧海派中原有一处泉,名为‘天月圣泉’,其泉水就是天月圣水,世人传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虽然并没有那么夸张,但确实是疗伤圣药。可是,几百年前,天月圣泉就干涸了,如今沧海派中只余数瓶天月圣水。”
贺梦情佯作失落道:“天月圣水这般珍贵,想必是不能给我。”
徐宵明问道:“你要天月圣水做什么?”
“我不能说我要用天月圣水做什么,但我能告诉你天月圣水对我来说就像性命一样重要。”贺梦情看着徐宵明的眼睛说。
他这双眼睛生得太好看,黑白分明,睫毛修长,顾盼间仿佛有水光流淌。当他看向一个人,提出要求,很少会有人舍得拒绝。
徐宵明沉默片刻,说:“我会向师父说明此事,但师父未必会给你。”
他口中的师父,就是沧海派掌门宋林溪。他是宋林溪的关门弟子,结果修为不仅远超各位师兄,甚至青出于蓝。宋林溪对他寄予厚望,属意他为下一代沧海派掌门。
贺梦情笑道,“徐师兄愿意为我开口,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徐宵明心道,他师父肯定不愿意将天月圣水给贺梦情,但若他重伤垂危,师父必定会拿出天月圣水救他,到时他就把天月圣水给贺梦情。
贺梦情貌似不经意地问:“不知天月圣水这等宝物,藏在沧海派中何处?”
徐宵明对贺梦情没有戒心,说:“天月圣水在沧海派藏宝库中。”
“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贺梦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面上笑意更深。
徐宵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贺梦情转过身,离去了。
徐宵明看着贺梦情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他还是注视着那个方向。
……
徐宵明第二天就向宋林溪禀明了此事,果然遭到了拒绝。
“天月圣水如此珍稀,怎能轻易与人。”
徐宵明拙于口舌,没有与宋林溪辩驳。他出了房间之后,找了名沧海派弟子问明了苍玄派弟子住在何处,去找贺梦情。
他找到贺梦情的时候,却见贺梦情冷着一张脸,身边是一个笑嘻嘻的轻佻男子。
贺梦情看见徐宵明,眼睛一亮,“徐师兄。”
“贺师弟,这是哪位?”徐宵明看向许非留。
贺梦情说:“不熟。”
许非留说:“我是他的好友。”
徐宵明愣了一下,选择相信贺梦情的话。他对许非留冷冷地说:“既然贺师弟说与你不熟,那你就不要再纠缠。”
“腿长在我身上,舌头长在我嘴里,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许非留面上带笑,眼睛却很冷漠。
“你再纠缠贺师弟,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徐宵明沉下了脸。
许非留拔剑在手,“领教阁下的高招。”
徐宵明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敢和他动手,不过话已出口,他也拔出明光剑,打算给这登徒子一个教训。
贺梦情没有劝阻的意思,反而后退了几步,以防二人误伤到他。
两人甫一交手,徐宵明就咦了一声。
旁人可能看不出,但徐宵明看得出此人并不是用剑之人,用的也不是擅长的武功,而且这个人虽然遮遮掩掩,但还是给徐宵明一种熟悉之感。
几百招过后,徐宵明一剑挑飞了许非留的剑。
许非留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刚才他没有握住剑,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有轻微的疼痛感,“是我输了。”
徐宵明问:“你为何不用你真正的功夫?”
许非留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我的功夫太厉害,我怕我一出手就打败了你,你没有面子。”
徐宵明见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还在油嘴滑舌,面色更沉,“你以后不可再纠缠贺师弟。”
“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许非留双手抱在胸前。
“你!”饶是徐宵明涵养过人,面上都浮现薄怒。
“不过你这人我看了讨厌,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绝不出现在他面前。”说完,许非留就捡起了自己的剑,走了。
许非留走后,徐宵明对贺梦情说:“他是什么人,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按照他的性子,他一向觉得朋友之间应该留有空间,不应寻根究底。可他刚才看到贺梦情和许非留站在一起,心中就有轻微的厌恶感。
贺梦情将来龙去脉说出,“他自称是沧溟派弟子,我在酒楼吃饭的时候,他前来搭讪,说他也要去沧海派,想要与我同行,我拒绝了,但他还是一路跟着我来到了沧海派。”
徐宵明沉默半晌,说:“此人神秘莫测,勿要与他靠得太近。”
“我知道,一直是他单方面纠缠我。”贺梦情顿了顿,“徐师兄找我何事?”
徐宵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说:“我已将你想要天月圣水之事告诉了师父,不过师父没有答应给你。”
“天月圣水如此珍贵,宋掌门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贺梦情口上这么说,面上却佯装失望。
徐宵明不语,过了一会才说:“我会取得天月圣水与你。”
“真的吗?”贺梦情微微睁大眼睛。
“是。”徐宵明点了下头。
贺梦情低声道:“徐师兄对我这么好,我不知如何回报你。”
“我无需回报。”徐宵明淡淡地说,“我所做一切,但凭己心。”
贺梦情微笑道:“虽然徐师兄施恩不望报,但我还是要报答徐师兄的。徐师兄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会为徐师兄取来。”
徐宵明心道,我想要的东西……
他盯着贺梦情看了一会,说:“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他就走了。
贺梦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徐宵明是真有事,还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
徐宵明一走,许非留就出现了。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连正道第一人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许非留笑容之中有浓浓的恶意。
贺梦情冷下了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世间可没有不需要代价的东西,你别看徐宵明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他给了你一点东西,是想要取走更多。”许非留凑到贺梦情的耳边说,呼吸喷吐在对方的耳朵上。对方生得无处不美,连耳朵都是小巧玲珑。他看到贺梦情的耳边一下子变红了,脸上笑意更深。
贺梦情后退了几步,与许非留拉开距离,“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非留轻啧一声,说:“原来你来沧海派,是想要天月圣水。你要天月圣水做什么,我看你并未受伤,莫非是有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人受伤了?”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贺梦情警告道,“我看你来沧海派,也是另有所图,小心可别被人抓住了。”
许非留挑了下眉,说:“天底下或许有能抓到我的人,但沧海派中绝对没有。”
贺梦情嗤笑道:“好大的口气。”
许非留打量了贺梦情一会,他看人的眼神极为露骨,特别是看贺梦情裸露在外的部分,比如脖子。
贺梦情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想要咬自己脖子一口,他想要遮挡,又觉得露怯,没有动作。
许非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难得严肃,“你要不要做我的道侣,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抢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看徐宵明,你想要天月圣水,他都无法为你拿来。”
贺梦情没想到话题一转,居然转到了这上面,“你有病吧……”
许非留将手指按在了贺梦情的嘴唇,指尖触感柔软湿润,“不要太快拒绝,因为你以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我是不会答应的。”贺梦情不悦地将许非留的手拂开。
“你可知世上多少人想做我的道侣?”许非留看了一眼自己被拂开的手。
“你很有名吗?”贺梦情质问道。
许非留大笑一声,转身离去。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告诉我,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贺梦情现在不仅觉得许非留有病,还觉得他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