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清江河两岸的桃花盛开,景色美不胜收。正是高门大族年轻男女赏玩踏青的好季节,也是未婚男女们解决终身大事的好时候。
清江河畔是整个庄子美景最多的地方,但此时江畔却只闻鸟鸣不见游人,摆放在小几上的美食糕点更是无人问津,反倒是隔着桃花林不远的马球场上热闹非常。
马球场上绿草茵茵,温暖的春风中时不时飘过脂粉的香味。
修筑的高高的看台上,此时右边坐了一群少女,这些少女多半是京城豪门贵族家的小姐。只是平日端庄大气温柔贤淑的姑娘们这会儿一个个攥着小手绢双目带着春色一脸激动的看着马球场上骑着白马肆意挥舞着马球杆的人。
而左边坐着的少年们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忿忿的瞪了眼场上的人再看向姑娘时眼中尽是不服气。
马球场上两队交战正酣,双方队员剑拔弩张,紧张的盯着对方,企图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丝毫的破绽,好打破这会儿的僵局。
对峙持续了已经有一阵子,没人愿意退让,也不能退让。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妻)也绝对不能退缩。
突然不远处一身穿红衣骑着白马的姑娘突破围追堵截拎着马球杆打破眼前的对峙,一马球杆下去,马球腾空而飞,速度之快令看台上的姑娘们尖叫。
对面队伍的人手忙脚乱的阻拦却是为时已晚。
马球当啷落地的同时,比赛结束的鼓声也随之响起,最后的比分更是定格在十比零上。
“女队胜!”书院的先生将旗子举起,面无表情的宣布了比赛结果,好像对这结果一点都不惊讶。
看台上少女们顿时欢呼起来,“覃幼君!”
“覃幼君!”
“覃幼君!”
欢呼声震耳欲聋,将两队人马的目光吸引过去。
女队的队员满面春风,男队的队员满脸的羞愤,男子汉的颜面都被吹在了这春风里荡然无存。
少女们多激动,少年们就有多丢脸,面子非常挂不住,堂堂男子汉居然败给了女人!
覃幼君迎着风双眼微眯,啊,多么漂亮的姑娘们,多么端庄大气的大家闺秀!
她伸出食指在唇上轻轻一点而后将手指朝姑娘们撇去,姑娘们看清她的动作更加激动,挥着小手绢差点蹦了起来。
甚至有一少女竟因激动过度晕了过去,现场一片混乱。
而少年们迎着她的目光和肆意的笑不由的红了脸,羞愤是有的,可钦佩爱慕也是有的,京城爱慕覃幼君的人不少,害怕她的人亦不在少数。
站在覃幼君对面的几个人脸色却难看极了,本是世家贵族少爷,组了这马球队本想在姑娘们跟前一展风采,却不想竟被几个姑娘打的落花流水,比赛结果更是惨不忍睹。
“覃幼君。有本事我们再比一场!”
覃幼君可惜的收回目光,瞥了眼对面说话的人,是阳春侯府的二公子赵灿,她鄙夷的撇嘴,“就你们现在的水平,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你们就没资格与我再比一场。”
她语气中倒是没有鄙夷,倒像是在阐述事实,也正是这样的语气更令人恼怒。
“你!”赵灿脸上涨的通红,见不远处的小姑娘们还在朝这边看着,顿时恼羞成怒,脱口而出道,“你一个女人打马球厉害算什么本事,还不是嫁不出去!”
赵灿的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覃幼君是什么人,嫁不嫁人岂是他能多嘴的?
可惜话已经出了口赵灿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但周遭却因他的一句话突然静了下来。
“赵灿,还不跟覃小姐道歉。”旁边的陆良扯了扯赵灿的袖子,抬头却歉意的对覃幼君道,“乐平郡主,赵灿他脑子坏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覃幼君睨了赵灿一眼,无所谓道,“他说的似乎……没错,只不过我不爱听。”
赵灿触及她的目光突然被她轻视的目光刺到,那仅存的悔意也消失无踪,“表哥何必替我道歉,我说的有错吗?她可不就是嫁不出去,都十六了都没定亲,太子都不愿意娶她,可不就是嫁不出去。”
“赵灿!”
男队的几个队员慌了,连忙要拉着赵灿走人,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要命的话来。
覃幼君手上的马球杆轻轻的在手上拍着,目光扫过几个男子,淡淡开口道,“让开。”
目光凌厉,气势骇人,陆良等人一个哆嗦,想起覃幼君的恶名顿时有些害怕,“乐平郡主,赵灿他是无心之失……”
“滚开!”覃幼君双眸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落在陆良眼中更是惊的他浑身一颤,双腿不自觉的就让开几步。
陆良是赵灿的表兄,此时他都让开了,其他两人见事不好也连忙退开几步。看台上的少男少女们见有人似乎与覃幼君起了冲突纷纷朝这边过来。
赵灿身前没了陆良等人的遮挡也有些心虚,但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也能激发出强烈作死欲来,尤其看到小姑娘们都朝这边过来了,作为男子的尊严让他不想退缩。
他吞了吞唾沫,直视着覃幼君咬牙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京城哪个不知覃幼君暴戾成性,完全不像个女……啊!”
