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案几上铺着白净画的那副《上京游玩图》。
陈骄阳端详了半晌,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会宾楼上,她默念着上面的一排小字:白茶糯米鸡,酥软粘牙口感清香。
漂亮的喉咙一动,她兴奋道:“中午咱们去这儿!”
这家酒楼在东大街,是上京最繁华的一条主街,这条街上有上京最有名的胭脂铺,布料店,还有戏院子等。
陈骄阳打算先去酒楼美美吃一顿,然后再逛街消食。
她许久都没有做新衣裳了,饰品盒里的那些发饰早已看腻。
梳妆更衣后,云儿去叫人备马车,陈骄阳则坐在窗台旁,看着前几日从若水院取来的故事书。
这书中的女子是个苦命的人,她的夫君谋反失败,害她被株连斩首,谁知一夜醒来,她竟重生了……
陈骄阳看得入迷,在看到第三世那女子又被斩首时,她是又心疼,又生气。
“这么着急吗?”院里忽然传来云儿的声音,“我家夫人还没来及用午膳呢。”
陈骄阳取了片金叶子夹在书中,抬头向外看去。
与云儿正在说话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看衣着梳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婢女。
“扶阳公主还能亏待了世子夫人不成?”小婢女板着脸道:“你还愣着作何,还不快去叫夫人出来。”
就算是进宫面圣,也得给人准备的时间,哪里有来个奴婢说一声,就直接叫人跟着走的,这又不是抓犯人。
云儿脸色也有几分不好了,她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陈骄阳温和的声音。
“既然是扶阳公主有请,我自不敢耽搁功夫,快快引路吧。”
小丫头看到陈骄阳时,明显惊了一下,到底是见过世面,很快便回过神来,她没说话,冲着陈骄阳微微屈了下腿,转身就向院外走。
出府后,小婢女的马车在前面引路,陈骄阳与云儿坐在后面的马车尾随。
车里,云儿实在有些憋不住,低声嘀咕道:“奴婢知道宫里的人得罪不得,可没想到连一个公主府的婢女,都敢给我们主子甩脸子。”
陈骄阳低头理了理裙边,不在意道:“扶阳公主不是旁人,咱们的确得罪不起。”
自古帝王疑心重,陈齐纤更甚,他接连除掉了自己的兄弟,只留下了陈齐缙一人。
他的儿子们自然也不能让他安心,然女儿就不同了。
陈扶阳是他嫡出的长女,那时他还只是皇子,刚过二十,正值年轻,看到怀中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人朝他笑时,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谁人都说陈齐纤教子严苛,而对于她这个长女陈扶阳,则是一个例外。
“说句难听的,即便得罪了太子,也不能得罪扶阳公主,你明白吗?”陈骄阳叮嘱云儿。
云儿点头,“这个奴婢自然懂的,可一见那小丫头对咱们趾高气昂的神态,我这心里就气不过。”
他们家主子也是从小被王爷宠大的,公主他们不敢得罪也就罢了,那样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凭什么!
见她还是没想通,陈骄阳反而被逗笑了,她抬手在云儿鼻子尖上轻轻刮了一下,“你家郡主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忘了?”
既然主子已经开口,云儿自然放心,旋即也露出笑容。
扶阳公主府建在上京最北,接近城郊的位置,待陈骄阳来到府邸门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快到的时候陈骄阳已经有些发晕了,再加上没有吃东西,一下车险些没有站稳,云儿紧紧将她扶住。
嘁,装什么虚弱。
小婢女斜了眼她,转身就快步朝里面走去。
陈骄阳全当没看见。
到底是最得宠的公主,府邸外的围墙一眼望不到边,难怪会建的如此远。
陈骄阳抬头看了眼公主府的匾额,真是够气派,那几个烫金大字的都要比旁人家的大两圈。
一路进去,花草修剪的不仅整齐,还极有层次,一看便知不仅请了高人设计,更是有人日日修剪打理而成的。
这样一对比,永安侯府那院子简直不堪入目。
陈骄阳本就有些不适,这会儿又一路欣赏着公主府,步伐便慢了许多。
前面带路的小婢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停下脚步冲她们道:“夫人若是累了,便走快些,往前再走一段就是水榭了,到时候见了公主您尽管休息。”
陈骄阳冲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小婢女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转身“哒哒哒”又迈起了步子。
云儿正在走,陈骄阳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轻轻捏了捏。
主仆二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边走边欣赏着,好不容易折腾半天才到的公主府,不好好欣赏一番,多不划算。
反正她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了,便更加不急了。
小婢女在水榭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陈骄阳,她冷着声,“你现在这儿等着,别到处乱跑了。”
陈骄阳没有理她,转身就朝湖边的一处小花坛走去。
“这花真好看呐!”云儿从来没见过这般颜色的花,忍不住惊叹。
“此花性喜冷凉,耐寒不耐阴,名为紫罗兰。”
陈骄阳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拍手称赞的声音,“乡州没有紫罗兰,小娇阳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陈扶阳今日的内衫外只着一件薄纱,修长白皙的双臂清晰可见,瀑布似的浓密青丝,简单挽了个发髻,仅用了一根样式最为普通的金簪固定。
她手持着金丝玉柄的双面团扇,一边摇着,一边仔细打量着陈骄阳。
陈骄阳自然没有盯着她打量,只是看了一眼,就恭敬地行礼问安。
十多年未见,堂姐的样貌在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记忆,如今在看,那份童真早已不在,剩下的是华丽与贵气,即便如现在这样的装容打扮,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场。
“起来吧,日后私下里见我,不用做这些虚礼了。”陈扶阳上前一把将陈骄阳挽住,二人含笑着向水榭走去,“方才你还未回答我。”
陈骄阳含笑,“乡州虽没有,但五岁那年,一个天仙般的美女姐姐,送过我一□□样的花。”
“哦?”陈扶阳故作惊讶,“那姐姐是何人?”
