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五十八分。东临州总督府,十二楼。
娄本物手动关闭了墙体外侧的反光设备,深灰色的涂层如波浪般褪去,这面贯穿了整间办公室的落地窗瞬间全透明化。与此同时,楼下传来阵阵骚动,悬浮在十二楼窗外的数百架小型悬浮机开始对着这里一通疯狂拍摄。
总督办公室全景呈现,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就算隔音设备没有关闭,单拍无声的画面素材也能拍个够本了。
今天的新闻,一定足够精彩。
娄本物站在落地窗前,淡然面对密密麻麻的悬浮摄像机,垂眼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
九点整。
他打开左腕上的光屏通讯器,刷新了一下网页。
——404 Not Found.
页面崩溃了。
这一刻,楼下的所有人也都在不停刷新着自己的光屏通讯器。正是由于同时段访问这个页面的人数过多,造成了参议院官网的宕机。
三分钟后,人们终于刷开了这个页面。
俗话说,字越少,事越大。
这个页面上除了参议院的落款,只有两行字:
经研究决定,无限期停止娄本物东临州总督职务。
即日起,鉴查厅介入调查。
娄本物哼笑了下。
悬浮摄像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楼下:他在笑什么?他还敢嚣张吗!
杨缘拿着文书板推门而入,一袭深红色的套裙衬得她明艳又干练,高跟鞋落地的频率虽然很快,但仍旧保持着优雅。
她说:“发布了。”
娄本物:“嗯,看见了。”
悬浮摄像机转动镜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楼下:是杨缘!她要开始公关了吗!
杨缘扫了眼外面:“这些都是反对派,等着看你笑话的,你打算怎么办?”
“公告发了,意思是我现在就下班了对吧。”娄本物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把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
悬浮摄像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楼下:他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脱衣服啊啊啊啊!他还抽烟啊啊啊!
娄本物闲适地吐出烟雾,顺着读了一遍下面高举的抗议牌:“娄本物,大傻叉,法克鱿。”“目无法纪。”“侵犯人权。”“政绩作假。”“侮辱女性。”“娄本物,我本命,爱你哟……嗯?怎么还混进了我的粉丝?你买水军了?”
杨缘翻了个白眼:“自来水吧。”
娄本物说:“其他都是老口号了,侮辱女性是怎么回事?”
杨缘从文书板中调出一页资料:“你前天从酒吧出来,是不是揍了个人?”
娄本物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吧,那个垃圾在猥亵一个醉酒的女人,我看女的明显不情愿,就上去管了下。”
杨缘点开文书板的光屏,播放了当时路人拍到的视频。
画面中有个男人仗着酒胆,推搡了下娄本物,骂道:“她穿这么骚里骚气的裙子,一看就是出来卖的,你管什么闲事!”
娄本物一脚踹翻他:“什么就骚里骚气?我怎么不觉得骚气?她裙子奇形怪状了点,你就可以摸她大腿?”他顺势踩住垃圾男撑起的□□,嘲讽道,“那我觉得你这条裤子猥琐至极,是不是该直接废了你?”
之后鉴查厅的人来了,垃圾男被带走,醉酒的女人也被妥善送回了家。
看完视频娄本物也没明白:“所以?我哪句话侮辱女性了?”
杨缘:“你说那个女孩的裙子奇形怪状。”
娄本物:“那裙子长得像镂空的蜗牛壳,还发光,不是奇形怪状吗?”
杨缘:“女孩穿的是赛丽尔今年的新款,潮范周刊说这体现了你眼光的狭隘,品位的庸俗,以及对女性审美的蔑视。”
娄本物情不自禁地鼓掌:“他们这波黑得费心了。”
悬浮摄像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楼下:娄本物在鼓掌?为什么?难道杨缘这个鬼才特助已经有后招了?
总督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号称“人形背景板”的秦脆。众所周知,秦脆是娄本物最信任的下属,以及最能打的保镖。
秦脆递给娄本物一个超长的圆筒。
娄本物接过来,十分欣慰:“正好赶上。”
杨缘忽然有种不祥的的预感:“这是什么东西?”
秦脆一言不发地站到旁边。
娄本物:“我为今天特别订做的声明。”
杨缘皱眉:“声明?谁拟的声明?我怎么不知道?”
娄本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相信我,作为资深的网暴对象,早就对这种情况应付如了。”
“我不是很放心。”杨缘要求,“让我先看一下声明的内容。”
悬浮摄像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嗡嗡嗡。
楼下:视频实时传来了,那个圆筒是什么东西?看他们的口型……声明?声明已经准备好了吗?娄本物果然还没有死心!
“我现在不是总督了,这只是我个人的声明。”娄本物拒绝了杨缘,“不用经过你们外宣部门的审核吧。”
“娄本物,你……”眼看着娄本物从圆筒中取出一大卷红色的特制布料,杨缘暂时压下火气,嫌弃道,“拉横幅?这么土?怎么不用光屏投射?”
“光屏投射可能会被干扰屏蔽,还是这种实物比较保险。”
“你关闭外墙反光就是为了挂横幅?”
