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黑沉沉。
天阴,本应出现的弯月也被厚厚的云层挡住,整个山林都仿佛被泼了墨色,漆黑一片。
帐篷里亮起了灯光,透过厚重的篷布,驱散了一些黑沉压抑的气氛,添了一点暖色。
大巴车前,五个人聚在一起,服饰皆是清一色的月白,肩袖处用金色线袖着一个凤凰的图样,笔锋简约却威严。
“云清姐,人没找到。”一人低头道,面上满是羞愧之色。
“你们呢?”为首的女子问,正是在大巴车上为孟七迁他们发放辟谷丹的年轻女子。
“没,”剩下几人皆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将方圆几公里全找遍了,大巴车上也翻了个彻底,根本没有他的踪影。”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的青年道。
“他会不会已经偷偷进去……”青年的目光往侧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巨大的谷地,深不见底。
在这个夜里仿佛它把所有的光线都吸收了进去,黑沉沉的一片,好似一张危险的大口,将所有东西吞噬。
“不排除这种可能,”常云清微微沉思,“各家都已经多多少少得知了消息,确实有可能派人过来摸一下位置。”
“云清姐,是我的错,他们下车的时候我应该盯着他们。”
司机羞愧懊恼,他没想到下去说个话的功夫,他带过来的人竟然就没了。
“别纠结这个了,”常云清摆了摆手,目光微凝,“追溯一下他的信息,把具体情况报上去。”
“准备一下,提前下谷时间。”
“是!”
*
赵猛待在帐篷里,扒着缝往外看,魁梧的身躯在这个不算宽大的帐篷里显的十分憋屈。
“叔叔,哥哥回来了吗?”李福娣扯了一下赵猛的裤腿。
“我看看,指不定他们找到人了。”赵猛头也没回的说道,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大巴车那边的情况。
带他们过来的人不知道什么底细,这地方又邪门的很,尤其那个深到一眼望过去就是全黑的山谷,直接让赵猛心惊肉跳。
在这种情况下,孟七迁莫名的消失,实在是让赵猛有些担心他出什么意外。
“这么黑的天,”帐篷里面,纹身女子嗤笑一声,“真当自己千里眼了。”
赵猛本就因为孟七迁消失的事着急上火,现在听纹身女子的话,登时心头火就着了。
“你说什么呢?!”
纹身女子冷哼一声。
双胞胎的壮汉弟弟在那边看热闹,戏谑道,“我说,你那兄弟别不是缩头乌龟给跑了吧,一看地方给吓的尿裤子,也顾不上你们自己就溜回家了?”
赵猛两步过去拎起了壮汉弟弟的衣领,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我说,”壮汉咧嘴笑,一字一顿的道,“你那兄弟害怕,尿裤子,跑——”
话没说完,壮汉弟弟就被一拳打偏了脑袋,嘴里也沁出了点血丝。
“艹!”
壮汉弟弟眼神登时阴鸷起来,一拳挥了出去。
两人就此扭打起来,每个人的拳头都极重,落空砸在地上的时候响起的闷响声都十分震耳。
李福娣被这场景吓坏了,躲在角落大哭出声。
“闹什么呢?!”常云清进帐篷的看到的就是这个混乱的场景,眉头紧皱。
她身后的两个人立马上前将赵猛两人控制住,一手一个,两个人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仿佛小鸡仔一样被他们拎在手里。
“小刀,你给他们讲讲下谷的注意事项。”常云清道,“我去接宁叔,一会儿你把东西发下去。”
“等宁叔他们到了我们就动身。”
“明白。”
“你站住。”赵猛叫住转身欲走的常云清,顶着一脸的青紫道,“小孟呢?你们找到他没?”
“跑了吧。”常云清随意道。
“不可能!”赵猛斩钉截铁的道,“他要是想走早就走了!绝不会来你们这个诡异的地方。”
常云清嘴角微勾,“那大概是下谷了。”
“你想找人的话,不如一会儿一起下谷的时候仔细找找。”
*
家徒四壁的泥土墙里,口鼻渗血的孟七迁躺在地上和一只嫩黄色的小鸡仔大眼瞪小眼。
穿梭空间带来的后果是巨大的,他的身体受到了极致的压迫,在那种重压下每一寸肌肤都要崩裂开,现在一碰就疼,孟七迁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敢动一下手指。
在侧面墙壁的上方一个半米宽的通风口,阳光顺着窗口打了进来,暖暖和和,将孟七迁和那只小鸡仔都笼罩进去。
小鸡仔似乎是非常享受这个阳光,舒服的绿豆大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全身的绒毛都蓬松着。
“唧——!”
