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的手顿了顿,脸色复又黑下。少女白皙的手抓着他的手腕,他低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内心烦躁,将东西一股脑儿地扔在桌上转身便走。
金穗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没注意到她分外爱惜的讲义被长孙曜摔折了一个小角。
她下意识地踩上椅子,生疏地爬到桌案上要跳窗去追,可是……窗子对她来说有点高……
穗穗紧紧抓着窗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腾挪了几次都不对,她眼见着长孙曜就要翻出院子忙慌慌张张地开口,声音都带着颤:“阿世!”
长孙曜已经走到了墙边,忽地听见身后有她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他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迅速回头跑了回去。
素日里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挂在窗子上,泪水盈盈的好像要哭。
长孙曜伸手拦在窗边护着,抬了眸看她。
“阿世……”金穗穗扁着唇,鼻尖粉红可爱,“你生气了吗?”
面前的少年面容紧绷,手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金穗穗扶着他的肩背,长孙曜面上生气,动作却出卖了他的心思,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落地。
她回头瞧了瞧只比自己腰高上一寸多的窗台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高。自己方才慌慌张张的脑子也跟着不好用了。
长孙曜仍是板着脸不说话,穗穗不明所以,只当他少爷脾气作祟嫌麻烦。她弯了眼睛看他:“不想送就不送嘛!我明日早些起,在家门口等凌家马车路过的时候再给也是一样的。”
“麻烦。”长孙曜听闻她要亲自去送气得低骂一句,拿了凌释的东西就走。
金穗穗看着他没好气地翻了院子,好似还听见他气冲冲地踹了她院外的树一脚。
树枝可怜地颤栗,她满脸莫名其妙:怎么这么气呀……
*
艳阳高照,早已日上三竿。金穗穗昨夜温书温得晚了,懒洋洋地赖在被窝里不肯起。
“阿娘送了信,午后便回了,你还不起。”金黍黍坐在她的妆台前,看着满满登登的金银玉翠觉得眼花,遂转了头看向床上的人。
“这就起。”穗穗揉了揉惺忪的眼,努力爬起,小猫儿似的打了个哈欠。
夏蝉、春鲤二人捧了水侍奉她梳洗,发髻刚刚盘上还未来得及装饰就听见外面的丫鬟在唤:“姑娘!夫人提前回了,马车已经到街口了!”
“啊?”穗穗闻言又喜又急,拿了那支长孙曜送来的玉簪嵌入发中便朝屋外跑。
金黍黍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摇头笑笑,拿起一旁她落下的臂帛追了出去。
金府外人影攒动,熙熙攘攘热闹得很,皆是听说金夫人回京自发来迎的百姓们。
金穗穗站在府门口,踮起脚尖望啊望,一双圆眼笑得弯弯。
人们摩肩接踵,马车不好行走,她远远见着一名身着简单布衣的美貌妇人下车,忙不迭地提着裙子跑了过去:“娘亲!”
妇人听见声音抬眸看去,见着个粉糯漂亮的女孩子朝自己奔来。她高兴得眼眶湿润,一边迎过去一边急声叮嘱:“穗穗跑慢些,别摔了!”
“娘亲!”金穗穗扑进她的怀里,鼻尖萦绕着自幼闻惯了的药香止不住地哭,“下次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娘亲了……”
金氏疼爱地摸着小女儿的头发:“这可不行,边关苦寒,你的身子受不住。”
金大勇带着儿女四人也迎了过来:“如今总算是一家团圆了。”
“是啊,一家团圆了。”金氏抬头,看着儿儿女女们破涕为笑。
进府这一路上,穗穗都亲昵地抱着娘亲的胳膊不撒手,惹得爹爹哥哥们笑她是个没长大的奶娃娃。
金氏与小女儿长久未见,也是搂着不松。她细细地打量着穗穗,只见小女儿眉眼长开愈发动人,已然成了个十足十的美人儿。
穗穗依在娘亲怀里软软地撒娇:“我晚上想跟娘亲一起睡。”
“好好好,娘陪你。”金氏笑眯眯地应下。
一家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忽然有小厮来报:“长孙少爷来了。”
“快请进来!”金氏听闻是长孙曜不禁笑道,“一别三年,不知阿世这孩子长多高了。”
“很高呢!”金穗穗笑着回道,“我只到阿世的胸口,要仰着头看他。”
说话的功夫,金氏就见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袍的俊秀少年走了过来。金冠银绣,每来一步都透着意气风发。
“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
金氏默默在心底念道,只觉得面前的长孙曜要比那庾郎更让芳草生妒。
长孙曜正立堂下,比往日正经许多:“听闻金姨回京,阿世便过来看望。”
“阿世快坐。”金氏笑得和蔼,“一晃三年未见了,你爹娘可都安好?”