“不然呢?我给他们表演一段脱衣舞?没准他们更想看这个。”
“行,随你。”心知阻止不了这人作妖,杨缘已经懒得插手了,她抱臂坐到沙发上,旁观娄本物的下一步动作。
拿着巨型横幅站到落地窗的尽头,娄本物招呼:“秦脆,帮个忙。”
秦脆会意,按下控制钮,升起上层的一排窗户。接着他与娄本物合力将红色布卷从窗户缝里塞出去,再把窗户降下来死死扣住横幅的边缘。
当着楼下众人和数百架悬浮摄像机的面,巨幅布卷从天而降,如同一匹翻滚的红云,铺陈在总督府的外墙上。而在总督府内部人员的眼中,这更像是一块帷幔,遮住了所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也象征着娄本物三年总督生涯的落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上面。
说是撒手不管,杨缘还是从文书板里调出了外面的监控,想看看针对此事,娄本物的个人声明究竟是什么。
那些人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娄本物生生拽了下来。
这个向来自负、被寄予厚望却又饱受争议的骄子,真的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吗?他会对外界说些什么呢?是压抑?是驳斥?是爆发?是反击?
确实令人期待,也令人无比紧张。
布卷终于全部展开。
出乎众人意料,如此大的排面,这张巨型横幅上却只有两个字带一个标点。
硕大的白色字迹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和神经,表达了娄本物此刻最想说的话——
就这 ?
短暂的静默之后,总督府外瞬间炸了锅。
这是挑衅!
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娄本物竟然还在挑衅!
他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
东临州各大电视台的直播也进入了最热烈的环节,某位评论员说:“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这看上去就像娄总督干的事,哦抱歉,现在应该叫娄先生了。娄先生向来胆大妄为,看样子外宣部部长杨缘也已经放弃对他的公关了。”
主持人顺势接过话茬:“确实如此,回顾我们这位总督以往的做派,不知道他是真的情商低呢,还是自认为背靠家族大树,就可以有恃无恐。”
电视大屏上开始回放娄本物以前接受采访时,那些著名的“物言物语”——
比如某反对派记者提问:“我们的民意调查显示,近期你的支持率骤降,你有什么话想对东临州市民说吗?”
娄本物:“你们这个统计有问题。比如L站有个偷拍我游泳健身的UP主,平均每个视频被投三百万根荧光棒,你们算上了吗?”
于是#娄总督在哪游泳健身#上了热搜。
比如某退休官员批评:“你大哥是军部上将,你二姐是参议院大判,而你一把好牌打得稀烂,所有人都说你是娄家最不成器的废物,你就没反思过原因?”
娄本物:“没错,我是。你姓娄你也是。”
于是#我也想当姓娄的废物#上了热搜。
比如某财阀董事指责:“下令查处我们子公司的生产线,导致东临州出口贸易严重受损,你后悔过吗?”
娄本物:“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不敢相信你们竟然用有毒化学品制作安全套,一想到我自己用过你们的产品,就悔得想给丁儿再消几次毒。”
于是#娄总督安全套型号#上了热搜。
网络上,有人专门收集了娄本物的各类金句,甚至建立了#怼人天才娄本物#的超级话题。在蔚帛平台的排行榜中,娄本物还经常被刷进“社会榜”和“明星榜”的前五名,可以算是整个苏克联邦最具话题性的人物之一。
今天,他骤然从高处摔下,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鼻青脸肿。
然而他就是可以毫不在意地怼出一句:“就这?”
总督府外热闹得跟狂欢节一样。
巨幅海报挂出去后,遮住了整面落地窗,办公室里重回清静。
杨缘的白眼直接翻到脚后跟:“然后呢?你打算出去跟他们当面开杠?”
娄本物看了眼通讯器:“不了,我还有点事,你和秦脆帮我解决吧。”
“呵,这时候想到我了?”杨缘气不打一处来,“刚刚不还说我们外宣部管不到你了吗?这么快认怂了?”
娄本物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淡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把总督的徽章、专属配枪和公务文书板一一码放在桌面上,自嘲地笑了声:“斗了三年,输了,还不允许我发泄一下吗?”
杨缘愣了愣,欲言又止。
这三年,她自是知道娄本物有多么艰难。
在外界看来,东临州是苏克联邦最繁荣的经济和科技大州,光鲜亮丽,璀璨夺目,只有他们知道,这里的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剥开明珠的外壳,里面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一拼到底,娄本物选择了后者,也尽了最大的努力。
丢掉那些已然不属于自己责任,娄本物走到杨缘面前。
他抬起波澜不惊的眼:“杨部长,当初我们就说好了,我负责捅娄子,你负责帮我收拾烂摊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也拜托你了。”
望着他英俊而富有成熟魅力的脸,杨缘叹了口气:“当初我就是被男色所迷……哎,算了,交给我,你走吧。”
娄本物对秦脆嘱咐了句:“保护好杨部长。”
秦脆点头,对衣领中的微型对讲器说了句什么。
娄本物径自走了出去。
下章预告:
你们娄家挑媳妇儿可真霸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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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停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