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律,律令的律。”
玄律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吴法说:“我以为是音律的律。”
空中花园盛放着彼岸花,玄律没想到会有商家在商场种植这种花。夜色如墨,血红的花随风摇曳,如波浪涌动,两个人仿佛站在一片血海里。
这场景很是诡异,又美轮美奂。
“小时候,我跑得很快,”玄律解释说,“像律令鬼一样,所以我的师父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吴法:“师父?”
玄律的短发被风撩拨:“教我乐器的师父。”
“那他一定是一位很伟大的音乐家。”吴法做了个动作,请玄律进入旁边全透明的玻璃餐厅。
玄律心想,什么伟大的音乐家,那家伙,只是唐朝时一个平庸的诗人罢了。
一个死了很久的诗人。
整个餐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玄律没想到今天要见的人是吴法,很是意外,也的确如梁澄所说,满足了他的期待。
吴法留着一头长发,兴许是在地下躺了太久,没怎么剪。上半部分倒是修理过,剪成了帅气的碎发,他的发丝间有几缕暗红色,显得极为妖异。玄律看不出那红色是挑染的,还是如他自己头上的几缕金发一样,是特殊体质的外显。
也不知道梁澄是怎么认识他的。但这不重要了,大概率是吴法主动认识了梁澄。
吴法的目光则被玄律的耳钉吸引,一枚蓝色,一枚红色,钻石闪烁着,衬得他光彩照人。
“不同的颜色,代表什么?”他问。
“耳钉吗?”玄律下意识地侧了一下头,耳朵朝着对方,“红色是用来杀人的,蓝色是用来治愈的。”
“上次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吴法说,“你走之后,那个曲调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
他食指在自己脑袋旁边画圈:“我只听了一次,记不太住,哼出来不太像,他们都听不出是什么。”
说着他轻轻地哼了起来。
“哒啦哒哒……”
他的嗓音很好听,但一开口就跑调了,这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是极其不能忍受的!玄律立刻忍不住哼出正确的曲调纠正他。
静谧的餐厅里,两个人轻轻哼唱着,磁性的嗓音和清冽的声线叠在一起,交织成曼妙的合唱。
玄律双手放在桌面上,习惯性地跟着节奏轻轻敲击。
吴法在对面看着他,眼底沉着淡淡的笑意。
哼唱过半,服务生识别出了曲子,用餐厅里的音响播放出那首《City Of Stars》。
音乐缓缓流淌,窗外夜色浓郁,星光璀璨,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曲哼完,吴法通知上菜。
“最近地府那边有找你麻烦吗?”玄律问。
“没有,”吴法说,“放心,他们杀不死我。”
玄律闻言又摘下眼镜,假装擦拭,借此观察对方。和上次一样,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他的寿命和未来的死因。
“你想要了解我吗?”吴法看着他的动作,温和地说,“你可以直接问的。”
“你到底是什么?”玄律问。
“我也不知道,”吴法眼神中现出一丝迷茫,“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如果你能看出我是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玄律实在看不出来。
他忍不住想,地府那本生死簿上会不会有吴法的信息呢?
毕竟他只是意识体,判官司那本才是本体。
他重新戴上眼镜,往上面推了一下。
这副眼镜的镜片是浅茶色,吴法在对面看着他,感觉他看起来像是化着淡淡的浅茶色的眼妆,很是漂亮。
服务员送上了牛排和红酒。
吴法请玄律食用:“尝尝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玄律自己开着酒吧,实在瞧不上外面的酒,但出于礼貌,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和对方轻轻碰杯。
放下杯子后,两人开始吃牛排,他细品了一下,这边牛排的味道倒是挺好的。
吴法那边却搞得叮叮咚咚的。
他拿着刀叉,艰难地对付着餐盘里那块牛排,快把牛排撅飞出去了。
察觉到玄律的目光,他抬起头:“抱歉,让你见笑了。我正在努力学习这些新事物,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伟大世界。”
他说着尴尬的事情,但面上却不见窘迫的神色,反而从容镇定。那是天生的气度,让他即使面对这种境况也不会落入无措的境地。
玄律完全没想到,吴家大少爷会是这种画风。
不过根据对方之前透露的,应当是在地下室躺了太久,自小与世隔绝所致。
“没关系。”他表示理解。为了防止那块牛排弹到自己的白色衣服上,他对吴法说:“我帮你吧。”
“那就麻烦你了。”吴法将餐盘推过去。
玄律拿着刀叉,熟练地帮他切成小块。
吴法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白皙匀称,手指纤长,切牛排时每一帧的动作都极为优雅。它看起来很适合放在一切极具艺术气息的场合,比如钢琴之上,比如画板前面,又比如……
一些别的什么美好的场景。
不等他欣赏够,玄律已经切好了牛排。
吴法对他道了谢。
上好所有菜之后,服务员就全部退下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音响里循环着《爱乐之城》的原声碟,一首接着一首。
两个人细细品味这顿晚餐,期间简单地互相了解了一下。玄律发现对方真的是什么什么都不懂,在聊天过程中,他无数次看着吴法的脸,心想“演的吧?”但对方的表情又很自然,不像是演的,似乎真的刚得以接触社会。
他像是一个……一个沉睡了七万年的远古人,虽然长得很帅,但有那么点心智不健全的样子……
某个时刻玄律甚至在想,自己要是跟这么一个心智低下的人谈恋爱,是不是涉嫌违法犯罪?