赵灿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被一脚踢了出去,而后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覃幼君淡淡的收回脚,嗤笑一声,“叽叽喳喳吵死了,不知道自己公鸭嗓多难听吗。”
显然覃幼君并未将赵灿的话放在心上,只看不惯赵灿的多嘴多舌,长的丑还在她眼前瞎逼逼。
此时看台上的姑娘们已经到了跟前,正目睹了覃幼君那一脚,顿时双眼冒星激动不已。
不过这会儿的她们恢复了世家大族小姐们的矜持,只双眼亮晶晶钦慕的看着覃幼君,等她们从马球女队成员口中听到事情原委时便愤怒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看向赵灿,
“赵灿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哼,多亏我娘打听了你们赵家后拒绝了婚事,不然我要嫁给这样的混蛋可怎么办。”
“就是,我瞧着赵家几个爷们儿就没个像样儿的,瞧瞧,这不就露出原型了?”
“一窝子没出息的,球场上技不如人竟然口出狂言你爹没教你怎么做人吗?”
“就是,幼君好歹也是郡主,你这是以下犯上!”
马球场就是片绿草地,被覃幼君一脚踢中除了肚子疼的要命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可此时这些世家小姐的话却让赵灿身子晃了晃,甚至怀疑人生。
他是谁,他在哪?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女人一争长短?
为什么在娶妻的道路上他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那边姑娘们又纷纷围向覃幼君,嘘寒问暖,捧茶打扇,忙的好不快活。
甚至于平日不对付的俩姑娘都能和平共处的一个递帕子,一个接帕子去给覃幼君擦拭汗水。
再看人群中的覃幼君,脸上早没了之前的不耐烦,笑意盈盈的应付着姑娘们,眼中全是满意。似乎对赵灿的羞辱全然不放在心上。
夸夸这个衣衫好看,夸夸那个朱钗别致,甚至还应承了一两个姑娘给她们画个首饰更将姑娘们哄得心花怒放。
站在旁边的一群少年郎看着这些平时矜持端庄的小姐们围着覃幼君却没一个待见他们,心里大约有一万只羊跑过。
三月三这样的日子原本是让他们男女有相见的日子能够促成几对姻缘,可瞧着眼前的架势这些姑娘对覃幼君的兴趣远远超过了他们。他们毫不怀疑若是覃幼君是男子,这些姑娘宁愿放下身段做妾也要嫁给覃幼君。
少年们望天,觉得老天不公,竟派了覃幼君这样的奇葩来坏他们的好事。
既生他们又何生覃来折磨他们!
“陆良,那边谢嫣然不是你未婚妻?”有人戳了戳男队队员陆良的胳膊提醒他这事。
陆良奇怪的看他一眼,“难道那个正给覃幼君擦汗的不是你未婚妻?”
对方面露尴尬,两人不由长叹一声。未婚妻对自己的未婚夫视而不见,反而对个女人殷勤备至,怎么看都有些心酸。
已经订了亲的都是如此,更别说没定亲的了。
这些姑娘家中地位显赫,再不济亲人也是四品官,否则根本到不了覃家这庄子来。他们削尖了脑袋想要来也是打着这些姑娘们的主意,可眼下是不成了。
几个少年看着各自的未婚妻围着覃幼君转,心思除了无奈也多了惺惺相惜——瞧瞧,咱们都是被抛弃的男人。
冷不丁的,一个少年摇着折扇一派风流,“啧,果然女人是最可怕的动物,珍爱生命远离女人,先贤诚不欺我。”
这话让在场的人却不肯苟同,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哪怕他们是纨绔也免不了俗的幻想。
覃幼君自小美名在外,性子洒脱,在一众闺秀中别树一帜,姑娘们喜欢她,少年们钦慕她。可惜与美名齐名的是覃幼君的恶名,对男人的恶,使得姑娘们更加喜欢她,男子喜欢她又不敢靠近她。
有人瞥了眼说话之人,却是宜春侯府嫡次子殷序,想到两家的关系这少年不由笑道,“殷序,那你可钦慕覃小姐?”
殷序一双桃花眼瞪的老大,似乎受了惊吓般连忙摆手,“不妥不妥,在下才疏学浅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覃小姐。”
人群中的覃幼君似乎听见有人说她的名字不由抬眸瞥了眼少年郎的人堆儿,目光略过京城这些纨绔子,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人堆里长的最白净最好看,手里摇着一柄折扇将成语用的乱七八糟的可不就是去年害的她跌下马的混账东西?
覃幼君不由得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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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