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行的机械意识知道自己的手在颤抖, 那是他自己生物大脑给出的关于“恐惧”的反应。zuowenbolan
可他无法克制。
“所以,主脑让所有人找的根本不是什么‘灼烧后的残翎’,而是路人A曾经把行刑人洗脑成神照公主的真相。”
他努力用自己的半边大脑做出判断。
那主脑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楚玟真的是回归直播世界的行刑人, 那路人A阁下当然不会让她知道真相,所以,所有知道真相的AI和人类都将成为路人A阁下的敌人。
在这个局面下,能够跟他这个知情者站在同一路线还有能力提供保护的人,就是楚玟这个曾经的行刑者。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看一眼黑暗中的雪山,画面已经消失了, 南希行转头看向那个“牌人”。
他又做出了第二个假设,如果楚玟并不是真正的行刑人,而是主脑抛出的诱饵……为了销毁证据,路人A阁下必然会暴露自己。在这个局面下,他自己这个归附于主脑的AI很可能会成为主脑放在路人A阁下面前的“靶子”。
骆辰弯腰捡起了这个奇怪的装置。
这些比牌人出现得更早的道具如果在故事结局之后被带回到赌局老板那儿,也是能兑换大量积分的。
看着他的动作, 南希行没有阻止他。
他已经说过了,这个东西能让人死, 既然不信, 那正好可以用来做挡箭牌。
“我如果是你, 就当做今天一切都没发生。”南希行对骆辰说, “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知道么?”
骆辰又不傻,对方这么说,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见事情大了想跑。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南希行看着这个男性人类:“你是真的不怕死么?”
“怕呀,谁会不怕死呢?可这个东西到了我的手里, 我就得弄明白。”一脸桃花相的骆辰笑了笑,显出了几分被楚玟快吓光了的风流气, “你也知道我是牌人,不好赌,谁来当牌人呢?”
恐惧终于褪去,半AI的脸上渐渐恢复成了机械冰冷的样子。
他看着骆辰,两边的唇角完美地拉出了一条弧度。
人类永远这样狂妄又充满赌性,对未知毫无敬畏,终究会在一次次同样的失败中,彻底输掉自己的。
“好,我可以向你透露情报。”
然后看着你去死。
天气不太好,坐在车里,能听见雨细细密密地打在车玻璃上。
“又是风又是雨,这是完蛋主脑又要搞剧情呀。”
“小姐。”管家突然开口说,“前面的路很堵,我们估计要晚一个小时到达白馨小姐那里。”
“好么!”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今天是个周末,本来楚玟跟白馨说好了她先去公司一趟,完了带白馨去楚家的祖宅看看。
戏么,既然本子都写了,那就得唱全乎了,让白馨看看“她妈小时候住的地方”,以后回忆起她妈的些细枝末节也是合乎剧情的了。
可楚玟刚到了公司,这倾盆的大雨就跟天破了一样地往下浇,等她从公司出来,连条道儿都看不清楚了。
坐在黑暗中,楚玟咂咂嘴,掏出了手机。
电话是打给李娴的。
“你给白馨打个电话,说今天雨太大了,你不放心她,要过去陪陪她,问清楚她在哪儿,你再想办法整点儿剧情,拖一个小时等我过去。”
“啊,好的,大佬。”
“可别耍你的小心眼儿,就这个风风雨雨的天,要是让白馨和霍与恒走剧情,指不定走成啥样儿呢,主脑那完犊子的货可憋不出好屁。”
李娴说:“我知道的大佬,你放心。”
楚玟结束了通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最近李娴这二半吊子的运维官比以前听话了。
白馨坐在学校外面的艺术咖啡厅里,外面雨声大作,她面前摆了一杯咖啡,手里端着咖啡厅里摆放的艺术杂志。
自从她成了楚家的人,楚玟就给她换到了学校里条件最好的单人宿舍,她身份的变化这些天在学校里闹得纷纷扬扬,白馨已经学会了不放在心上。
她的笔认识她,关心她的人也认识她,其他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接到李娴的电话,她笑着说:“阿娴你放心呀,我在学校门口等楚玟呢,你不用过来啦,学校周围水好深的。”
阴沉的天,咖啡厅的灯暖融融地亮着,小女孩儿的脸上是甜甜的笑。电话另一头,李娴暗暗给自己打气,瞎编剧情这种事儿,大佬能干,她也能干,她想好了,就说白馨的爸和她那个继母俩人在家里打架,编它一个小时的狗血八点档剧情出来。
还没等她开口,她听见了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你们是什么人!”
“抢劫,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情况?
