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世界怎么当牛马都可以,就是不能做许枢的助理。
卢惊弦也搞不懂为什么被“另眼相看”,但几乎是毫不犹豫,他斩钉截铁拒绝了这个提议。
且先不论许枢为人如何,成为上下级关系能不能和平相处;单单是“徐凌纵还活着”这一致命因素,就决定了他得远离许枢,不能在顶尖界定师眼皮子底下瞎转悠。
似乎是意料之中,许枢耸耸肩,并不在意。刘律师回来了,手机递过去:“许主任,章局找您。”
许枢未接,而是让他打开免提。
“许枢啊……”
“不行。”
“早晨的事我听说了,说到底也是咱们耽误人家行程,你先……”
“不行。既然是突发状况,那就得一视同仁。”许枢微微颔首,凑近听筒,“章局,你管人我管事,咱们一开始说好的。”
这话说得有够冠冕堂皇,气得章局当场挂了电话。
刘律师难得词穷,他和许枢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但哪次都没像今天这么难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许枢非得较这个真,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正在捉摸不透的当口,孙科长来了,进门看见卢惊弦,一把薅住他的手用力摇晃,赞美英勇壮举,滔滔不绝抒情一番,末了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
“卢惊弦。”许枢说。
“哦哦,小卢,今后咱们许主任就交给你了啊!”
卢惊弦一脸懵逼:“哎?不是、我不是!我没答应……”
孙科长压根不听他在说什么,松开手走向办公桌:“调人那事儿怎么说?上次省两会,扩编提了不是一两次,最迟年底就会落实了,现在有好资源咱们得先捏在手里啊!”
“去找章局。”
“章局让你拿主意!”孙科长一屁股坐下,“你忙完咱俩慢慢掰扯。”
许枢看向门口那两人,脸上写着“慢走不送”。刘律师思忖片刻,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许主任,继续耗下去也是耽误彼此时间,我只要一句话,替生资格证这个月内能拿到就行。”
“替生资格证?谁要啊?”孙科长问。
刘律师指着卢惊弦,孙科长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灵魂穿越者?但资格证还没拿到,一看就是“被迫上岗”的。
他可是人精,为了卖许枢一个人情,大手一挥:“这还不简单,我带他走内部程序建档,资格证都不用办,等监察期过了直接签正式合同。”
刘律师眼中精光一闪,卢惊弦大感不妙,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刘律师你别冲动!手续我能等!也没答应做助理!”
“卢先生,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刘律师推了推眼镜,“反正在监察期内,你也是每天都要来替生司法管理局签到的。”
“……?”
“灵魂穿越者更替身份信息后,会有一段监察期。监察期内必须在替生司法管理局参加融合课程,接受评测,得分达标才能拿到正式公民身份证,被国家承认,受法律保护。这段时间因人而异,快的话1个月,慢的话半年以上,这些难道没人告诉你吗?”
谁会告诉我,谁懂这些,他只想躲开许枢,怎么就那么难呢?!
只见许枢抱臂环胸,眼眸微眯看热闹。难怪对先前的拒绝毫不在意,敢情在这儿等着呢。他就像神通广大的佛祖,把卢惊弦牢牢捏死在手心里。
“许主任,如果走内部程序,那些手续都用不上了吧?”
“嗯。”
刘律师二话不说,别浪费时间了,马上就入职吧!
孙科长回趟办公室,卢惊弦把刘律师拽到走廊:“我真的不想在这儿工作!”
“我知道,但——暂时只能这么办。”刘律师压低声音,“没发现许主任对你感兴趣吗?你是想得罪他、手续和监察期被卡个一年半载,还是先顺着他、混过监察期、拿到身份证,再找个借口辞职?”
“能辞掉?”
“你装病、旷工,许枢还能追到徐家去逮你?一旦渡过监察期,他就拿你没辙了。”刘律师轻拍他的肩头,“你是聪明人,与其在这儿钻牛角尖,不如好好思考该怎么和许枢和平共处。”
片刻后,两人回到办公室里,许枢右手按在一沓文件上:“先说一声,做我的助理得任劳任怨,随叫随到,什么都得听我的。”
卢惊弦假笑:“我也先说一声,专业不对口,什么都不懂,做错事别拿我撒气。”
许枢把文件推过去:“填表、签字。”
卢惊弦拿起黑笔,又是一番天人交战。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多重人格被发现后的下场,监狱和精神病院向他敞开的大门,一道声音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
【快写吧。】
“啪!”黑笔掉在桌上,卢惊弦脸颊褪去血色,稍稍抬头便和许枢四目相对,又赶紧低下去。
冷静点。
“你怎么了?”许枢站起,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小幅度前倾。两人额头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公分,卢惊弦稳了稳心神,重新拿起黑笔:“手滑了一下。”
他开始填表、签名、按手印,一张又一张,眼花缭乱的文字落在眼里,不仅是灵魂穿越者的手续,还是他暂别自由的卖身契。
资料录入系统需要时间,许枢撕下一张单子递过去,让卢惊弦拿去指定医院做入职体检,明天上午再来。
踏出替生司法管理局,惨淡日头也比不过卢惊弦的脸色,身心皆被前途未卜的凄凉感占据。
运交华盖,莫名其妙找了份不熟悉的工作,还在许枢的眼皮子底下,今后的日子可有得受了。
*
下午四点,卢惊弦回到徐家别墅,刚一进门,便发觉气氛不对。管家、司机、佣人、园丁站成一行,一个个身姿端正,神情严肃,似乎是在接受主家的训话。
沙发上坐着一青年男人,修长身材包裹在纯黑手工西装里,俊俏面庞和发型全部精心打理过,不仅衣着平整不见褶皱,连脚上的擦色皮鞋也一尘不染,整个人光鲜亮丽,好似广告海报上的主角。
他的双腿优雅交叠,左手搭在沙发椅背,右手自然垂放于膝,袖扣微露在外,和领夹同为一整颗蓝宝石切割而成,色泽浓郁纯净,成为单调色系里唯一一抹点缀。
这应该就是徐家小老板,徐俊采。
卢惊弦思忖,该去打个招呼吗?毕竟寄人篱下,得主动示好,但这位大哥看上去就不怎么好相处。
犹豫之时,徐俊采挥手将人遣散,缓缓站起,往他的方向走来。
啪嗒、啪嗒。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在对面两米处停住,卢惊弦挂上礼貌得体的笑容:“徐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卢惊弦。”
“你叫我‘徐先生’?”
