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护士小姐推着餐车进来了:“VIP零号床点的餐?”
娄本物:“对。”
护士小姐抽出文书板核对菜单:“病人失血体虚,目前不宜太过油腻,不宜吃辣,不宜饮酒,我们对您的点餐做了相应调整。
“辣子鸡和白米粥稍加糅合,改成了滋补鸡肉粥,水煮肉片改成了清炒土豆丝,居明轰|炸大鱿鱼改成了居明清爽海苔脆,炸薯条改成了山药泥,扎啤改成了橙汁。
“就这些,跟你们确认下。”
童程对这个流程充满了疑惑,这“确认”了个什么东西?娄本物又给他点了些什么东西?他知道怎么给伤患点餐吗?
果然,娄本物也提出了自己的异议:“你把我点的都给换了,还要我确认什么?”
护士小姐单手叉腰,毫不留情地训斥:“这是VIP病号餐!我们向来以病患的健康为重,你点的那些,这位尊贵的病人根本吃不了!”
尊贵的病人?
童程下意识地理了理病号服,这就是被拍马屁的感觉吗?
“那碗白米粥不就是给他吃的吗!其他是给我自己吃的!”娄本物拍桌而起,“我好歹是你们老板的特约顾问,你们就这样招待我?”
“呵,我们老板说了,您上个月的账单还没结清,现在又失业了,惹了一身的官司,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牵扯,麻烦您今天就把之前账抹平了,往后我们一单一结,算得清清楚楚,也让人家鉴查厅少判在查你的时候省点心。”
“我只是暂时停职!”
“这我们不管,总之就是先把欠账还了,之后您想吃什么自己点。”护士小姐为童程揭开金属餐盖,转瞬间和颜悦色,“先生您慢用。”
“哦,谢谢。”童程边拿起勺子喝粥,边观赏自己偶像吃瘪。
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着童程的面,娄本物还是把这口气忍下去了。他打开通讯器的电子账户,查询了下自己跟永昼街的账单,冷哼道:“不就是区区三万块么?真当我娄本物落魄了?奉劝你们老板一句,不要把路走窄了。”
童程挖了一勺山药泥,忽然想到什么:“那个,娄总督……”
娄本物潇洒地点下付款按键。
嘟——付款失败。
再试一次,继续失败。
看着通讯器上“账户已冻结”的提示,娄本物疑惑:“怎么回事?”
童程把甜润的山药泥咽下,讪笑道:“我正想跟您说呢,娄总督,按照我们的工作要求,您的所有账户和信用额度将被暂时冻结,直至调查完毕。”
娄本物皱眉:“我今天下午还能用。”
童程解释:“啊,是我刚刚冻结的,大概在十分钟前。”
“……”娄本物难以置信,“我辛苦带你来治伤,你趁机冻结我账户?”
“抱歉。”童程正气凛然,“法理无情,职责所在。”
怎么办?我是不是驳了偶像的面子,他生气了?
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我偶像的钱,现在全都归我管,虽然我也不能花。
护士小姐对童程越发殷勤:“尊贵的客人,您这顿饭免单,这是我们诊所赠送的特别服务,请您千万别客气。”接着朝娄本物翻了个白眼,身子袅娜地走了出去,“哎呀,不知道是谁把路走窄了,不仅走窄了,还走穷了呢。”
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娄本物质问:“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们满意了?你们鉴查厅做事都这么不讲理的吗?我接下来要怎么生活?不吃不喝了?”
童程眼冒精光:“要不,我养你?”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试问哪个粉丝不想包养自己的偶像呢?
“你养我?你月薪多少?”娄本物冷笑,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中饱私囊的总督,但以他的家世和身份,也过惯了舒适高档的生活,他一个月的开销,包括餐费、住宿费、置装费、专车和机车保养费,还有招募线人之类的灰色支出,至少要有十二三万。
“我月薪税后三千八,还有五千元的办案津贴。”童程自信地说,“刚刚还有哔哔打车平台赔我的十万元到账。”
“哦,那你先帮我把上个月的账单付了吧,等账户解冻了我还你。”娄本物说。
“好的。”童程打开通讯器,直接扫码慷慨付款。他为娄本物花钱就没犹豫过,周边打投从不落下,光是“就这”腕带就买了一百条。
滴——他失去了十六万四千二百元。
账户中加上原先的老本,还剩下两万多元,看样子这场“包养”支撑不到下个月。
他淡然地看着娄本物,假装并不在意。
娄本物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谢了,童少判。”
是我无能!是我没用!