陈骄阳笑道:“恐怕正是面前这位仙子。”
陈扶阳又是一声朗笑,她望着陈骄阳道:“十来年未见,你如今可还认得我?”
陈骄阳含笑点头。
十一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陈齐缙带着妻女赶回上京。
对于陈骄阳来说,那个所谓的皇爷爷太过于陌生,在皇家陵园时,母亲让她哭,她憋足了劲儿也哭不出来。
母亲的两根手指朝她胳膊上就是一圈,陈骄阳吃痛地张开口,尖叫声被一张温暖又纤细的手给捂住了。
“嘘,”耳旁是好听的声音,“我是你堂姐,不要怕。”
十岁的陈扶阳朝五岁的小丫头挤了挤眼。
母亲见她非但不哭,还笑了,着急地将她拉在了身后,却没想一个转脸,人不见了。
“我娘当时急坏了,又不敢去找我父亲,后来找到我的时候,将我骂了一路。”
陈骄阳一面回忆,一面笑着,这笑容中,还多了些许的思念。
陈扶阳笑道:“我娘倒是没骂我,反而夸我会照顾妹妹。”
陈骄阳莞尔一笑,“那是,你是最得宠的公主,我哪能和你比。”
陈扶阳朝她翻了个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宠你也可是出了名的。”
二人相视而笑。
陈扶阳不停地感叹,她以为十来年前的事,陈骄阳早就记不得了,却没想她竟记得如此清楚。
当时齐缙王带着她回乡州后,陈骄阳还哭着闹着要给陈扶阳写信。
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里,二人相互传了六七封信件,只不过后来乡州闹瘟疫,她们便断了往来,这一段,就是十年。
“十年虽久,堂姐却好似没有改变。”
陈骄阳的夸赞得来一记白眼。
“莫要骗我,我十岁的时候哪里能有这样的身段。”
陈扶阳一点也不避讳,这会儿她正侧靠在贵妃椅上,伸手就在自己腰后如水般的丰臀上拍了一下。
“我是说你的性格未变,还是那样爽朗明媚。”陈骄阳收回目光,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陈扶阳撑起身子,金色薄纱顺着肩膀滑落至小臂,“你倒是变了,模样完全不一样,当年那个小小的丫头竟出落得如此美丽。”
说着,陈扶阳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便宜伦家那小子了。”
二人在水榭里谈笑的时候,面前的四角桌上已经陆陆续续摆满了饭菜。
陈扶阳懒懒地靠在贵妃椅上,饭菜都不需要她自己吃,只管一开口,身边的婢女就将菜放在她口中,她想吃哪个,一个眼神便可。
陈扶阳吃热了,她又将里面的内衫向下拉了拉,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缕春色。
她笑着对陈骄阳道:“上京人怕热,不像你长期在乡州,一来这里肯定会不习惯吧?”
其实不光是气候不适应,这里的饭菜口味都有些偏重,陈骄阳一边吃着,一边又喝了口水,“刚来那几日,我早晚还需要手炉呢。”
已经开春还需要手炉啊,陈扶阳惊讶之余,还不忘打趣,“伦玉那混小子舍得让你冻手冻脚,不帮你捂捂?”
陈骄阳赶紧低下头,装作害羞。
陈扶阳眉梢微抬,轻笑道:“在我面前不用装,你若是能瞧上他,我的陈字就该倒着写了。”
陈骄阳自认方才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喜的情绪,没想到还是叫陈扶阳看出来了。
她想试着替伦玉说几句好话,来证明他们的情感没啥大问题,可思来想去,除了伦玉的容貌拿得出手以外,实在没有别的方面可以夸讲,可她又不想让陈扶阳觉得她是个贪图样貌的人。
最后,陈骄阳只好抬起头来,一脸娇羞地道:“其实世子为人还是很真诚的,对我也尚佳。”
啊啊啊啊,我是单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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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