徐俊采双手插在裤袋里,高傲笔挺的姿态宛如打破次元壁的霸总,身高虽比卢惊弦稍矮,气场却明显压他一头。
“徐总。”
“哼。”
“徐老板?”
“呵。”
“徐……大哥?”这两个字实在是难以启齿。
徐俊采挑眉:“魂穿了也没见你聪明多少。”
“……”
楼上传来呼声:“惊弦,你回来啦!有没有受伤?”
白芸芸噔噔噔跑下楼梯,冲着卢惊弦而来:“我才看到别人发的视频,和纵火犯打斗的是你吧?”
卢惊弦点头,换来她的忧心忡忡:“遇到这种人就该躲远点啊,你怎么还冲上去呢?多危险啊!”
那也不是他主动逞能的,纯属赶鸭子上架。和许枢的纠缠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卢惊弦只能顺应道:“下次不会了。”
“不过你真是有本事,三两下就把那人制服了,厉害得不得了!”白芸芸亲热挽住他的胳膊,看向身旁:“小崔,俊采叫你去书房。”
“崔?”
“是啊,他是俊采身边秘书组的组长,崔聿。”白芸芸也感到奇怪,“我看你们聊得不错,还没互相打过招呼啊?”
崔聿主动解释:“卢先生不认识我,闹出点小误会。”
卢惊弦翻白眼:“那你也没解释啊,往那儿一坐,就像在——”
“给宅里的员工发奖金。”崔聿眼底划过明晃晃的嘲讽。
他步伐轻快地上楼,卢惊弦食指抵住眉心,这一天遇到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身边心腹如此嚣张,徐俊采对他的态度可见一斑。
*
临晚,大厨备好一桌佳肴,真正的徐俊采终于露面了。
有徐凌纵这样的兄弟,哥哥的基因不会差到哪儿去。徐俊采五官更像母亲,眉眼和白芸芸如出一辙,人如其名颇为清俊,如此品貌搭上掐着平均线的身高,令他看上去与实际年龄不符,哪怕一身正儿八经的衬衫西裤,也像是刚从高校毕业的大学生。
难怪卢惊弦会认错,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崔聿在前,徐俊采在后,这场景的确像霸总和他的小助理,但哪个能一眼分清谁对谁?
“俊采,快来,今天有你爱吃的上汤芦笋。”
徐俊采走至桌前,靠近后卢惊弦才发现他面目虽温和,却有一股阴鸷黑压压积在眼底,拒人于千里之外。
反观崔聿倒是低眉顺眼,拉凳子、铺餐巾、递碗筷,活像伺候老爷。见徐俊采开始用餐,他刚准备坐下,听见一声漫不经心地诘问:“我让你坐了吗?”
“是。”崔聿立即站好。
“怎么了?你们俩下午不是还好好的?”白芸芸嗔怪道,“吃饭怎么能为难人家,真不像样。”
徐俊采不想多言,他不开口,崔聿便一直站着,还贴心地盛一碗汤。
白芸芸叹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管不了。她拉住卢惊弦,隆重介绍给徐俊采,表明今后是一家人,得互相照应。
直至此刻,徐俊采终于正眼看向卢惊弦——但也只是轻飘飘从脸上刮过去,甚至不屑于对视,对他的漠视一目了然。
“换了个废物而已,不用告诉我。”徐俊采拿起餐巾,轻拭唇角,“你愿意养就留着,我不在意。”
主仆俩果真一个德性。
卢惊弦又摆出假笑:“徐‘大哥’是吧?你别怕,我很快会搬出去。”
徐俊采轻蔑一笑,站起身吩咐崔聿:“一刻钟,吃完来书房。”
“是。”
目送徐俊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卢惊弦心中不爽:这哪是不好相处,这是压根就不想相处。
他是不是该提前声明,绝不会对家产有非分之想、也不可能威胁到徐俊采的继承权,所以能不能别像个刺猬一样到处扎人?
崔聿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趁白芸芸走开时,悠悠道:“收起你狭隘幼稚的想法,俊采没那么肤浅。他只是单纯看不上你这个人而已。”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打算和他有交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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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