小鸡仔又想往孟七迁的身上飞。
“你就是那个会隐形的东西?”孟七迁一手抓住小鸡仔的翅膀,忍住身体的痛楚,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
嫩黄色的绒毛,两只小翅膀,唯一和正常小鸡的区分就是头顶上还有着一抹红色,那抹红却是不简单,光彩夺目,好似会流动一般,就像一把燃烧的火焰。
“一只鸡?”孟七迁疑惑。
“唧!!!!”
孟七迁听不懂小鸡仔的声音,但能从他的叫声里感受到它的愤怒。
尤其是那头顶的翎毛,腾的一下就立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孟七迁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点热气一闪而逝。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孟七迁刚开始还有些诧异,可联想到自己最近经历的一切突然就释然了。
都能隐形了,能听懂人话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孟七迁把它撒开,放的离自己远远的。
“别往我身上飞,”孟七迁道,“我不知道那些人找的是不是你,我也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唧……”小鸡仔身上浑身的羽毛都耷拉了下来。
孟七迁却是没管它,摊开双手仔细看了看。
第二次了。
莫名其妙的穿梭了空间。
严谨来说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三次,只不过在那次石门测试的时候他紧急将门关上,才没发生这空间穿梭的事。
而两次穿梭,每次的空间能量冲击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是不是跟门有关系?”孟七迁喃喃自语。
三次看到异空间都是在他开门的时候发生的,孟七迁一时间分析不出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他们世界里的门出了什么问题。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户人家的厨房里,锅碗炉灶,还有桌子上面放着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根茎。
屋里没人,门虚掩着,孟七迁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错落的绿色,庄稼的旁边是土路,旁边似乎还有几户房子。
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
“拜托了,一定让我回去。”孟七迁微微闭眼做了个祈祷的动作,睁开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将手放到了门上。
推。
“咯噔”两声,木门上似乎拴了什么东西,门活动了两下,但最终没开。
之前那熟悉的空间感也没出现。
“艾丽娜,你又去了城里了?带回来啥好东西?给我瞧瞧。”
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个有些轻浮猥琐的男人声音。
“我去城里没买东西,”金发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带着些怯懦和愤怒,“多顿你能不能别翻了!”
“我眼见着你带牵着羊去的,怎么连一枚铜币都没换回来。”男人有些费解,把从篮子里拿的东西都扔了进去,嫌弃道,“这都是什么破烂东西。”
“你手上盖的——”棕发男人眼尖,一把抓住艾丽娜的手臂,看到上面露出的印章痕迹,“你去神殿了?”
“不关你事!”艾丽娜恼怒的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怪不得一个铜币都没拿回来了。”多顿呸了一声,表情冷漠又嘲讽,“那个小灾星就是魔子,你送多少东西都不可能减免他的罪过。”
“他不是!”艾丽娜尖声道。
“不是?”多顿的眼睛里带着些狠辣和厌恶,“自从你把他生下来,咱们村子里遭了多少灾?”
“咱们村子里整整上百年都没经历过魔兽袭击,偏偏他一出生,”多顿戾笑一声,“风狼,那可是二级魔兽,直接毁了咱们半个村子!”
艾丽娜颤抖了一下。
“都是因为你。”多顿掐住了艾丽娜的肩膀,艾丽娜疼的痛呼了一声。
“黑发黑眼,这么明显的征兆,你要是早将他掐死,也不会给村子里带来这么大的灾祸!”多顿已经有些魔怔,双手逐渐掐上了艾丽娜的脖颈,眼中泛出了血丝,“你看看我的眼睛。”
多顿的左脸有一道极深的疤痕,从额头贯穿到下巴,左眼被割开,形成了一个丑陋狰狞突起。
当年二级风狼袭击村子,村民们死伤惨重,赖以为生的庄稼和房屋也被毁了大半。多顿当时守在村子外围,被风狼离去时的一击扫中,伤到左脸,不过幸亏留下了一条命。
但是他左眼失明,脸上也永久的留下了这么一条疤痕。
“如果不是那个孽种,如果不是他——”
艾丽娜被掐的脸色青紫,在窒息之前,她提起力气一脚踩在多顿的脚上。
趁着他松手的一瞬,艾丽娜从他掌下逃出来,扶着墙急促喘气。
多顿吃痛之下,神智也清醒了不少,冷淡的看了艾丽娜一眼,转身走了。
“我劝你还是歇了救他的心思,魔子注定永堕黑暗。”
艾丽娜注视着他远去的方向,脸色苍白的缓了许久,颤抖着手打开了门闩。