童程在心中自扇耳光,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查清关于娄本物的案子,否则他将在下个月,因为盲目追星而破产。
这晚童程睡得很不安稳,疲惫、外伤和忧虑让他发起了高烧。
娄本物半夜叫来护士,给他换了瓶点滴,又给他敷额头物理降温,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睡下。结果没睡多久又突然惊醒,睁眼就看见一个黑影直挺挺立在自己床前。
敏锐的直觉令他瞬间翻身下床。
有人偷袭?
从枕头下抽出之前从童程那里顺来的钛刃,娄本物反手持刀向往对方挥去。
就着地面感应灯的微光,光滑如镜的刀身映照出黑影的面孔。
娄本物堪堪停下动作。
是童程。
他看见这人一身病号服,垂手站在陪护床边,就这么安静地杵着。
醒了?还是烧糊涂了在梦游?
娄本物收起钛刃,但仍没有放松警惕。
差点被误伤,童程却恍若未觉,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手中赫然握着鉴查枪,而且枪口正对着娄本物刚刚睡觉的位置。
娄本物心下一惊,他要杀我?
此时他听见童程嘴里含糊地嘟囔:“为什么,消息来源……谁指使的……”
娄本物:“……”
看来被今天的暗杀吓得不轻,梦里还在审讯呢?
童程按着鉴查枪的指纹锁,突然说了句:“分解模式。”
这四个字差点把娄本物吓得心脏骤停。
怎么突然就分解模式了!
娄本物赶紧抓住童程的手,想把鉴查枪夺下来,但见鉴查枪毫无动静,连一丝荧光蓝色的粒子都没出现,才想起这玩意儿一发分解模式之后就没能量了,现在就是个摆设。
他缓了口气,心说拿着鉴查枪梦游,这人也太危险了。
接着童程把鉴查枪放在床头柜上,乖乖钻进被子里躺平,闭上眼继续睡觉,呼吸渐渐由粗重变得平缓。
娄本物用手背碰了下他额头,触感一片湿腻。
发汗了,估计要退烧了。
披上外套,他走到这间病房的阳台,拉上隔门,打开了这里的智能空气循环。
娄本物点了根烟。
背靠着遮光幕墙,他眯眼看着里面那个人。袅袅白烟升腾,从他的眼前蔓延到风口,混杂着夜色,拉扯出一片模糊的区域,笼罩在他们之间。
这是经过了层层筛选和博弈,选派来的人。
二姐让这人跟进调查,目的是暗中为自己争取利益,而那些别有用心的高层,目的是要把他拉进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属于他的领地正在失控,这人却只身闯了进来。
即使差点送命,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地抽完这根烟,娄本物躺回陪护床上,随手拉过被子,开始补眠。
黑暗中,童程翻了个身,背对着娄本物,睁开眼睛。他目光清明,丝毫不见刚才“梦游”时的迷糊样。
尽管空气循环带走了绝大部分的烟气,他还是能隐约闻到这人身上残留的味道。
跟记忆里的一样。
娄总督在有些方面很老派,比如不抽时下年轻人流行的电子烟,只抽老式的卷烟。关注他的人都知道,他钟爱云峰州的银丝烟草,曾说过那是最让人清醒的麻醉药。
轻嗅着久违的气息,童程摩挲着手里的徽章。
仿佛回到了那个阴冷幽暗的甬道中,他踩过尖锐的碎石,趟过肮脏的积水,忍受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只听到了那句嘲讽。
——凝视正义的荷鲁斯之眼,在黎明到来前不会发光。
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刚刚的做法,确实是个粗糙的、不够理性的、近乎拙劣的试探。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他听见娄本物说,“跟童少判打交道,真是半点不能松懈,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已经布了好几个局了吧。”
在曲里巷让同伴逃脱报信,旁敲侧击他跟永昼街的关系,利用哔哔平台渲染与他的对立,趁他不备冻结他的所有账户,不着痕迹地在护士面前坐实自己的身份,还有方才对他瞬时反应的测试,都是这位年轻少判刻意的安排。
这样的行动力,非常人所能及。
“……”
“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不信任你。”娄本物收起钛刃,“睡吧,熬着不累么。”
擦掉额角的汗水,童程抿了抿唇。
他想,不,你不可能理解。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理解我对你的热衷。
我敬慕你,也憎恶你。
追逐到这一步千辛万苦,无论在你身上花费多少心思都不为过。
但这所有,都只是我的不可说。
下章预告:
我代表鉴查厅特调组,合法拘禁你。
闲言碎语:
给童程贴上心机黑粉的标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