在他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时,吴法问:“那天地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玄律回过神来,本想说因为自己从地府带走了一个亡魂,把他复活了,但想了想,这不是根本原因,于是坦诚说:“因为我的诞生,是一个错误。”
“怎么能这样说呢,”吴法停下来,很认真地说,“没有人的出生是错误。”
“诞生,”玄律纠正了他的用词,“我是诞生,不是出生。”
“好,”吴法更正了说法,“诞生。”
玄律告诉他:“我活着,世界会毁灭,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杀了我。”
“唔……”吴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是吗?”玄律笑起来,“你一定觉得我在编故事。”
“没有,”吴法说,“我相信你说的。你活着,世界就会毁灭。”
“那,”他看着玄律,语气云淡风轻,“就让它毁灭吧。”
那一刻,世界仿佛震颤了一下,抖落了一些星辰的砂砾。
外面风停了,浪静了,天地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法术中,停止了运转。
一切都静止了,在万籁俱寂中,玄律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发出一声孤绝的清响。
但也只有一声而已。
三秒钟之后,法术解除,时间继续流动,世界继续运转。
玄律的心弦已归于平静。
他并没有沦陷在那句话里,毕竟他活了上千年,这千年里,无数人想他死,也有人拜倒在他的弦音之下,愿意为他奋不顾身,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他听过很多的花言巧语,也听过很多甜言蜜语。
他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了。
他说谈恋爱,也只是无聊了,想玩玩而已,怎么可能动真格啊?
*
晚餐结束,吴法终于找玄律要了联系方式,然后提出送他回去。
玄律告诉他自己开了车,让他送到楼下就行。
出了餐厅,吴法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冷。进电梯后,他把手插进兜里。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镜子照出两个人高挑的身姿。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一次愉悦的约会。
到了一楼,吴法出电梯,和玄律挥手作别。玄律则是去负一楼开车。
等他把车开出来,瞧见远处的江边在放烟花。
绚烂的背景下,吴法高大的身影出现。
“演奏家先生,方便载我一程吗?”他拦住车,弯下腰,长发从宽阔的肩膀上滑落,荡起一阵风,“我想去那边看看烟花。”
因为顺路,玄律就让他上车。
吴法打开副驾驶的门,看到座位上有顶帽子。他正想将帽子拿起来,那帽子却倏然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猫,眨眼就跳到玄律腿上,又慌不择路地钻下去,缩到了他脚边,贴着他的腿疯狂发抖。
他有点惊讶:“哎?”
“没事,”玄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你的气场太强了,他有点害怕。”
吴法一身邪气,力量极为强大,对于普通的阴物来说就像行走的邪神,会本能地恐惧他,远离他。
“抱歉,”吴法关上车门,“我还没掌握要怎样隐藏自己的气息。你能教教教我吗?我的家人也在寻找法力高深的前辈来教我,但目前还没找到。”
“可以,”这个很简单,玄律就近靠边停车,而后解开安全带,转向他,“手。”
吴法伸出手。
玄律拉住他的手,瞬间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寒冰:“你很冷吗?”
“还好,”吴法笑笑,“有点紧张。”
玄律一愣:“紧张什么?”
他抬眼,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轻轻煽动。
几乎是在对上吴法的目光时,他就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在紧张什么。
这种紧张是应该的。
他将对方的手翻过来:“教你一个符文,你每天在心里练习画它,就能把你的气息隐匿起来。”
说着他手指触到吴法掌心,准备画符文,这时候,金色光芒一闪,两人同时有种触电般的刺痛,与此同时各自脑海中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们瞬间就分开了。
“怎么回事?”玄律有些疑惑。
“好痛……”吴法攥着手说,“你是不是用错手了?”
他提醒道:“你刚刚用右手画的,你的右手不是杀人的吗?”
“跟这个没关系!”玄律不悦道,“我杀人救人分两只手只是图方便,又不是限制死的。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吗?”
吴法连忙说:“没有没有。”
玄律想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来,再试一下。”
“好……”尽管手掌刚刚被电了一下狠的,吴法还是再次摊开掌心。
这一次,玄律控制着灵力,只调动了一点微弱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点在吴法手中。
触电般的感觉又来了,但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而是酥酥麻麻的,一点点加深,加重。
像一朵小小的火花,从他们接触的地方开始共燃,一路顺着经脉窜进心底,引得他们的灵魂跟着灼烧,颤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无比的感觉。
就像……就像……
就像那什么一样。
“是来电了,”吴法好奇地问,“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吗?”
晚上吃了饺子,太好吃了!猜猜什么馅?
是我为你(的评论)沦陷TuT……(宽面条泪迎风飘扬)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