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风清入骨 第14章 梨园秀命丧梨园

四人走出林子，天色已经黑了，城门也要闭了。林老头要带着林雀儿在城外露宿，胡清落不同意。

她拉着林雀儿的手，说：“跟我回皓京，我来照顾你们。现在骑马回去，还来得及。”

“清落说的对。林老伯，你和雀儿坐这匹马，快走吧！”

吴涯风把林老头扶上马，又把林雀儿抱上去，挥一下马鞭，马飞快的跑起来。

“小迷糊，走了！”吴涯风坐上马，俯身伸臂，一把将胡清落揽上马，飞奔起来。

胡清落被吴涯风搂在怀里，随着马蹄的哒哒声一颠一颠的，感受到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和喘息声，不禁红了脸，心跳加速，轻轻把头低下。

胡清落的头发飘在吴涯风的脸上，痒痒酥酥的，他轻轻闻了一下，若有若无的薄荷香传来，不禁心神荡漾。

一路狂奔，四人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胡清落安顿好林老头和林雀儿，就去找梨园秀，吴涯风和她一起。

他们在梨园门口停下，胡清落一下马就跑进去找梨园秀。

梨园混乱的不像样，像刚经历了一场骚乱，桌椅凌乱，帷幔满地，到处是尸首，厢房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胡清落的心通通直跳，她一下从大厅飞上二楼，跑进梨园秀房间，房间一片狼藉，四处是血，梨园秀专用的丽娘头饰散落一地，珠玉乱滚，床榻边红帐翻飞，凌乱不堪，血迹更甚……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步步走过去，还是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梨园秀衣衫不整，血污满身，早已断气。

“秀姐姐！秀姐姐！”

吴涯风也进来了，他一眼看到了声嘶力竭、满脸泪水的胡清落，也看到了满身血污的梨园秀。

他拉住胡清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无声抚慰她。

胡清落稍稍冷静了一点，泪水仍旧不停的落下，她说：“如果早上，我带秀姐姐一起走，就不会这样了，是不是？”

吴涯风把她抱的更紧了，轻声劝慰：“不怪你，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

“我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

胡清落抹干眼泪，开始逐层楼搜寻，她弯下腰一个一个的试鼻息，终于在贵宾包厢找到一个气息尚存的小厮。

胡清落叫醒他，问：“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厮还记得胡清落，他说：“早上皓京守将宇文安来听梨园秀的戏，听完要强占她，梨园秀不从，拿珠钗刺伤他，他命手下屠杀梨园所有人，宾客没跑走的也杀死了。”

胡清落刚把小厮扶起来，小厮就又昏迷了，他失血过多，怕是性命不保。

吴涯风撕下里衣为他包扎伤口，依旧无济于事，小厮不久没了气息。梨园八十伶人仆役，加数十宾客，百余条人命，一日葬送。

胡清落起身，说：“吴阿风，你帮我照看好林老伯和雀儿，我先走了。”

“你去哪里？”吴涯风抓住胡清落，怕她去寻仇。

“明天你就知道了。”胡清落挣开吴涯风的手，看他一脸不放心，又说：“放心，我不去寻仇，楚国有法度。”

胡清落回到宫中，立马去紫霄殿找皇上，说了梨园惨案。

皇上楚不移犹疑不定，他说：“清落，你可亲眼看见？宇文安老实谨慎，守卫皓京十余年不曾出错，不会做那样的事。”

“梨园百余条人命尚未入土，有园内小厮亲眼看到，难道有假？”胡清落看父皇为宇文安辩护，更加气愤了。

皇后和太子听闻公主回宫神色不佳，直奔紫霄殿找皇上，就一路小跑赶过来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太子说：“父皇，清落，此事单凭一人口供，确实难以服众，我现在到宇文将军府上一趟，调查实情。”

皇后看女儿神色堪怜，赶紧上前扶她坐下来，为她整理发鬓。

皇上看看女儿，又看看太子，说：“清略，多带些侍卫，如真有此事，立即拿下。”

太子领命而去。

这一夜，帝后无眠，总觉得此事并不像表面那样不简单。

胡清落也不曾合眼，梨园秀的样子总出现在她眼前，她出城之前，梨园秀还跟她说“不用担心，去玩吧”。如今一代梨园名伶，刚遇见心中所爱，就遭此横祸，怎能不让人心痛？

柳如一呢？胡清落突然想到她离开的时候是柳如一陪在梨园秀身边，怎么不见他人？

胡清落一边焦急等待太子的消息，一边又派人去找柳如一。

第二日一早，楚清略回来了，满眼疲惫，他先去回复了皇上，又来找妹妹。

胡清落正坐在落雪阁的屋顶之上，初升的太阳，血一般红。

“清落，”楚清略飞身上了屋顶，坐在妹妹身旁，说：“宇文安确实做了此事，已押入大牢了。”

