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薛既明口中“成熟稳重”的沐泠风此刻恨不得转身跳出去……不对,这好像是他家,要跳也应该是天璇跳。
“你……你什么时候放出来的?”尴尬之中,沐泠风摸了摸鼻子,找了个话题。
“最近东城有麻烦了,尊上特许我出来的。”天璇默默将自己衣领往上拉了拉,盖住先前若隐若现的胸肌。
“哦。”沐泠风看到他的动作,面上又是一串黑线闪过。
“走吧,大家都在呢。”
天璇将沐泠风带到了玉衡寝宫的院子里,他们到时,除了天枢和摇光,都在这里。
这个阵容还是不多见的,毕竟上次聚集得这么全,还是仙魔大战。
郁北溟正和雾九冽在棋桌前下着棋,你来我往,战局胶着,连两人到来都没在意。
玉衡正抚着琴,只是今日的琴音颇有些沉闷,如同隔着一层鼓膜,边不解,边追寻。
开阳蹲在角落,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将肉干抛向空中,棉花糖则是看准时机,一飞冲天,精准地将肉干叼在嘴里。
片刻后,雾九冽与郁北溟结束了棋局,沐泠风刚要看一眼两人残局,郁北溟就靠在贵妃塌出声了。
“都到了吧。”
“嗯……摇光呢?”沐泠风环视了一眼,没有天枢就算了,他记得摇光可是一直在玉衡寝宫的啊。
他话音刚落,耳畔咻咻咻飞过三枚飞镖,他一惊,连忙闭了嘴。
这是还记恨着他强行喂药呢。
“诸位,有两个不好的消息。”
郁北溟一出声,一瞬间院内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一是天书发生了异动,而目前所知唯一的压制方法在仙界。”
接下来他便没了话音,换做玉衡替他解释:“千年前,仙界的天书曾出现过一次异动,由天清布置的禁塔被天书强大的力量破开,一夕间摧毁了数百仙家宫殿,是仙界的棠梨用特殊法力将其镇压,才得以安生,而如今天书所出现的情况与那时仙界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天书非但不是他们的保护牌,甚至有可能给他们造成威胁。
别到时候先把魔界毁了。
不过,提起棠梨……
沐泠风下意识抬眼看向了雾九冽,只见他低垂的眼睫颤了颤,而后不知想到什么了,一抬头,恰好撞入了他的视线。
他心下一慌,连忙躲开,虽然躲开了,却凭白有些心悸,不知那该叫做什么感觉,只像是从天清登天梯上俯瞰万涧深渊那般眩晕。
“二是,仙界耐心告罄,再次发起攻势,原本一直与我们有贸易往来的几界迫于仙界淫威也断绝了与我们的贸易,我们被迫舍弃西城,即便这样,资源也如无源之水。”
……果然,在郁北溟将重心放到东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在生死存亡之际,西城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虚妄,只有东城绝对的战斗力才是真的。
不过……弱肉强食,恐怕东城那些没有价值的底层散魔早就被迫让渡生存空间给西城权贵了。
众人皆知事情的严重性,物资跟不上就算了,最重要的,玉衡那些药材有些可是必须从外界运的。
一旦受了重伤而无法医治,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摇光这次回来,带回来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郁北溟一抬手,将一个东西向沐泠风丢来,沐泠风赶紧抬手去接。
他低头一看,是一本古老的册子,虽有着厚重的历史感,却被保护地极其完好,上面写着……
祭神鬼戏。
沐泠风不信邪,翻开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确认它的确是一本傩舞指导书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郁北溟。
这就是摇光拼了命带回来,极其重要的东西?
魔界这是走投无路,在求人求己之间选择了求鬼神?
似是察觉到了沐泠风的震惊,郁北溟解释道:“天权拿到了一本笔记,来自上神梵音,其中记载了一种特殊的舞,也就是祭神鬼戏,只要在特定的阵法中跳特定的舞,即可牺牲少部分人,在东城形成一个结界,这个结界可以吸收他们的攻击,转化成天劫降落在外界。”
“六日后的灭元日,天玑,你安排下去,把今年的祭祀舞换成这个。”
天璇听后明显一振奋,抢话道:“可以啊!仙界不知道它的作用,等他们反应过来,外面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他们也没空管我们了!”