李娴只听白馨说:“我一会儿打给你。”耳中就只剩了盲音。
把手机放好,白馨一脸被吓坏的样子慢慢后退。
她也不是装的,毕竟是第一次遇到别人抢劫她,对于她之前算不上波澜壮阔的人生来说,已经是个很有戏剧性的发展了。
个子小小的姑娘吓得缩成一团,随手把身后桌上放干花的玻璃花瓶揣在了怀里。
“大少爷,前面走不了了。”
听见司机的话,霍与恒抬起头看向拥堵的路面。
“我们霍家每年交了那么多的税,霍家的车却还是会被堵在这样的路上走不了。”男人放下手里的文件,语气淡淡地说,“下个月把市长换掉。”
“是的,大少爷。”
“我们现在在哪儿?”外面大雨倾盆,阻挡了霍与恒的视线。
“大少爷,我们已经绕到了明真大学的门口,本来以为这里地势较高,车会好走一些,没想到车子都堵在了这里。”
“嗯。”霍与恒说,“非洲不下雨,你明天就过去。”
司机低声说:“是的,大少爷。”
停滞不前的车流让霍与恒感到气闷,他说:“准备一下,我要下车。”
“是,大少爷。”
说完,司机和助理同时打开车门,冲进了雨幕中,十五秒后,助理撑着伞,打开了车门。
司机蹲在地上,用双手固定住地毯,让它不会被风吹起一角,绊住霍与恒的脚步。
助理打着两把伞,一把撑在霍与恒的头上,一把为他挡住了带着湿气的风,霍与恒穿着干爽的一身名牌,看见了一家咖啡厅,抬步向那走去。
在咖啡厅门被打开的刹那,里面传出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助理连忙挡在了霍与恒的面前。
下一刻,他们都呆住了。
“抢劫罪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多次抢劫十年以上至无期,情节恶劣死刑!连《刑法》都没背好你就出来抢劫?一点人生规划都没有吗?!”
两个抢劫犯脸上的头套都被扯开了,一个脑门冒血委屈巴巴,另一个还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白馨手里拿着已经碎开的玻璃花瓶,看向了助理和霍与恒。
瞬间,霍与恒就想起了自己被白馨救了的那个夜晚。
这时,他听见女孩儿说:“你放心,霍先生,我这次下手比上次熟练了。”显然,回忆起这件事的不只霍与恒一个人。
上次的三个人挨了白馨的棍子,一个颅骨骨折,三个全部中度以上脑震荡,这次好歹有一个是醒着的。
“白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霍与恒看着白馨,脸上带着自己不自知的兴味。
白馨摇摇头说:“麻烦你帮忙报警,咖啡店的小姐姐被吓坏了。”
并没有把眼神分给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咖啡店老板,霍与恒挥开助理,让他报警。
“白小姐。”
落在地上的刀在灯光下折射着光,映在了霍与恒的眼睛里。
“他们拿着刀,你不会害怕么?”
“害怕呀。”白馨很坦白。
“那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霍与恒走近了两步,“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过是想图一点钱,而且,他们抢的是咖啡馆,还未必真把主意打到你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冷酷无情的霍与恒真的很少跟不入自己眼中的人说这么多话,今天,他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白馨。
就像一个刀客会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刀,才能知道怎么挥舞它。
白馨定定地看着霍与恒,她的表情先是有些困惑,然后笑了。
“霍先生。”她说,“那天您瘫倒在墙角的时候,是绝不会跟我说这些话的。”
霍与恒的脚步停住了。
“我害怕,可我知道我有力气反抗,所以我要保护那些没有力气反抗的人。”咖啡厅里,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得像是雨后的莺啼,“如果我只顾自己害怕,那些没有力气的人,不是就该绝望了吗?”
外面的雨还在下,咖啡厅的老板慢慢站了起来。
霍与恒站在原地,听见白馨问他:
“您绝望过么?”
绝望?霍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绝望?
“我有过。”白馨说,“我绝望过,在我只能抱着妈妈的照片哭着入睡的那些晚上,我特别想有人能告诉我,我遇到的所有不幸我都可以摆脱,可是,没有人。所以,现在我要成为让别人不会绝望的人。”
黑暗中,拥堵的车流静静地被雨浇淋。
楚玟的脚步带起了飞溅的水花,裙子的下摆早就撕开了,**的长发贴在身上,她的脚上踩了一只鞋,是一双塑料的拖鞋中的一只,另一只早不知道被留在了哪处积水中。
远远地,她看见了亮着灯的咖啡厅。
在她身后,是管家总想打在她头顶的伞。
缓了口气,楚玟的手里拿起了匕首。
要是白馨真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就直接送那男主的19.2进油锅。
霍与恒静静地看着白馨。
他看着她,像是看见了一盏灯,明明四周都是亮的,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是黑暗中唯一明亮的存在。
“白小姐。”霍与恒的声音低沉悦耳,“明天,我会跟楚家谈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会成为我霍与恒的妻子。”
白馨:哈?
说完,霍与恒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刚靠近咖啡厅门口的楚玟脚下一顿,旋身靠向墙边。
随手,她拉着管家的制服领子。
“别动。”
雨幕中,助理撑开伞,霍与恒走了出来。
在距离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一把伞花静静地绽放。
“小姐。”
潮湿的空气里,一滴水从管家的头发上流到他的镜框上,滴在了楚玟的额间。
“嘘。”
楚玟说。
雨伞撑开的空间,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
管家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地搭在了人类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