胡清落哭起来，说：“即便把他千刀万剐，秀姐姐和那些人也回不来了。”

楚清略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这是他少有的温柔。他说：“此事尚未有定论，宇文安昨天，似乎是误食了令人癫狂的毒药。”

胡清落抬起头，说：“怎么会误食？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

“很有可能，我正在查，你放心吧，哥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楚清略看着妹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骄横任性消失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悲悯和坚定。

或许妹妹一直都没他想的那么不堪大任，只是从前没经历过挫折而已。楚清略有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怜惜，人啊，再怎么锦衣玉食，总归要长大，谁能在父母的羽翼下安然一生？

他拉起妹妹，说：“走吧，肯定累坏了，哥哥陪你用早膳。”

胡清落也感受到了哥哥的温柔和耐心，很听话的随着他下楼，一起用膳。

“哥哥，你打算怎么查？”膳后，胡清落问。

楚清略说：“先从他身边人查起吧。”

“这样有点慢，哥哥不妨想一下，宇文安如果下狱，谁会得利。”

楚清略看看妹妹，仿佛再一次认识了她，说：“你这小鬼，知道的还不少，放心吧，任何线索我都不会放过。”

其实他没有告诉妹妹，昨晚他去的时候，宇文府除了宇文安，都已被灭口。宇文安在狱中清醒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下未用刑已经招认，说是奉宇文安之命屠杀梨园。

饭后，胡清落出宫去找吴涯风，她带了很多银子，除了要给林老伯和林雀儿的，还要安葬梨园众人。

她未到梨园，便远远看见百姓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可惜一代名伶，香消玉殒，以后再也听不到那么好的戏了！”

“都怪那个宇文安，还是什么守城大将，分明是个流氓恶徒！”

“谁守城谁当将军还不是皇上定的？哎，皇上用人不明啊！”

“皇上偏宠皇后，胡氏为非作歹，如今的楚国，早已不复当年！”

胡清落把话都听到耳朵里了，却没有力气和时间反驳，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她拨开人群走进梨园，看见吴涯风正指挥人搬运尸体，有家人的尸首都已被领走，其余的都要被葬到城外无名园。

梨园秀无亲无故，连柳如一都不知哪里去了，自是要被送去城外安葬。

胡清落走过去，再看一眼梨园秀，说：“秀姐姐，我送你一程。”

吴涯风陪着胡清落安葬了梨园秀和其余人，又去找林老伯和林雀儿，把银子给了他们之后，就让他们回云山城。

胡清落预感到皓京不太平，又说不出什么原因。

林老伯见了梨园一幕，本就想带着雀儿赶紧离开，可是雀儿非要等公主过生辰，想看看皓京的热闹，林老伯才同意多留几天。

胡清落拉住雀儿，说：“雀儿，听姐姐的话，现在就回云山城吧，只要你念着公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雀儿很听胡清落的话，和爷爷骑马离开了。

胡清落又要去找柳如一，吴涯风本想劝她不要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例举不胜举，况且梨园秀和柳如一，不过倾心而已，连夫妻都不是。

可吴涯风看胡清落这副样子，知道她不问个清楚是不会罢休的，只得陪她。

绿竹园内，胡清落看见柳如一呆坐哭泣，更加怒从中来，快步上前，一脚踢翻了他，骂道：“昨天你就在梨园之内，小厮都知道的事，你如何不知？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救？既然不救，为何又在此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柳如一没有起身，伏地哭道：“我也恨自己不是个男人，关键时刻，是阿秀护我跳窗逃走，我这一条贱命，生是累赘，死不足惜，我这就去地下陪阿秀！”

说罢，以头撞地，血迹斑斑，其状堪怜，其情也不像作假。

胡清落见他如此，背过身去，不愿理他。

吴涯风扶起柳如一，说：“城外无名园，我们给梨园秀立了墓碑，你想说什么，去对她说。”

“你见了秀姐姐，想死想活，自己决定。”胡清落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吴涯风赶紧跟上，一路小心陪伴，大气也不敢出，他堂堂渝国二皇子，生性不羁，不服天地，如今却成了女人的小跟班，还小心翼翼怕她不开心。

“清落，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宇文府。”

吴涯风这次真不想陪她去了，其实他昨晚安顿好林老伯和雀儿，悄悄去了宇文府，宇文府上下几十口，已被屠戮一空，只留下宇文安，痴呆的立在中庭，碎碎念着：“我杀了梨园秀，我杀了梨园秀。”

吴涯风正想上前去问个究竟，就见楚国太子楚清略带人封了宇文府，搜查一个时辰后，带走了宇文安，他只好又回梨园了。

梨园的血迹还新鲜滚烫，怎能让她再见宇文府的惨烈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