开阳也点了点头:“天权,这一劫要是能过去,最大功臣非你莫属。”
沐泠风听后沉默了一瞬。
天劫。
那可是天灾啊,是连仙界的大能都为之胆寒的灾祸。
这个决策发生在郁北溟身上,一点都不奇怪。
若天灾成功引起他界不满,而魔族在这个时候放出一切起因就是仙界对魔界进攻,说不准其它五界就会放弃对魔界的抵制,转而攻击仙界。
再者,他不信魔界没拿时缙威胁过,只是依旧至此境地,说明仙界终于要放弃时缙了。
再加上天书,它的异动仙界是清楚的,说不准有朝一日郁北溟压不住了,还得主动还给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要魔人仁爱,几近痴人说梦。
“是,尊上,我知道了。”沐泠风轻声应到。
从玉衡寝宫的院落中出来后,迈入苍茫无际的深沉夜色中,沐泠风深深吐了口气。
他这才意识到,在两界之争的时代,他是有多么微不足道。
即便他提前知道剧情,成功掐灭导火索,依旧无法改变战争的爆发。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中,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只能随心越走越偏。
好像一只游荡异界的鬼魂,漂泊无依,没有目的,没有思想。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腿部酸痛,走到东西城边界,他看着被焚烧殆尽,毁于一旦的西城,无奈地笑了笑。
转而向天玑宫走去。
现在他想立刻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睡到天昏地暗。
“哎呦!”
快要走到天玑宫时,沐泠风忽地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他低头一看,竟是具弃棺。
他大惊,左右看了看,四周漆黑,妖风四起,衬得眼下更为骇人,他连忙退后几步站好,对着那具棺拜了又拜。
“不小心冲撞了您,实在对不住,您好生安歇,入土为安,小仙这就走……”
话音未落,他起身时忽地面上一凝,那棺材板“咔”地一声被打开,沐泠风顿时停在原地,噤若寒蝉,欲哭无泪。
他不是拜过了吗?
随后,棺中直直坐起一个板直的僵硬身影,一瞬间与他见过众多起尸画面重合。
“啊啊啊啊啊天灵灵地灵灵恶鬼退散!!!”
他用力闭上眼,力道十足的一击飞过去,就他这力道,就是再厉的鬼也该散架了。
啪。
然而除了一声轻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缓缓睁开一条缝,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
“雾、雾九冽?!”
搞什么?!!!
雾九冽坐在棺材中,左手呈爪状,手心将他的攻击渐渐吞噬,消磨殆尽,而他,侧着身看向他,神情依旧淡淡。
“你搞什么?!!!”沐泠风嘴角剧烈抽搐,声调都尖上许多,“在我家门口装神弄鬼?”
故意在这里吓他?!
“睡觉。”
看着沐泠风的样子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雾九冽那张向来紧绷的脸上松了松。
瞧着竟还有分不知所措。
沐泠风的沉默震耳欲聋。
是啊,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西城已经废弃了,现在的雾九冽连他那个破院落都没了,只剩……
嗯……
好吧。
虽说在荒郊野岭睡棺材他不敢恭维,但不得不说,在看清这个“起尸”是雾九冽之后,他瞬间安心起来,那种面对未知毛骨悚然的感觉也荡然无存。
雾九冽看起来不像怕鬼的样子,毕竟他是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而沐泠风也毫不怀疑,但凡恶鬼出现在这儿,刚一露头,就会被雾九冽打成齑粉。
“我宫里房间多,你要不……暂住我那?”
“不。”雾九冽拒绝地很干脆,似是外面有些冷,他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毛毯,“在结界开启之前,我负责在东西城边界看守,不让仙界有机可乘。”
话虽如此……
但也没必要这样吧?
“那你……你继续,不打扰你睡觉了。”沐泠风摆摆手,绕开他的棺材——啊不,床,走向天玑宫。
待回到二楼房间时,沐泠风打开窗户向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棺材正在一丛丛摇曳的野草中稳稳地安放着。
他拿出郁北溟交给他的那本《祭神鬼戏》,忽地想起从前雾九冽说让他跳舞一事。
合着……雾九冽的意思,是在灭元日那天,让他亲自上祭台去跳?
这个跳的人是谁很重要吗?
他摇了摇头,只觉自己大脑沉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结果,恰好有些困,便去睡了。
夜半,东西城边界。
一队仙兵踏过西城的废墟,到了东西城边界之处,一领头的仙兵拿出一把特制的匕首,狠狠刺向界壁,而后双手握着剑柄,艰难下移。
虽说他这一动作极为艰难,却还是让四周仙兵为之一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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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