“都安好。”长孙曜点头。
金穗穗习惯性地朝他笑笑,长孙曜转眸只在她发间停顿一瞬便回避了她的目光。穗穗抿抿唇,秀气的眉微微皱起,以往他都会偷偷做个鬼脸回应的,或是挤在她边上跟她说悄悄话,难道他还在生气?
可是……他在气什么呀?
穗穗想不通,索性拿起一旁碟子里的杏仁酥咬了一口。浓浓的杏仁香气让她有些走神。
“穗穗,送送阿世。”
“啊?”金穗穗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起身。
两人行走在园子的林荫小路上,金穗穗忍不住歪头看他。
自小一起长大的一对小儿女甚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金穗穗一直送到门口,她瞥了眼身旁的人想开口说些什么,手上却忽然被塞了个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是一册讲义。
“抄我的,别借别人的。”长孙曜说罢就走。
“阿世!”穗穗急急忙忙叫住他,“不生气了好不好?”
女孩声音软软,羽毛似的缓缓落在他心尖激起一阵痒意。
长孙曜回头看她,只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不理她。可是……他想起凌释收到穗穗送的那杆毛笔时的笑容就觉得憋闷。
“我何时生气了?”他嘴硬否认,别别扭扭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可就在转头的一瞬,他板着的脸又现出抹笑来:穗穗戴着那玉簪可真好看!
金穗穗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未动,低头翻了翻长孙曜的讲义。
册子崭新,寥寥几页字迹却很工整漂亮,他从不耐烦记这些,估计只有今日好好听先生的课了。
她掩着唇笑,将讲义抱在怀中开开心心地回去。
阿世就是嘴硬心软!
*
两日的假过得飞快,金穗穗却觉得还在假中赖着床不想起。
她手忙脚乱地出了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树下的长孙曜。阳光透过枝丫落了他满身斑驳金光,本就耀眼的人变得更夺目,
饶是日日与他在一起的金穗穗都不禁感叹他生得实在是好,怪不得他如此胡闹妄为却还能惹得一众姑娘家倾心。
“阿世。”金穗穗同他打了个招呼,将讲义还给他。
长孙曜抬眸望了望天,转身上马:“快迟了。”
上回他二人迟了被先生罚抄书,穗穗抄得手酸时的委屈模样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从前的玩笑话,他好像还是有些气……
不过金穗穗也没再多想,她今日本就有些迟了,听他一提醒回身便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穗穗拿出袖中的盒子看了看,眉眼弯弯很是喜人。她昨夜想了许久,觉着长孙曜许是因为没收到礼物才觉得不痛快,今晨特意在库房寻了把漂亮的小匕首送他。阿世一定喜欢!
金穗穗与长孙曜二人到尚书房时,众人已经坐得整整齐齐只等着先生来了。
“穗穗来了。”
“穗穗这几日”
……
穗穗脾气软和,人缘也好,她刚一到几位皇子们便笑着同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后坐下,掏出袖中的盒子歪着脑袋看向右侧,长孙曜坐得随性,仍是那副坐不端正的纨绔样子。
长孙曜察觉一道软乎乎的目光侧头看去,只见笑得温软如小鹿的姑娘朝他眨了眨眼睛,灵动可爱。
金穗穗正要将盒子递过去,却忽地听见一道肃穆如古钟般的声音:“将我前日要你们写的策论拿出来。”
人未至声先到,正是教他们的盛老先生。
盛老踏进屋内,炯炯双目瞄了一眼懒散的长孙曜。他哼了一声,又道:“若是有没带的便去后面站着,再将《劝学》抄五十遍明日交上来。”
穗穗低头翻着书箱,讲义、书卷、笔笼……什么都在,唯独策论没在。她慌张抬头,看着桌上的小盒子眨巴眨巴眼欲哭无泪:早晨只惦记着给阿世找礼物,策论什么的早就忘在脑后了……
她眉眼低垂,蔫巴巴的正要站起来,空荡荡的桌面兀地被人拍上一份策论。
金穗穗一愣,抬头就见长孙曜百无聊赖地起身朝她咧咧唇,满不在乎地走到后面站得吊儿郎当。
盛老看着那个受罚都格外恣意张扬的少年郎觉着自己料事如神:“就知道一定有你。”
穗穗低下眸,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就知道他是用了心的。先生们大抵是没见过他好好写字是什么样子的,他交过的功课不是鬼画符就是空白的纸写了名字,就从未认真写过。
破天荒的头一遭,还给了她。
穗穗趁着盛老先生转身回头望了望,正对上长孙曜亮亮的眼睛。
他见她转过来,不耐地张口说了些什么,便别过脸去望着窗外的青草红花。
穗穗立刻明白,乖乖地转回去。那唇语,便是离得最近的齐晅也没看懂。
清晨的阳光浅浅,映了满屋金色。那个站在后面的少年看着白白软软的小姑娘开始觉得罚站也挺好。
他能一直看着穗穗,不用再趁着先生转身念书才偷偷地偏头看个一眼两眼。
这样甚好。
古代校园小甜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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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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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颗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